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氏接下来的话马上就让林玉婵打消了这个怀疑，“大娘年纪还小呢！今年才十四岁，只是一个孩子，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您可以慢慢地教。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当心吓到大娘了。再说了，夫人刚刚去世，大娘和夫人的感情一项很好，肯定是伤心难过得厉害，怕是心情还没有调整过来呢！您一个大人，何必跟孩子斤斤计较？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听听陈氏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啊！林玉婵微微勾了勾唇角。
先是说林玉婷还小，接着就点出了她的年纪，十四岁的年纪，放在现代，初中还没有毕业呢，确实是还小，可是放在宁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就可以嫁人了，林玉婷今年都十四岁了，这能够说成是还小吗？分明就是在暗指林玉婷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是这么不懂事！
后面让林成茂慢慢地教，可是过不了一两年，林玉婷就要出嫁了，林成茂有这个时间慢慢教吗？所以陈氏这么说，根本就是暗示林成茂，让他下狠手管教林玉婷。
最后提到卢氏，表面上是在劝林成茂理解林玉婷刚刚丧母，可是仔细一琢磨，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和卢氏的感情好，那不就是和林成茂的感情不好了？还有什么调整心情的话，看起来说的是林玉婷还没有从伤心中走出来，不过何尝不是在暗指林玉婷还没有从对林成茂这个父亲的埋怨中走出来呢？
林玉婵简直忍不住要给陈氏鼓掌了。要是早些年，陈氏就能够有这样的手段，那恐怕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看上去卢氏的死，还没有能够让陈氏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所以将剩下的仇恨值转移到了林玉婷的身上了。
这些话说出来，根本就不可能起到求情的效果，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林成茂的气儿果然更加不顺，“还小？都十四岁了，还小什么小？！就她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嫁人？！以后整个定国公府的女儿，名声都要被她给连累了。”
陈氏低下头去，微微勾了勾唇角，功成身退地退到了一边。连累不连累，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有没有女儿。反正只要是林玉婷不痛快，她就高兴了。
不过陈氏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乎！李氏听到林成茂这么说，马上就紧张了起来，“老爷说的是！大娘这脾气，是要改一改了。”她可是有女儿的啊，而且林玉娴的年纪还林玉婷最为相近，万一林玉婷闹出什么事情了，那么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林玉娴，本来她的女儿身体就不好，在亲事上面有些难办，要是再被林玉婷给带累了，以后谁还敢上门求亲，那么这辈子岂不是要就这么毁了吗？
蠢货！林玉婵微微垂下眼，眸中闪过一到嘲讽的光芒。这个李氏，真是卢氏一死，头上的大山倒了，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嘴上也没有把门儿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有些话，林成茂可以说得，李氏却是说不得的，林玉婷就算是再不得宠，那也是嫡女，轮得到你一个妾室去说三道四的吗？像杨氏和陈氏那样求情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李氏一开口就是落井下石，就有些逾越了。
林玉婷柳眉一挑，就要发作。林成茂和辛老夫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沉。其他人都是鼻观口口观心，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氏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描补，“老爷，老太太，不是妾身在这里找晚辈的麻烦，妾身也是为了咱们定国公府考虑啊！您二位忘记了吗？咱们家的女儿，可是要参加选秀的啊！大娘这个脾气，在家里面做长辈的自然可以包容，日后到了夫家，也有您二位给她撑腰，可万一要是在宫里面……那可就是大事了，要连累全家的啊！”
宁朝从建国之初，就有选秀的传统，后来更是将其编入了律法。
律法规定：秀女本人的年纪应在十五至十七岁之间，身无残疾，恶疾，伤疤，无陋习，声名无损，命格大吉。除了秀女本人，对于其家族及家人也有相应的要求，想要参加选秀，要么就得有爵，要么就得有官，父兄有爵位在身者或者是祖父官职三品以上者、父亲官职四品以上者、兄弟官职五品以上者才有这个资格。
经过这种途径进宫的女子，一般都是出身于贵族之家，皇家也会有一定的优待。
不过想要成为太极宫里面的嫔妃，并不是只有选秀这一条途径。当然若只是想要进宫，自然还有其他的办法，或是有人举荐，或是来自于王爷、公主、宗室、官员的进献，再有就是在某一方面有特长，声名远播，被圣人得知，下旨纳入宫中。可是经由这种途径进宫，未曾经过选秀，就必须从最底层开始，慢慢地往上晋封，而不是像是前者一样，初封便是高位。
林玉婵前世是通过选秀进宫的，尽管她当时的身份只是安定侯的庶女，可照样一开始就被封了才人，比起来那些被当成是礼物送上来的女人，处境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李氏的一句话，倒是勾起了林玉婵的回忆，回过神来以后，林玉婵忍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也真亏李氏能够想到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以定国公府的门第，林成茂的官位，林玉婷当然也是需要参加选秀的。
可是定国公府几代单传，在林玉婷之前，根本就没有过女儿，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也是因为之前没有其他的女孩子，所以林玉婷小时候，林成茂才会那么宠爱她，只是后来孩子多了，尤其是女儿多了，林玉婷这个长女的稀罕程度，自然而然地也就下降了。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成茂、辛老夫人、包括整个定国公府的所有人，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选秀这个概念，等到李氏这话一说出来，众人才意识到，原来林玉婷还要参加选秀啊！算起来，从宁朝立国之初到现在，所有的权贵之家里面，恐怕也就只有定国公府没有女儿参加过选秀了。
按理来说，家中有女孩子要参加选秀，那是要提前好几年准备、学习规矩的，只是定国公府的情况特殊，之前多少年都没有操办过这种事情，所以大家在无意之中，就忽略了这件事情。
不要说是别人了，就连李氏自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都是忍不住跟着愣了一下。
“母亲，这件事情李氏说得对，是儿子疏忽了。看来要早做准备了。”林成茂回过神来，脸色凝重地对辛老夫人说道。
辛老夫人闻言摆了摆手，“哪里能够怪到你的头上呢？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外面的事情就够你处理的了，哪里还有功夫惦记这些事情？也是我的疏忽，咱们定国公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竟然给忘记了。还有卢氏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不知道操心，要不是今天李氏突然说起来，咱们恐怕要事情到了跟前，才手忙脚乱呢！”
卢氏表示：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其实卢氏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只是林玉婷的性子，卢氏是最清楚不过了，根本就不适合进宫，而且就这么一个女儿，卢氏也没有自己的儿子，需要女儿去帮衬的，所以从一开始，卢氏就没有打算让女儿进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是准备着等到林玉婷到了选秀的年纪，报一个得了急病，或者是其他的理由，让林玉婷免选的。定国公府和长信侯府加起来，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只是卢氏的这些心思，从来都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辛老夫人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都没有人帮忙说一句话。有些人是不想说，而像林玉婷，就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总是遇见奇葩客户？！耽误了我两个小时，让我今天一个字没码，还好我有存稿。
☆、第四十六章 顺水人情
“那母亲，您看这件事情……”林成茂试探地看向辛老夫人。女人间的事情，总不能让他出面吧？可是现在卢氏又去世了，其他人出面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拜托辛老夫人了。
辛老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你放心，老婆子我还没糊涂呢！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虽然大娘现在的年纪才开始学这些东西是有些晚了，可是大娘现如今身上带着三年的母孝，这一届的选秀该是赶不上了，只能等到三年后，怎么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呢！也不算是很紧张了。”
林成茂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说着看了林玉婷一眼，“大娘的性子，母亲是清楚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母亲多多担待。”
“瞧你说的？我难道还能够去故意为难自己的亲孙女不成？”辛老夫人嗔怪地瞥了林成茂一眼，旋即叹息一声，“咱们家以前也没有操办过这些事情，现在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出去应酬，这样吧，这些日子，你注意打听着宫里面有没有放出来的嬷嬷，有的话就请了来。”
“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林成茂颔首应是。
辛老夫人摆了摆手，“不过是比你们多活了几年罢了。”一抬眼，看到了林玉婷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大娘可是有什么意见？”辛老夫人强忍着心中的不虞，问道。
“没什么。”林玉婷僵硬着一张脸，连声音也是硬邦邦的。
这还叫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林玉婵不屑地想道。也不知道林玉婵是故意找茬，还是伪装的功夫不到家，你就算是有意见，好歹表达的时候也婉转一些啊！摆着脸色给谁看呢？林成茂？还是辛老夫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卢氏那样，能够包容林玉婷所有的任性的。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林玉婵对于林玉婷的表现无语的同时，杨氏也是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林玉婷这个智商，这个情商，杨氏都有些不好意思对她下手了。明摆着就是她不去管林玉婷，她也能够自己把自己玩儿死的类型啊！
不知道弱智会不会传染，杨氏觉得，为了安全考虑，她还是距离林玉婷远一些吧！
不过杨氏不开口，自然会有其他人开口，卢氏在后院简直就是所有人共同的敌人，但凡是还能够喘气儿的，就没有一个是和她交好的，本来还有一个刘氏，可是现在刘氏也背叛了。别以为卢氏人死了，那些事情就过去了，虽然有一句话叫做人死债消，可是不要忘记了，还有一句话叫做父债子偿呢！卢氏固然不是父亲，也没有儿子，可是换成是母亲和女儿，也是一样的。
“大娘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陈氏脸上看着是在微笑，可是这笑意根本就没有到达眼底。
她又不是李氏，有女儿需要顾忌，反正已经是孑然一身了，陈氏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她就是和卢氏有仇，就是看林玉婷不顺眼，那又怎么样？到了陈氏现在这步境地，真的可以说上一句无欲则刚了。
就连林成茂，也不能轻易将她如何了。陈氏是贵妾，没有犯下重大的过错，是不能随意降位，打罚的。至于其他的，冷落？陈氏早就已经不争宠了。林成茂愿意来，她就伺候着，不愿意来，陈氏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削减份例？陈氏的嫁妆虽然比不上卢氏，可是也足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抽了。子女？陈氏可没有孩子。
看着这样的陈氏，林玉婵情不自禁地为林玉婷默哀片刻，卢氏做下的孽，现在却要她的女儿来偿还了。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林玉婷的脾气向来都是一碰就炸，哪里能够受得了陈氏如此挑衅，方才的忍耐，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都已经“退让”了，陈氏竟然还不依不饶。
“我身体舒服不舒服和你有什么关系？”林玉婷毫不客气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们根本就都是一丘之貉！”
陈氏闻言不由自主地嘴角一抽。饶是她是在有意地给林玉婷下套，也被林玉婷这么不过脑子的话给吓到了。
还一丘之貉呢？合着这位大小姐到了现在还没有看清楚后院的形势呢？对于正妻的位置，陈氏不是不动心的，可是单单只是动心，又有什么用处？想被林成茂扶正，儿子、家世、宠爱，这三个条件，至少也得符合其中的一个，才有可能。
可是她有什么？儿子，她的二郎早就夭折了。家世，她的娘家都没落了多少年了。宠爱，林成茂一个月才到她的莲院几次，一个巴掌都能够数过来了。
不是陈氏不想被扶正，只是她也只能想想而已。不是陈氏妄自菲薄，事实就是如此，连着李氏都比她希望大，至少李氏还有一个女儿呢！虽然林玉娴从小到大都是病怏怏的，吃药比吃饭都都多，可是好歹也是一个筹码不是？
不过还是比不上杨氏，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呢？
所以，现在后院的形势，只要是一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