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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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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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我们还有多久才到雁然?”
  队伍前头押送的小吏回头看了时禹一眼,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才小声的回道,“时大人,日落之前定是到了。”
  时禹再看了那小吏一眼,心有疑虑。
  那人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回头去了,再没吭一声。


07 江豫
  白怀水环顾了一圈,把雁然府衙看了个遍,嘴里啧着雁然果然是水涨船高,这府衙也远比别处的漂亮。
  半晌之后责怪起身边偏要带他过来的江大人,他眉梢上挑,漫不经心的说道,“江大人还打算关我几日啊?这府衙的地界,我一介草民跟这儿凑什么热闹,遣散我算了。”
  江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都不看白怀水一眼,“等雁然这事儿了了,随你去哪儿。”
  “我一个人能闹出什么乱子来,江大人高看我了。”白怀水用手指腹蹭了蹭自己的脸侧,对江豫的答案并不满意。但瞧着江豫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退了半步问道,“怎么样算了事?”
  这位江豫,南北镇抚司千户大人,为皇上办事,在京城因为几宗案子办得利落而红极一时。白怀水待在京都,不想听都被灌了一耳朵。但多数的话皆是酸话,你站得高了,功劳大了,苦劳就被人选择性忽略了。
  江豫得了皇上的宠,顺便也被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排挤。
  莫不是京城待不下去了?白怀水有几分玩笑的心思,笑嘻嘻的看着江豫。
  “将罪臣全部送到迤岭算了事,没几日了。”
  锦衣卫身份特殊,雁然府衙腾了块好地儿,好吃好喝的供着江豫一行人。皇上身边的红人,心里万般不愿意行动上也是要讨好的。
  白怀水白吃白喝远没有嘴上说得那般不乐意。他往嘴里又塞了块精美的糕点,味道很是不错。
  “迤岭?那地方可就和胡人隔着苇水。胡人这两年敏感着呢,”白怀水瞥了眼江豫腰间的绣春刀,登时哼了一声,“你们这简直是大摇大摆的去挑衅。”
  “这我们自然想到了,”江豫顿了一下,“那又有何办法。”
  白怀水用折扇撑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江大人,可是知道黑马镖局?”
  “嗯,天下第一镖局,这两年风头正盛。”
  “雁然通贸,胡人和雁然的来往密切,为了这个,黑马镖局头些月刚在雁然设了分号。分号气派啊,雕梁……”
  “你的意思是,请黑马镖局保这一趟?”江豫放下茶杯打断了白怀水连篇的废话。
  白怀水被打断依旧神态自若,毫不费力的又拽出来一句正经话,“那黑马镖局赚了不少胡人的钱,混得这么开,其中怕是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借镖局走一趟,两边都相安无事。”
  江豫瞥了白怀水一眼。他在京都时便晓得白怀水有些能耐,不然也不能在京城大张旗鼓的搅合了一滩浑水,然后金蝉脱壳跑到了边陲的雁然城。
  “找一趟雁然的地方官出面和黑马镖局谈。”
  江豫走到门口,回头瞥了白怀水一眼。白怀水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正喝着,江豫说道,“怎么?想到个主意就想着把事儿的都绕过去了?”
  江豫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宁府上养了个吃白饭的门客,门客走时还卷了真金白银无数,你说宁先生若是清楚这事……”
  敢情揪着这事儿不放,不愧是南北镇抚司千户大人。
  “得,”白怀水一撩长袍,起身跟上了江豫,“您是大人您说了算。”
  两人在府衙转了一圈没瞧见人,找了个人询问。
  “我家大人记挂着昨儿江大人吩咐的事儿,今儿一大早就赶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江豫应了一声,偏头看了一眼白怀水。白怀水正摇着扇子,嘟囔着日头太大,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
  胡离在府衙对面的茶摊坐了小半日。
  长鸿街白日热闹非凡,茶摊坐满了歇脚的人。他坐在正对府衙门口的那张桌子,虽端着茶杯,视线却时不时的在府衙门口转一转。
  日头正足的时候,终于瞧见他要等的人从府衙里出来。
  银色丝线绣纹样的飞鱼服,胡离一眼就在人群里认了出来,这是当日他瞧见锦衣卫领头的那位,瞧着这身打扮,是官高一级没错了。
  这人不出三十岁,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丝不苟的一条线,他右手手腕抵在腰间的刀柄上。那人身边还跟着一人,两人一前一后,毫无交流。
  胡离心里正盘算着,身后这位是什么人物,一个错身,胡离瞧清了脸。
  与他同行的那位,胡离刚微瞄了一眼便有些坐不住,那位不就是他前些日离家出走的花孔雀师叔。
  花孔雀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刚回了雁然城就招惹上了锦衣卫。
  他蓦地想起,那日白怀水叫他今后绕着府衙走路才好。
  白怀水冲着大太阳眯了眯眼睛,视线扫了扫身侧,只是一瞄就看到了他师侄坐在茶摊上正用眼刀刮他。他脸皮厚一点都不疼,偏头对江豫说了句,“茶摊那儿坐了个背着长刀的年轻人,瞧见没?”
  江豫搞不清白怀水要弄什么古怪,施舍了一眼过去,继而嗯了一声。
  “黑马镖局的镖师。”白怀水从善如流自己撑着杆儿,自己又爬了下来,还颇为得意。
  “所以?”江豫挑了挑眉。
  白怀水却不再回答,手一扬,喊道,“胡离,这边。”
  胡离喝光了杯底的茶水,付了钱才走过去,冷冷淡淡的唤了声师叔。
  “这位是京城来的江大人,”白怀水介绍道,说罢,又转头对江豫说道,“这位是我师侄,胡离。”
  江豫应了一声,不留声色的打量起胡离来。
  江豫十六岁就进了衙门,二十二岁那年做了锦衣卫。碰见的人无数,无论贫苦还是富贵,商人还是官员,早早就练出了一双堪称毒辣的眼睛。
  眼前少年的面容俊朗但还尚显稚嫩,而他那双眼睛传递出来的东西,却是超越年龄的沉稳似静水,一切情绪都沉在其中,一时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并且如此一少年,却是背着一把五尺长刀,刀柄斜插,与他那张稚嫩的脸格格不入。
  “江大人。”胡离开了口,拱手道。
  江豫收回视线微微颔首,问道,“听白怀水说起,你在黑马镖局领了份镖师的差事。”
  “是的。”


08 入城
  “江大人,你看这近水楼台的事儿,这差事直接托给胡离就好,也甭再挑个别的镖师了。胡离好生在这儿,那边人一到这边不耽误就送出雁然去了。”
  “白怀水你这脑子下商海,早就富甲一方了。”江豫没接白怀水的话,挑眉如此说道。
  说了半天,白怀水早就准备套他了,一步一步这会儿才把意图全摆上明面上来,还捏出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来。
  “谬赞谬赞。”白怀水笑得合不拢嘴,还真当人是夸他。
  胡离看了白怀水一眼,心中了然,他师叔和这位江大人怕是在京都就已识得。但两人的关系却古怪得很,非敌非友。
  “莫再跟着了,你们师兄弟好好聊罢。”江豫没有与胡离多说,转身走了。
  白怀水看着江豫的背影眯了下一眼,随即换上了大大咧咧的笑,抬了胳膊搭上胡离的肩,扭头对胡离笑道,“师叔不是早和你说过,没事闲着别往府衙这边转。”
  “师叔辈分大一些就可随便在府衙转了?”胡离向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闻言把话一转又重新丢给了他师叔。
  白怀水把胡离往无人的地方拽了拽,嘱咐道,“这单生意你接下没错的。江豫,京城来的,皇上身边的红人,跟他打交道就是玩火,玩得不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玩好了有好处。”
  “比如师叔这种?师叔是得了什么好处?才想着把师侄也拖进火坑。”胡离还没给白怀水一刀背,他倒是又给他揽了一身的活。
  “我?”白怀水哼笑了一声,“被抓住根小辫子听他使唤使唤罢了,陪他玩两天。”
  “锦衣卫找镖师做什么?”
  “押送罪臣到迤岭,这可是个好差事,办好了等着领赏吧。”
  胡离的手指一动,偏过头去看白怀水,心中微动,这倒是遂了他的愿。
  “方才师叔提了,江豫并没有应下。”
  白怀水瞥了胡离一眼,“这事儿你不拒绝就能落在头上,且等着看吧。”
  “待会儿……”
  “待会儿你先回去,等这雁然城安生了,我再回门派去。”白怀水拍拍胡离的肩,手指捏了两下,他看胡离一脸的严肃,笑着调侃道,“你比小时候胖了不少。”
  “呵,师叔也比当年老了不少。”胡离轻描淡写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天夜里,押送罪臣的队伍到了雁然城的门口。
  除了城门口高挂的红色灯笼之外,其余的地方皆是漆黑一片。
  这行人中,不少体力不支的走得慢些。城角边一道黑影,踩在杂草上,一声轻响在这空旷的地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那人快步绕到队伍后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方慢慢移到中部,再努力的往前挤去。
  队伍到了门口,那人胡乱的把手掌上的黄泥抹在了脸上,亦步亦趋,垂下头不再多做动作。
  城门口看守的士兵,瞧了通关文书,抬起眼皮瞄了眼长长的队伍。更深露重,不敢多耽误,他抬抬手,队伍便进了城。
  已是二更天,长鸿街上没有走动的行人。
  没过一会儿,站在前方押送的人快步走了两步,敲了雁然府衙的门。
  侍从掌了灯,开了一条门缝,瞧见府衙外的情形,心中也是有了数,他快步退后随后打开了门。
  “江大人白天就吩咐好了,全部腾出了地方。”侍从说道。
  “嗯,多谢了。”
  侍从还想着江豫白天的嘱咐,若是夜里队伍到了不论什么时辰都要上去报一声,于是说道,“行,那我上去找一趟江大人。”
  过了半个时辰,府衙内才重新安静下来。江豫打发了侍从,又嘱咐了几个手下把府衙的各个出入口还有地牢出口都把守住,这会儿开着窗子倚在窗边往外看。他抽了腰间的刀,拿来白布,仔仔细细的擦起刀来。
  雁然的地牢就在府衙内,白天腾出了空牢房。
  三五十人挤在一间。时家缩在左手第三间的东南角里。
  接近子时。
  等四周都静了下来,时禹才拉过梁牧的手,握了握梁牧的手,紧皱了眉。
  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将梁牧瞧了个清楚,这位正是在雁然城门口混进队伍的那位。梁牧摇了摇头,时禹在他手心写下一个越字。梁牧急切的点了点头。
  时禹叹了声气,眼角的纹路这几日间更重了些。
  梁牧早年走江湖,因缘际会之下跟着他,在府里管事。梁牧武功不错,前些日子时禹瞧出京城事态不对,立即叫梁牧出了时家赶在时越回到时家之前将他拦下,并且护回雁然城。他这一打算本就想把时越送出去,梁牧也与这事脱了关系走他的天涯去。
  对于小儿子他是松了口气,可却没想到梁牧却是守在雁然城冒着风险也要跑到这流放犯的队伍里来。
  时禹心中一阵熨帖,又不禁有流泪的冲动,他只得拍了拍梁牧的手背,将愁绪全部压下去。
  方才押送的小吏清点了人头数,瞧见梁牧权当没看见。
  时禹仔细想起来,倒确实想不起他们时家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人物。一路上这位对他们颇为照顾,也让时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闭了闭眼睛,心中知晓。
  这么早就下定论,还不知道到底是敌还是友。
  罪臣押至雁然城的消息被封锁了。
  时越只能从密不透风的消息网中暗暗的推断进城时间。他守在城跟的黑暗里,四周静的可怕。
  他换了身黑衣,后背紧紧贴着城墙。虽已经是炎夏,但城墙的那种凉意还是一波一波的把他吞没了。
  城门那处终于有了响动。
  守城的护卫瞧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雁然城走过来,看过通关文书,手挥了挥,城门缓慢的被推开。
  时越往前凑了两步,脚下有响动,嘴被猛地捂上,身子向后一倒,后背重新抵在了墙上。压制他的力气有千斤重,把他狠狠的钉在了墙上,他颓然的挣扎了两下,视线里迸发出不同寻常的光亮,眼底发红。
  胡离偏头看那队伍慢慢的往长鸿街挪动,城门缓慢的被拉上,城墙根又恢复了死寂。胡离松开了捂着时越嘴巴的手。
  “师兄,我得去救他们。”时越张了张嘴,半晌以后说道,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被自己的大言不惭给逗乐了,轻轻的笑起来,“流放的罪官和处死有什么区别?到头来还落了个埋骨他乡的下场。迤岭苦寒……”
  时越有些说不下去。
  “锦衣卫找上了黑马镖局。这趟押送罪臣,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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