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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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西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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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之扬依言一试,果然如此,惊道:“上官姐姐,真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上官楚慧重重“嗯”了一声,道:“你中了那罗狗贼的铁砂掌,我虽给你接好了骨头,却没本事给你疗治五脏的内伤。这内伤要是误了治,你将来怕是……怕是……好不了啦。”

    莫之扬虽不知什么是内伤,但听她说得严重,更加害怕,问道:“那……那怎么办?”

    上官楚慧想了一想,忽然脸上飞上一抹红晕,接着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就知道问我,我怎么就会知道?我欠了你的么?”

    莫之扬受她训斥,已不像方才那般不习惯,料知她在撒谎,道:“上官姐姐,你不要骗我,你一定有治疗的法子。”上官楚慧怒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给你疗伤?”

    莫之扬正色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有本事的姐姐,你大约是不愿意给我治伤,便推说自己治不了,可你不会撒谎,脸上红红的,能骗得了谁?不过,你已经救了我一命,就是不给我疗伤,我也很感激了,撒谎可就不好啦。雪儿每次撒了谎,我就好长时间不理她;若是梅伯伯知道了,还要打她一顿。”想起梅落、梅雪儿,不由得好生黯然。

    上官楚慧一言不发地瞧着他,眼神闪动,似是犹疑不决。良久,忽然顿足道:“小傻瓜,遇到你真是我倒霉,我哪世欠了你!”走到莫之扬身边坐下,道:“你说得不错,我是能给你治伤,不过我只能教你法子,要除去身上的掌毒啊,还得靠你自己。”

    莫之扬心中一喜,却发愁道:“我……我什么也不会,怎么会除去掌毒?”话刚出口,“啪”的一下,脸上挨了上官楚慧一巴掌。莫之扬也不由怒道:“你凭什么打我?”忽见上官楚慧眼神似是十分悲伤之外更有十分幽怨,不由心肠软了,道:“上官姐姐,你不愿给我治就算了,就算我死了,到了阎王爷那儿,也只会说你的好话。”

    上官楚慧怔怔看着他,忽然掉下泪来,喃喃道:“我的命怎的这么苦?偏偏遇上了你这么个小傻瓜?长得又这样难看?”

    莫之扬听她屡说自己难看,心道:“我很难看么?以前我跟梅伯伯、雪儿乞讨时,人家常夸我眉清目秀,像个好人家的小公子,怎的上官姐姐偏偏觉得我难看?”但想上官楚慧说话做事处处与人不同,也就不以为奇,只闷闷地坐着喘气。

    上官楚慧忽然道:“莫之扬,你听着,今天咱们在这里,不管这观音娘娘是泥胎也罢,是真神也罢,你当着她的面,给我发一个誓来!”说完走到观音像前跪倒,回头道:“你也过来跪下!”莫之扬犹豫了一下,见她说得严厉,忍痛爬起,走到观音像前,小心翼翼跪下。上官楚慧道:“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见莫之扬点头,哼了一声,面朝着观音像道:“观音娘娘在上,弟子莫之扬发誓:一生不负上官楚慧,待她真心实意,决不三心二意,移情别恋。若违此言,甘受天轰雷劈,狱火冶炼!”念完这几句话,垂下头来,嘤嘤哭泣。莫之扬见她哭得伤心,急道:“你莫哭,我发誓就是!”上官楚慧怒目道:“谁希罕!”哭声更大。过了一会儿,不见莫之扬发誓,抬起头来道:“傻瓜,你怎么不说?”

    莫之扬虽是个孩子,也大概听懂了誓言中的意思,嗫嚅道:“上官姐姐,我……怎敢一生拖累……姐姐……又怎能说不负姐姐?”

    上官楚慧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傻瓜,笨蛋!你既不敢,为什么还要我给你治伤?你既不敢,为什么还要学我上官家的‘四象宝经’?”

    莫之扬道:“我没……没要学你家的什么……宝经……”上官楚慧扬手刚要打他,又气恨恨将手掌垂下,一字一顿道:“你不学‘四象宝经’,谁能治得了你体内掌毒?”

    莫之扬蓦然觉得脑海之中嗡了一声,懵懵懂懂,也掉下泪来,道:“上官姐姐,你莫哭,我发誓就是!”眼望着观音像,正色说了一遍,除了自己多加了“姐姐”二字,可说是一字不差。上官楚慧望望他,忍不住“哇”地放声大哭,哽咽道:“娘啊,女儿在你面前立的誓,今日已应了:咱们家的‘四象宝经’,女儿没传给外人……”

    上官楚慧哭了一会,从怀中取出那本黄绢书,道:“这是我家传的内功修习之法,叫做‘四象宝经’。喂,你识不识得字儿?”

    莫之扬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有点光采之处,忙答道:“识得几个。梅伯伯以前教我念《诗经》、《论语》时,还说过我……我甚是聪明伶俐呢。”向上官楚慧望了一眼,却见她也正怪怪地瞧着自己。两人目光一经对视,莫之扬不好意思,忙傻笑一下,上官楚慧嘻嘻一声,也破涕为笑。莫之扬但觉她这一笑犹如急雨忽收,丽日放晴,说不出地明媚照人,不由得呆呆地道:“姐姐,你……你可真好看。”上官楚慧愕然叹口气,将那本黄绢书递到他面前。莫之扬左手接过,但见那黄绢书封面上乃是四个小篆,喜道:“姐姐,这是《四象宝经》,我识得呢。”抬手翻过封面,看清里面第一页的字画,不由得轻呼一声,道:“怎么是这些?”

    原来书上第一页画了一个裸身女像,双臂下垂,两足并立,身上画了数条细线,说不出地怪异。莫之扬脸如热炭,慌忙把目光转向一边,连道:“我不识得,我不识得。”

    上官楚慧扯住他右耳,怒道:“让你看那上面的文字,谁让你看图画啦?”拉他面对着那书页。莫之扬心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虽是一张图画,我看见了,那也是非礼了。既已非礼,再非她一非有何不可?”见书页那女像下果然有数行蝇头小字,心下大定,念道:“奇正相克,阴阳互辅。男子阳刚,女子阴柔,惟我四象,刚柔相济。始于丹田,归于心脾,驱之劳宫,生之涌泉,川流不息,日月永滋。”

    上官楚慧喜道:“你这小傻瓜果然没骗我。说来甚是丢人,我不认得几个字,以往练这四象宝经时,只是看了人像上的线条箭头瞎琢磨,这回有了你,咱们可以好好习练啦。”取过书翻开第二页,道:“这上面写的又是什么?”

    莫之扬低头瞧去,见第二页上还是一张裸女像,不过身上却只画了两根线,从肚脐下三指处引出,一条顺左腿延至足底,一条顺右胸上伸至右臂掌心。细线旁写了许多小字,什么“丹田”、“膻中”、“会阴”等等。注文上写道:“集意念于丹田,叩齿二十,舌舐龈交,药津生焉,乃服。导至丹田,思日精月华设而为旋丹,徐徐为二,一引之驻任脉诸穴,不催不滞;一导其游督脉诸穴,遇‘肩井’而过,息于劳宫。若成,反习之。”莫之扬念完,上官楚慧喜形于色,道:“是么是么?原来是徐徐为二,难怪我以前练时总不大对头。那花贼婆子抢走我家宝经,误了我练习,不然我早就练成了,将她一掌打死,岂不甚好?”拉莫之扬在枯草堆中坐下,挨着他坐了,道:“这丹田、膻中、会阴等等,都是穴位名称。你记好了,我讲给你听。”当下一手指着书中画像,一手在莫之扬身上戳戳点点将诸般穴位,指点给他记了,嘱道:“你这些日子不能动,便熟记这些穴位,再将经文念熟说给我听。”见莫之扬点头,笑道:“小相公,你丑是丑了些,可人似乎不是太笨。”

    当下,上官楚慧依了新法习练内功,莫之扬就着烛火翻看《四象宝经》。过了一会,残烛闪了几闪,便熄灭了。莫之扬便将黄绢书折好,放进怀中。耳畔但听上官楚慧鼻息均匀,似是连烛火熄灭也未发觉。

    一轮下弦月不知何时升起来,透过蛛网虬结的窗子洒进室内,将上官楚慧半个身子照亮,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莫之扬闻到她身上清香,怕自己又脏又臭碰着了她,悄悄向后挪了挪身子。他抬头看着窗外下弦月,暗暗道:“前几日这月亮还是圆的,梅伯伯望着月亮,给我和雪儿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却只是过了这么几天,那月亮便残了,梅伯伯也死了,雪儿也让‘三圣教’的那些恶人抓走了。”轻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又想:“上官姐姐为什么要装哑巴?为什么要揭穿陈老蛋、花夫人的秘密?又为什么让我发誓?”思绪纷纭,想之不清,却觉得窗外之月渐渐放大模糊,不知不觉迷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人轻轻拍自己的头。莫之扬一惊,睁开眼睛,见上官楚慧正定定望着自己,右手食指竖在唇边。莫之扬知她不让自己说话,便点点头。上官楚慧低声道:“有人来啦。”抱他在观音像后轻轻放下,道:“待一会儿来的若不是好人,我便一刀将他戳死。你可千万不要出声分我的神。”鼻子皱一皱,做了个鬼脸,轻轻跃下神龛,从靴筒中拔出一把湛蓝色的匕首,掩藏在那半扇门之后。

    过了小半顿饭工夫,只听树林中一个男声唱道:“春寒料峭,温壶老酒度孤宵。馋性不耐等,酒不及热全光了。千里一剑行,都道江湖好光景。怎懂得不惧血花热,难销孤灯冷。”歌声断断续续,由远及近,中间夹着轻一下重一下的脚步声和树枝折断声,一听便知是个醉酒大汉走来。莫之扬大是惊恐,轻声叫道:“姐姐,过来,藏起来!”上官楚慧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扬手做了个打耳光的架式。

    那大汉浑不知破庵之内还有人,“砰”的一声将破门踢开,却被门槛一绊,向前扑倒。上官楚慧大喜过望,挥起匕首向那大汉后心猛插下去。孰知那大汉方才明明醉得不成样子,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低呼一声,猛地扑倒,就势滚出两个圈子,翻身跃起,大喝道:“什么人暗算南某?”这一声犹如霹雳猛炸,小庵内顿时嗡嗡作响,蛛网灰尘簌簌掉落。上官楚慧招式落空,抢上一步,举刀又刺。那大汉哼了一声,不避不动,待上官楚慧手中匕首距他前胸不足四寸时,猛地伸出左掌,搭住上官楚慧右腕,一翻一扭。上官楚慧“哎哟”一声,大骂道:“你这死贼,有种就杀了姑奶奶!”那大汉笑道:“分明是你要杀我,我杀你做什么?”伸指点了她肩井、周荣二穴,足尖一弹,又点了她足三里、环跳二穴,手一松,上官楚慧软绵绵跌倒。

    那大汉打着火绒,往供台上照了一照,笑道:“把我那半截蜡烛点完了。”晃灭火绒,在枯草堆坐下,摸到铁锅,恼道:“怎的把我的狗肉全吃光了,连汤也不留下一些?”旋即又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好福分,我炖那狗肉时放了不少西域宝莲,最能滋长内力,合该你走运。”说完这句话,侧身躺下,从腰上解下酒葫芦,“咕嘟嘟”喝了一气,将酒葫芦枕了,不大一会儿,竟扯起了鼾声。

    上官楚慧不能动弹,高声叫道:“你快解开我的穴道!”那大汉却恍若未闻,只管呼呼大睡。莫之扬咬牙摸下来,蹑手蹑足走到上官楚慧身前。上官楚慧小声道:“傻小相公,我被那酒鬼点了穴道。你先逃罢,若是我死不了,再去找你。”莫之扬道:“你说什么啊,为什么你救我时不一人逃走?”咬着牙慢慢蹲下,道:“我背你走。”上官楚慧眼睛一转,轻声道:“小相公,你怎么就知道逃?那酒鬼睡着了,你捡起我那把刀子来,轻轻走到他身前,一刀戳进他心窝里去,那时咱们想走想留,都可以了。”莫之扬摇头道:“他不像是个坏人,干么要杀他?”上官楚慧怒道:“你怎么什么话都不听我的?”

    忽听“哈哈哈”三声大笑,那大汉翻身坐起,笑道:“不错不错,我说一个小姑娘吃不完我那一锅狗肉,果然有一个小傻瓜帮忙!”伸手从墙上抓下一块木板,咔咔捏碎弹出,悉数打到上官楚慧身上。上官楚慧“哎哟”一声,从莫之扬身上滑下来站在地下。莫之扬惊道:“他打伤了你么?”上官楚慧摇了摇头,轻声道:“他解了我的穴道。”知那大汉武功高明,十个自己也不是他对手,一时没了主意。

    那大汉“咚”一声重重躺回干草堆中,瓮声瓮气道:“你们爱走爱留都请便,只是莫要再打扰我睡觉!”不一会儿,又呼呼扯起了鼾声。

    外面又黑又冷,又怕那大汉醒来,上官楚慧只得扶莫之扬挨墙坐下,取了供台上的布幔,与莫之扬一起将腿、腹盖了。尽管那大汉鼾声实在太过响亮,还是靠在一起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早晨,太阳升出,薄曦消尽。二人忽听有人大声道:“痛快,痛快!”各各一激灵,睁开眼睛。昨夜三人虽是照过面,却没有看清相貌,此时见这大汉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颧骨奇高,唇上腮边乱蓬蓬长了许多胡须,身上穿的一件短袍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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