《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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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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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主意。首善之地光天化日敢掳良家女子,当真是没王法了么?”

    范进到了车厢里摇头道:“这话也是没法说的。泰山居于内城,和外城可以算做两个世界。内城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天上人,这外城就只能算做凡间人,到了城外乡村,便不好说算人算鬼了。京师内城都是高房大屋深宅大院,外城就有树林子果木园还有农庄,好多人还要耕种为业,与内城只隔一道城墙,便是两重日月。就拿这泼皮来说,在内城不敢做的事,外城未必不敢。你还记得大柱子说的那些乞丐,他们抓了妇女卖到那等下贱所在,都是在外城的,内城里自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京师官吏巡兵,他们在内城治安上会用心一些,到了外城,就不会那么认真,毕竟外城贵人少,能砸掉他们饭碗的人不多。再说,有了利益纠葛,他们与那些泼皮,说不定也是一伙的。”

    说着话的当口,车已经到了彰仪门外,几名官兵过来照例检查车辆,有人伸手要去掀车帘,薛素芳沉着脸道:“军遏抑且慢,车里有女眷,不方便。”

    “女眷?是官眷么?可有官衔牌?”

    “车上是广东乡试亚魁范老爷和他的内眷。”

    “广东亚魁?”军兵冷笑了一声,“这倒是好大官了!大姑娘,听你一口南方口音,外来的吧?这里是京师,不是南边,举人在这,还不配算官。来来,我们倒要看看,举人娘子长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却是一声鞭子响,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来:“休得放肆。前几天上面刚发了话你们就忘了?都给我老实点!这位姑娘,对不住,手下人不懂事,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请进吧。”

    马车与行商走过去,呵斥部下的军官才小声道:“你们自己失心疯,别拉着我陪绑。上面刚交代,对南方来的马车,一律给我客气点,你没听见那女人一嘴南方口音么?”

    “是……长官教训的是,小的一时糊涂了。那娘们实在太漂亮了,看着就忍不住……”

    “刘汝成在前面呢,这事你们掺和什么,让他办去。他们走的是冯大官人的门路,什么事不敢做?这事你们别掺和,这样的女人,也不是你们能惦记的。广东亚魁……居然敢带这么漂亮的女人进京,用不了三天,他就得哭!”

    城门处小小的争吵,对于京师而言,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大多数人并不会关注。但是也有人听到了广东亚魁范老爷几个字,随即就有人小跑着,把消息传递出去。

    在京师这座大城市里,由于有着海量的官员、勋贵乃至皇亲,无数势力纠葛,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大事件。街上一起简单的斗殴,都可能牵扯到两个二三品大员的恩怨,一个小小的举人在这个时间进城,实际是什么都算不了的。

    只有少数人知道,广东亚魁这个字号,代表着什么。一些泼皮,闲汉悄悄行动,不多时,便有几个穿罩甲的锦衣,逆着人流向彰仪门方向靠近。

    进门不久,果然就有裹着破棉袄,满面污泥的苦力走过来,要为金有余等人挑担子。进过几次京师的金有余知道路数,连忙把钱递过去,道:“这担子我们几个尽够挑了,不敢劳各位老哥大驾。我们这也有急事,改日请大家喝茶。”

    一个三十几岁身材高大的男子,揣着手站在那里,时不时偷眼去看薛五的长腿。这时嘿嘿笑道:

    “这位老客不愧是山东爷们,就是豪气,大家有急事,就谁也不扰谁了。那啥担子你们自己挑,可是别忘了,去崇文门交税。这马车也是你们的?牲口真漂亮,车里有啥,最近地方上正在抓拐子,外来的车辆都得检查,免得有人把拐来的妇人藏到车里。我也看看……”

    说话间,那人已经来到车边,伸手刚刚要掀帘子,薛五已经把大柱子的马鞭拿在手里,手微微一动,马鞭在空中打了个爆响,“我看谁敢动!”

    大汉打量几眼薛五,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翻脸开骂,反倒是赔个笑脸。“怎么,这位女侠有话说?”

    “车里有内眷,你一个大男人能看么?”

    “啊啊……是小的无礼了,女侠可别见怪。”那汉子打个哈哈,“小的是不能看,不过这京师这么大,总是有能看之人的。纵然是内眷,也不能不见人。您几位且忙着,小的先告退。”

    薛素芳哼了一声,将马鞭交给大柱子,比了一个手势,大柱子心领神会,赶着车随金有余等人,直奔崇文门而去。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闹崇文(上)

    崇文门税监于明代是京城里最肥的几个缺分之一,凡是外来货物进内城者,必到崇文门税关交税。包括水路来船,也要到此纳税。

    户部、锦衣卫都在此设立了自己的税卡,进入内城的商人,既要在户部的税官处完课,又要交一份锦衣卫收取的税收。如果此时在大明朝搞个最受人痛恨雕塑排行榜,崇文门镇海寺的铁龟排名肯定超过紫禁城的兽吻。

    一干身怀武力的商人,可以在沿途与匪徒搏斗,到了大明锦衣官校面前,就得乖乖的把银子交出去。不但不能反抗,还必须注意态度和蔼,注意用词文明礼貌。否则随时可能因为态度问题,被抓到衙门里进行思想教育,时间不定。

    京师内城的酒类饮料消耗是个惊人数字,每天都要经外埠向城内运送大量白酒,酒税亦是崇文门税关重要收入来源。崇文门外的通道,也因此被称为酒道。外来的酒进京之后,由崇文门里十八家酒坊负责统一收购,再行发卖,不问可知,这些酒坊背后,自然有足够分量的人物站台,每天的收益也颇为可观。

    此时早饭刚过,每家酒坊外,排队交酒的商人,已经站成了一条龙。酒坊伙计漫不经心地看着秤,随口报出个分量来,付出些钱。酒商并不敢与这些伙计争秤,就在酒坊附近,几十个锦衣卫站在那里,谁又敢多说一句。

    名为闻香坊的酒坊大门,此时忽然打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满面通红的从里面走出来。其相貌本来还颇为俊朗,可是喝多了酒,满面鲜红如血,两眼满是血丝的样子,就有些难看了。方才在彰仪门想看马车的大汉,这时正站在这年轻人身边,小心地搀扶着他,边走边嘱咐着:“冯大老爷慢点,留神脚下。”

    这年轻男子头戴无翅乌纱,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麒麟服,腰挎一口乌鞘绣春刀,一看可知,是锦衣卫中身份尊贵的人物,毕竟麒麟为超品勋贵朝服,能穿这种衣服的锦衣武臣,身份低不到哪去。像这么年轻的,就更少见一些。

    几个锦衣卫连忙跑过来搀扶,却被这人左右一推。“扶什么?我是堂堂武举第一,这点酒还能把我放倒……厄!这小娘皮不好好的在南边待着,今天说进京,明天说进京,结果害我在这等了这么多时辰,真是……厄”说话间,又是一个酒嗝。

    回头看了一眼酒坊,想着酒坊掌柜爱女的一身细皮嫩肉,又看看有旁的大汉。“刘汝成!你说那广东亚魁车上,有个美得不像话的武伎?这话要是假的,害爷们白吹一阵冷风,我把你连你家大哥一起塞到诏狱里去,让你尝尝锦衣卫的手段。”

    那汉子平日是个凶神恶煞,这时却是比孝子贤孙还要恭顺,赔笑道:“小的怎么敢骗冯大爷。若是当真不美,您就剥了我的皮。”

    “剥皮?剥皮好啊,这活锦衣卫差点,活太糙,东厂里才有正经的手艺人,那皮剥的,整张的皮没有半点包含,那才叫个手段……哪天我带你看看,让你小子开开眼。”

    一阵凉风吹来,男子酒意上涌,张口便将方才在酒坊里喝的烈酒连同吃进去的肉食以及那位掌柜爱女嘴上胭脂,一发吐到了这名为刘汝成的大汉身上。大汉脸连带身上,满是这些秽物,非但不敢擦,还要赔笑道:“谢冯爷的赏,谢冯大爷。”

    这年轻人,就是当今权倾天下的内相冯保嫡亲侄儿,本科武举第一冯邦宁。武科不比文科,没有殿试也就没有状元。武举自身也是军卫体制内部升转考试流程,外界关注度不高,有的是办法搞把戏,所以他这武举第一拿的轻而易举。

    其年纪虽然还不到二十,靠着冯保关系,已是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准以二品都指挥体统行事,另赏穿麒麟服。即便在京师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勋臣子弟,皇亲国戚如云,真敢招惹他的却也没几个。其自身的官职只是锦衣带俸,不掌卫事,可是他真拿出冯保的招牌,要来卫里管事拿权,却也没人拦的住。

    像冯邦宁这种人,在卫里掌事也多是他拿来发财或是找女人的工具,在崇文门口吹冷风摆布酒坊掌柜的女儿,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可是最近一连半月,他每天如应卯般出现在崇文门,明眼人便知是有大事要做,只是他不说,也没人敢去问。京师里一干城狐社鼠,多仰仗冯邦宁保护,于他吩咐的事,也都要去做。这名为刘汝成的男子,便是时下京师里颇有势力的一伙泼皮头目。

    几十个锦衣卫在已经有了醉意的冯邦宁带领下,横冲直撞的来到城门处,冯邦宁吩咐几句,所有锦衣官的精神都提了起来。户部在此负责收税的吏员乃至税监也早早让出了位置,让这位煞星坐下。而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内,一个背书箱的中年书生,本来昏昏欲睡,这时却来了精神,飞快地铺开纸张,提起笔,他意识到,应该是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到了。

    进城的人依旧不断,并没人注意到会发生什么。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那清脆的铜铃声响起,马车已经停在了崇文门外。

    由于进城的人多,在这里,牲口是跑不起来的。大柱子牵着辔头,随着人群缓慢行动。金有余却对出来的范进道:“还是让几位女眷躲躲的好,这里不比别处,人厉害着……”

    周进却站在范进一边,“姐丈,范老先生乃是饱学之士,所想必有其道理,我们也不要妄加干预。或许范老先生另有深意,也未可知。再者时下大比之年,天子重文章,区区鹰犬之辈,难道还敢欺压书生么?”

    车厢里,张舜卿看看薛素芳,“薛家妹子,这一路辛苦你了,在江宁你帮了我这么多,一路上又劳你保护,我可是要报答的。你在京里没地方住吧?不如就住我的家里,什么时候等到凤老来,再走不迟。”

    薛素芳做出一副极恭顺的样子,跪在车厢内行个礼,“不敢惊动大小姐,我的身份更不配进相府。至于住处,京里这么大,总可以找到住的地方。”

    张舜卿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家的奴仆,不必如此的。咱们是朋友,我说这话也是为你好。这京里不比江宁,人多事杂,你和桂姐两个女儿家,住外面不方便,还是住到我家比较好。”

    “无妨的,奴家没这么娇惯,哪里都能住。再说范公子,也会安排……”

    张舜卿听到范公子会安排,心里就掠过一丝阴霾。她一回了京,就不可能和范进双宿双栖,让爱郎和这么个美貌的女子在一起,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其表现的像一座冰山,一路上很少看见她与范进说话,可是自己昔日如何不是性子冷傲之人,如今还不是什么都随了他的意。乃至过去想想都觉得丢人的事,现在还是一样肯做,薛五又是在清楼待过的,孤男寡女朝夕相对,肯定会出事。

    可是薛五也是厉害人物,话说的滴水不漏,就是死活不进张家大门,让张舜卿一时也想不到办法摆布她。就在此时,却听外面阵阵喧闹起来,几个男子大喊道:“检查!必须检查!最近京师有拐子专门间拐良家女子,大、宛两县接的状子有二十多张。衙门有令,所有马车都必须开窗检查,以免走漏了贼盗。你们这些外来人,更是要防范。”

    车已经到了城门,金有余一干人按着规矩交税,倒是没话说。可是十几个锦衣卫已经包围了马车,准备掀车帘查验。

    大柱子这时不敢再攥马鞭,相反把手离鞭子远远的。乡下人怕官,更怕这传说中如同无常的锦衣卫。若是恶了他们,听说会被摆布的生不如死,遇到再凶的强盗,他都敢较量,可是遇到官差,他可是连手都不敢抬。心里只默默祈祷着,仙女姐姐千万别乱动,这些人惹不起。

    范进看着面带酒气的冯邦宁,拱手一礼道:“这位将军,衙门的命令,百姓自当遵守。可是想想也知,拐子拐带妇人,只会往外城运,哪会往内城运?检查车辆的命令,应该是对出城的车辆,不该是对进城的车辆吧。”

    冯邦宁看看范进,打了个酒嗝。“厄……你这书生当自己是谁?刑部还是大理寺又或是言官?衙门只说是查车,可没说查出城还是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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