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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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桃花源-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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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驰了一天的众人本来疲惫之极,只想赶快休息,恢复体力。听到这古怪的风声,却总感到不安,一时无法入睡。
  飘红打着寒噤,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声音好奇怪……”
  又有一阵尖利的风声响起,他们头顶上仿佛有怪鸟“嘎嘎嘎”的大笑着,从极远处飞速而来,掠过他们的头顶,飞向很远的地方,一线余音袅袅不绝。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飘红尽管胆大,也吓得面如土色。阿苌和梅朵等几个女孩子更吓得抱在一起,挤在麻葵的怀中。
  常自在道:“什么鬼东西?难道真有妖怪?”
  路朝天道:“当地人传说,魔鬼城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处处是魔鬼的城堡。每到晚上,魔鬼便到处游逛,吃掉误入魔鬼城的野兽和人。所以,魔鬼城处处是白骨、布片,还有魔鬼随意丢弃的珍珠玛瑙。”
  飘红问道:“这是真的?”
  石无能突然道:“小心了,真的有古怪!”
  人们不知道石无能指的古怪是什么。
  在风声之中,他们听到了一种极细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微弱,风声却不能掩蔽它。那声音越来越明显,极幽深,极悲凉。
  一阵更大的狂风响起,那微弱而幽深的声音却没有被风声压住。
  这是有人在吹奏乐器!
  他们却不能辨别是什么乐器。
  又有一种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虽然也微弱细小,却和刚才的声音有所不同,要清亮一些。
  路朝天道:“东方那人吹的是埙,西边那人吹的是胡笳……”
  杏德问:“什么是埙?”
  路朝天道:“埙由泥土烧制而成,又称陶埙。圆形,上尖平底,里面是空的,形状如同鸭梨,顶端是吹孔,球面上有几个按音孔。吹出的声音悲凉感伤。胡笳就像筚篥,是一种木制管状乐器,有三孔,两头微翘……”
  常自在道:“什么人在这里吹埙吹胡笳?难道是魔鬼?”
  路朝天笑了一声道:“那就难说了……传说嵇康在华阳亭曾经遇见一个鬼,手拿着自己的头,和嵇康谈琴。此鬼名叫‘寇先生’,生前酷爱弹琴,被宋景公杀死,以后得到《广陵散》,舍不得示人,一番悟谈之后,言语投机,就将《广陵散》给了嵇康……”
  默奉大夫道:“要不要呼唤那人相见,说不定也会有一曲《广陵散》相赠?——只可惜,荒漠上,无茶可品,听琴少了许多兴致……”
  妙舞仙姬和阳同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妙舞仙姬上身摇动起来,似乎要随之起舞。
  风声时缓时急,非常古怪,和那奇特的乐曲声相和,显得十分诡异。
  默奉大夫对路朝天道:“路二,你说,这风应该算是少女风,还是石尤风?”
  路朝天笑道:“时而少女风,时而石尤风,我也不知道该算什么风!只要不是沙尘暴就好了!”
  飘红问道:“什么少女风、石尤风?”
  路朝天道:“微风柔和体贴,被人称作少女风。大风,被人称作石尤风。据说有一个姓石的女子,嫁给商人尤郎。尤郎时常离家远出,石氏女阻拦他,尤郎不听从,后来,石氏女病死,临死之前说:我不能阻止尤郎远行,以后我如果遇到商贾远行,我一定用大风阻挡他们,所以……”
  路朝天说着说着,突然住口。
  人们奇怪地望着他。
  路朝天神色黯然,抬头望天,嘴角似乎在微微颤动。
  路朝天想起亡妻小小泪水汪汪的双眼,心中大痛。——他每次离家的时候,小小总是用这样的眼神和他告别。
  石无能轻声道:“兄弟小心!”
  路朝天赶紧收敛心神。
  石无能大声道:“阳同人小心了,赶紧撕下布片塞住耳朵,不可自误!”
  阳同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他们都沉浸在那如泣如诉的乐曲声中。
  胡笳和埙的音乐一唱一和,缠绵悲婉,回肠荡气,人们都被这极富魔力的乐曲吸引住了。
  那乐曲悲凉感伤,各人听来却又感受不同,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人人热泪盈眶。
  有一个男子用苍凉嘶哑的嗓音高唱起来: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敌虏盛,遭恶辱兮知告谁?笳一拍兮埙一拍,心怨愤兮无人知。
  骨肉离散兮失家园,流离失所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遥,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哀响缠绵兮彻心肺。
  ……”
  路朝天心中一动:《胡笳十八拍》!
  唱的难道是阳同人的事情?!
  阳同人伏地大哭起来。
  石无能厉声叫道:“阳同人听着,如果还想救你们公主,就赶紧塞住耳朵!”
  石无能运足内力喊出这一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响了很久,阳同人有些醒悟,赶紧撕下衣襟上的布片,递到耳边一寸许,却再也塞不下去。
  忽又有女声传来:
  “……越葱岭兮入荒野,家园被毁兮不如无生。无日不夜兮不思我故土,禀气含生兮莫如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穹庐。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肝肠绞刺兮谁人知……”
  畅棘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几个月来,他饱经磨难,爱妻惨死,父亲被埋在阳同城堡的数十丈的废墟下。他强忍着悲痛,从来不在人面前哭泣,长期的压抑,今天被这悲凉的乐曲激发,再也忍受不住,嚎啕痛哭起来。
  畅棘是个阳同硬汉,轻易不流眼泪,他这一哭,折让和却巴、谅忍哪里还忍耐得住,都跟着大放悲声。
  几个男子汉一哭,妇女们更哭得喘不过气来,阿苌和梅朵尤其伤心,已经气息哽咽,转眼间就要昏厥在地。
  路朝天虽然也想起许多伤心往事,但毕竟功力深厚,看到这种情况,心中隐隐知道不妥。他们身处险恶之地,已经为人所算。他潜运内力,收敛心神,因为伤心过度,一时连内息也无法凝聚,心中大骇。
  正没作道理处,突然耳朵一震,身边似乎有雷声滚动,石无能再次怒喝:“畅棘浑小子,如此嚎哭,你要害死螺雪公主!害死阳同众人!”随即,路朝天感到背心被人拍了一掌,一股强劲柔和的内力输入体内,心神顿时安静下来。——这是大哥石无能出手相助。
  石无能跟着在默奉大夫、妙舞仙姬、舍拉的背心也拍了一掌。然后跃到畅棘背后,在畅棘背上也拍了一掌。
  畅棘顿时止住哭声。
  石无能还在救治其他人。
  畅棘听到了石无能的怒喝,再经石无能一掌相助,终于以极大毅力,将布片塞进了耳朵。
  可是,那笳埙声和歌声厉害之极,尽管他们塞住了耳朵,那声音却细如游丝,不绝如缕地渗进他们的耳鼓和心田,引逗得他们伤心欲绝,只想放声大哭。
  那歌声也更加悲凉凄绝。
  “……雁南征兮寄边声,雁北归兮寻故土。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切切。寻思涉历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忽听得“哇”的一声,麻葵喷出一口鲜血。石无能见状大惊,一指凌空点出,封住麻葵穴道,止住她继续吐血。
  阳同人意识到他们的险境,却不能摆脱笳埙声和歌声的侵扰,正在惶恐之间,忽听得有细细的声音在耳边说道:“……阳同人听好了,就地盘腿坐下。混融一气,意注规中。降伏身心,神归气穴。调和真气,安理真元。呼接天根,吸接地根。呼则龙吟风起,吸则虎啸风生。一阖一辟,一动一静,心意不动,任其真息往来。回光返照,一心中存。内想不出,外想不入。……”
  这声音是用传音入密的方法送来,这是石无能在传授内功心法,阳同人赶紧照做。
  畅棘心中一动,不久前,自己在睡梦中得“仙人”传授内功心法,那些内功心法和石无能所传一样,原来“仙人”就是石无能,他却不明白,石无能表面对他冷淡,又在暗中传授武功,却不知为的什么。
  路朝天知道,他们遭遇到了内功绝顶的高手,以乐音传送内力前来挑战。对方内力极其深厚,而且乐音中还含有消魂夺魄的古怪伎俩,连自己也差点被暗算,更不用说畅棘等阳同人,他们绝对无法抵挡这种邪术进袭。
  路朝天调匀内息,正准备接招应战,忽听石无能用传音入密的方法道:“二弟,对方内力深厚,更兼邪术惊人,已经窥见了你的弱点,你不可应招,注意护持默奉大夫和阳同人……”
  路朝天还没有应声,石无能一声长啸,和对方接上了招。
  石无能的啸声横贯苍穹,啸声一发,对方歌声立即止息。笳埙乐音尚在,却如狂风吹拂下的游丝四处飘散,东躲西闪。
  石无能发出啸声之后,阳同人顿感压力减轻,默默按照石无能所说的方法调和内息。
  可是,这种内力修为何等奥妙艰深,在片刻之间又如何有多大收益,加之笳埙声的诱惑,多次忍不住要跃起身来,狂歌狂舞,痛哭一场。
  石无能和那两人的争斗在继续。
  石无能内力刚猛,对方不敢正面应招,但是,一旦石无能啸声减弱,他们立即卷土重来。三方攻战退守,来来往往,一时分不出胜败。
  路朝天没有参战,以他深厚的内力,自然不惧这两名高手的内力袭扰。大哥以一敌二,也颇占上风,暂时不需要自己相助。他看了看周围,默奉大夫和妙舞仙姬已经恢复自制力,阳同众人神态渐渐平静,常自在更不用自己担心,便专心谛听对方的招数。
  路朝天不仅内力深厚,音乐造诣也不同凡响。倾听之下,便有些明白,对方以哀音为主,倾吐着胸中郁积的哀愤、戚惨、痛切。乐曲之中,竟然浮现出成片成片的废墟,一望无垠的荒凉大漠,干涸的河床,沙砾上散落着的堆堆白骨,枯死的胡杨树,光秃秃的树干无言地指向愁云惨淡的苍穹,凄凉惨白的树干倔强地挺立在大漠,不甘心倒下,却又无可奈何地默然伫立。
  乐音岂能展示这种境界?它只在激发听者内心的哀痛,让人回想起自己的凄惨经历,各人眼前浮现的景象自然不尽相同。
  路朝天心中叹息,这两人一定是大漠中的亡国遗民,饱经离乱,历尽坎坷,才会有如此沉郁惨痛的心声,冷硬肃杀之气象。“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哀切之言……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
  路朝天仔细辨析之下,突然想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是几百年前楼兰王国的地境,这两人是否和楼兰王国有关?如此挑衅又所为何来?
  石无能啸声正大恢弘,让人联想到空旷无垠的星空,烟波浩淼的大海,充满着包容一切、奋发有为的胸襟和气度。但是,尽管石无能的啸声能够略占上风,却无法把那幽怨悲切的声音震散驱除。石无能的啸声一有减弱,那笳埙声便又乘虚而入。
  这一番争斗当真奇特。又不像是拳脚过招,兵器争雄,所争的是控制对方的心境和魂魄,如果对方能够找到石无能的弱点,用悲凄幽怨的音乐激发石无能心中的惨痛经历,使石无能伤心欲绝,就像对付阳同人一样,那么,对方就能摧毁石无能的斗志,导致石无能走火入魔。
  音乐实足使人魂荡神迷。希腊神话中有半人半鸟的海妖塞壬,能够用动人的歌喉迷惑海上航行的人们,把船驰向她们的海岛。战国时期刘道强弹琴,如孤鹤哀鸣,听者皆悲,不能自摄。古代乐者师延演奏靡音,使看守神迷心荡,得以逃脱炮烙酷刑。音乐可以使百兽起舞,百鸟来朝,何况万物之灵的人类?而贯注着深厚内力、奇特魔力的乐曲,实足使人无可抵挡。
  路朝天又听了一会儿,心中明白,大哥固然可以占到上风,但却很难击败这两人,这两人幽怨愤激之深,实在难以想象,不是短时间就能消解。而大哥阳刚内力总有穷尽的时候,那时对方再次进袭,大哥和自己尽管不惧,阳同人定然会受到极重的伤害。
  路朝天缓缓抽出腰间的筚篥,准备参战。
  石无能却对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能出手。
  路朝天犹豫一下,举起的筚篥停留在了嘴边。近来心境太过悲凉,筚篥流于凄切,如果加入战团,说不定反而帮助了对方。
  石无能啸声又是一变,啸声少了些许刚猛,却多了几分柔和。竟然带出一片旖旎风光:美丽的草原,牛羊成群;清澈的湖水,天鹅翱翔;成片的桃花林,微风吹拂,落英缤纷。
  路朝天一听之下,钦佩不已。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石无能的无极神功竟然会有如此的境界。大哥外表粗豪,胸中境界却宽阔恢弘,海纳百川,包容万物。
  这种争斗,并不是要压倒对方。就算内力深厚,能作狮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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