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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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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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看不分明人形,只是钱丹那马是白色的,容易辨认,后面的人果然中计,赶着马追了过去。钱丹看看后路无人,方从草中钻出,寻了一条偏僻小路拔腿就跑。他虽然武功平平,但轻功却是天台派当世无双的绝活,即使带了个沈瑄,也快似骑马。只是他不辨道路,东走西撞,地方越来越偏僻。忽然听得哗哗水声,抬头一看,已到了钱塘江边。
  江边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此时未到四更天,四下里一片寂静。钱丹正在焦急,忽看见一条小船上有灯光,急忙奔过去道:“船家,让我上你的船躲躲好不好?有人追我。”
  钱丹毫无江湖经验,这话讲的不明不白,谁去理他?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船舱里伸出来,把帘子撩了撩,旋即有人道:“上来吧!”
  钱丹大喜,扛着麻袋跳了过去。刚进得船舱,正要谢过主人,忽然嗅到一种奇特的气息,还没看清船里的人是谁,他就悠悠的倒了。
  那一队官兵对于叶清尘来说是举手之劳。他把他们拨倒在地,也去追那匹白马。赶了一路,才发现钱丹使了掉包计。回头去找钱丹和沈瑄,怎么也找不到。天刚蒙蒙亮,王宫中就派出了人马在钱塘府里搜查,叶清尘料想他二人并未被捉回去,多半钱丹自行去了,遂过钱塘江,约了一些江湖上的熟人帮着寻访。哪知找了几日,仍是半点消息也无。叶清尘想到沈瑄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钱丹又是个不大懂事的年轻公子哥儿,不免焦急万分。这日在一个小镇上喝闷酒,忽然听见对面当铺门口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在吵架。其中一个面朝着叶清尘,文文弱弱,面色苍白,却急急嚷道:“快放开我!我要去抓药救人性命的,谁跟你歪缠!”
  另一个女孩青衫双髻,显见得会一点功夫,一手扣着白面少女的手腕,不依不饶道:“要走先把剑留下!好小贼,哪里偷来的!还敢拿出来换钱!”
  白面少女挣脱不开,眼泪都要下来了:“你这个外乡人好不讲道理,说我是贼……”
  叶清尘听得那青衣女孩的声音甚是耳熟,走过去一张,竟然是吴霜的随身丫鬟青梅,不知怎的到了这里。叶清尘道:“青梅,有话好好说!”
  青梅回头看见他,又惊又喜:“叶大侠,可找到你了!你看这个人偷了沈公子的玉佩来当,幸亏被我发现了!”叶清尘看见白面少女手里果然有一块小小的莲叶双鱼佩,却没见沈瑄戴过。青梅补充道:“这是夫人给沈公子的,所以我一见就知道!”
  叶清尘沉声道:“姑娘,玉佩主人在何处?”
  白面少女咬唇不答。
  叶清尘猜不透她是敌是友,但也看出她并不会武功,遂一拂衣袖,玉佩到手,道:“如此我就先收下了。我是玉佩主人的朋友,将来替你还给他。”
  白面少女跺脚道:“你要是他的朋友,总不好让他病死吧!”
  叶清尘明白了,把白面少女拉到一边低声道:“在下叶清尘,是沈公子的结义兄弟,不是搜捕他的官差。你可放心告诉我他的下落。”
  白面少女却也知道百变神侠的名头,遂道:“我前几日偶然遇见他,就留他在舍下。他吐血吐得不成样子,急切须千年老参补一补。我又没钱,只好拿他的东西来换,你们却说我是贼。”
  叶清尘道:“你们俩且等在这里,我去找药。”说罢匆匆离去。
  青梅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姐姐。我刚才说错了话,你别生气啊!你姓什么?”
  白面少女淡淡道:“姓季。”
  原来这白面少女正是太湖黄梅山庄里那个害哮喘病的女孩,天台弟子季秋谷的小女儿季如蓝。
  小镇边上的一间隐蔽的小小院落里,叶清尘和青梅见到了沈瑄,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躺着,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迹。叶清尘握住他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是沈瑄先道:“大哥,你来了。她,她好么?”
  叶清尘叹道:“她好得很,你不必担心。你怎的弄成了这样?”
  沈瑄笑道:“我练了吴越王妃的无影三尸掌。”
  叶清尘与青梅都瞪大了眼睛。
  沈瑄道:“大哥,你知道吴越王妃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作她的医生么?原来这妖妇练那害人的功夫,已然自损其身,倘若找不到解救的方法,必然活不出三年。她把尸毒炼在自己的手掌上,虽然自己有屏蔽的法门,但年深日久,毒质总要慢慢的顺着脉络往上行走,渐渐的每催动一次内力,毒质就要发作一回,痛痒不堪。这三年之内,尸毒将游遍她全身,虽然这样一来她的掌力更毒,但后患也会越深,总有一天要活活的毒死她自己。”说着说着,猛然咳了一阵,挣到床边,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叶清尘连忙扶住他,青梅道:“你可以治她,于是她就逼迫你,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沈瑄摇头道:“我可治不了她。尸毒为天下第一剧毒,根本无药可解。只是我家原有一些方子可以将毒力稍稍克制一下,使得发作时不那么痛苦。她要我试着给她配制尸毒的解药,别说我配不出来,就算配得出也不能给她。象她这样练就阴毒功夫,荼毒生灵,现在正是自食其果,为世人除害!后来她见我不肯,就逼迫我也练她那无影三尸掌,搞成了这样。”
  青梅道:“你自己不练不行么?”
  叶清尘心想:若能自己做主,也不叫做逼迫了,问道:“难道你也中了尸毒?”
  沈瑄道:“我还没来得及往掌上炼毒,只学了她的内功心决,就不行了。”思索了一会儿,叹道:“吴越王妃的内功实在奇怪。她将自己的一些内力逼入我体内,然后讲了几句心诀,让我自己吐纳调理。不料……”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胸中又疼痛起来,闭了眼靠在枕上,想把嗓子里那些甜甜的东西压下去。
  叶清尘把了把他的脉,果然发现沈瑄体内似乎有无数道气流在冲撞,这些气流说阴不阴,说阳不阳,十分的诡异。原来吴越王妃的内功本是天台功夫的底子,独擅阴寒。但着无影三尸掌的内功却莫名其妙的揉入了阳刚之力。她仗着自己武功好,尚能强行化解,其实是后患无穷,不仅有尸毒游走之厄,一旦走火,内息冲突涣散,不堪设想。沈瑄没有她那样的功底,被她逼入这种阴阳杂合的内力,体内气流乱撞,当时就支撑不住了。一旦运功调理,胸中如同有千万把尖刀在乱刺,只有吐出血来方能稍稍缓解。
  叶清尘把沈瑄扶起来,双手按在他穴道上。沈瑄摇头道:“没有用的,大哥。我是怎样也好不了,别为我白白的消耗元气了。”叶清尘明白,沈瑄是医生,他自己都说没有用,自然是无计可施了。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不停的吐血,直到血尽而亡么?
  “至少能给你缓解一下!”叶清尘不由分说的点了他的穴道,将两道真气灌入他的身体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行功完毕,叶清尘吐了一口气,解开沈瑄的穴道。沈瑄略一运气,果然好了许多,遂微笑道:“多谢大哥费力,救了我一条命回来。”
  叶清尘已是累得不行,苦笑道:“不要这样说,你的病情我已经清楚。实话告诉我,你还有多长时间?”
  沈瑄道:“本来我活不出这个月。大哥你的两道真气将吴越王妃的内力暂时压住,将来发作的次数会少一点。大约我还有半年的时间。”
  青梅在一边听见他们俩这样说,早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叶清尘道:“生死有命,你哭什么?”
  沈瑄也道:“是啊。青梅,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舅舅和舅母好么?”
  青梅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看了看沈瑄,忽然道:“叶大侠,蒋姑娘回天台山啦!”
  沈瑄皱皱眉,不解的望着叶清尘。叶清尘遂道:“我出来找你之前,她尚未恢复。我就将她托付给吴掌门照管。”
  沈瑄急了:“大哥,你怎么可以……”忽然胸中一窒,几乎晕过去。季如蓝正巧端了刚刚煎好的参汤进来,见这情状,赶快给他灌下一口参汤。沈瑄才缓了过来。
  叶清尘颇为不安,道:“二弟,你舅舅的为人你该知道。他说过放过蒋姑娘,自然万万不会再为难她。本来我可以托别人照顾蒋姑娘。但是黄鹤楼上闹出事情后,江湖上想找她麻烦的人太多,还有欧阳云海。将她放在三醉宫,一来外人万万想不到,二来你舅舅不管心里怎样想,他既然答应了我,一定会尽力保护她,等着你回去和她见面。”
  “舅舅保护她……”沈瑄低声道,他此时已有些明白叶清尘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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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尘见他不信,郑重其事道:“二弟,我后来细细想过,吴霆兄弟的死,只怕另有其因。汤铁崖,我还有吴霜姑娘都吃过蒋姑娘的绣骨金针,可都没死。汤铁崖当时全身瘫软,后来几天动弹不得;我则是被冰住了全身,运功抵御方解开;而吴姑娘中的那一针,只相当于被人轻点了穴道,一会儿自己就好了。如此看来,这绣骨金针由她一人使出,威力竟是如此的不同,仿佛并不是针上有毒所至。”
  沈瑄道:“是啊,她曾说过绣骨金针没有解药。无毒自然无解药。那时她在葫芦湾杀死四个人,在钟山刺我的印堂,用的针上确乎是无毒的。季姑娘,你可知道其中缘故么?”
  季如蓝摇头道:“绣骨金针是天台派的绝技,连本门弟子也很少得到真传。我爹就不会,更别说我了。我想如果只是一种普通的毒针,不至如此难学。”
  叶清尘道:“而吴霆兄弟分明是中毒而死的。还有,蒋姑娘那时被汤家软禁着,她连逃跑都不能够,如何出来暗杀吴兄弟?此中定有别情。我本来希望你回去后,大家可以把事情讲清楚。说不定……唉!”
  原来叶清尘留蒋灵骞在吴剑知那里,不但是要设法引沈瑄回君山,更是从中斡旋,化解两边冤仇,好让沈瑄重归洞庭门下。沈瑄听到此处,焉有不知的?他虽不会真的指望吴剑知能够改变想法,但大哥的良苦用心也令他十分感动。只是他眼下命在旦夕,一切都没什么要紧了。
  青梅忽然道:“可是叶大侠你不知道,蒋姑娘留在三醉宫,惹了多少麻烦出来!”
  “怎么?”
  青梅道:“那可别提啦。我们把她关在桃花坞里,就在沈公子院子的隔壁。先是老爷太太跑去问她,少爷的究竟是怎么死的。可她理都不理老爷。老爷白白讲了许多,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好算了,等沈公子回来再说。后来,她心情不好,绝食不肯吃饭。小姐去看她,她就对小姐发脾气,”
  叶清尘道:“我原托了吴姑娘照料她,吴姑娘可劝得她么?”
  青梅瞅了沈瑄一眼,道:“小姐到沈公子房里取了一幅画儿给她看,她自己哭了一回,后来居然就好了,还问小姐要了笔墨,在画儿上写了几个字。”
  沈瑄听到此处,早是痴了,不觉问道:“她写的什么?”
  青梅道:“小姐说,那是《潇湘曲》,什么‘一剪斑竹枝,离离红泪吹怨辞,湘灵一去九山空,流雨回云无尽时。”
  沈瑄默然。季如蓝听到此处,本来苍白的脸似乎更白了。
  青梅又道:“结果后来,小姐倒和她谈得来,每日陪她讲讲话,仿佛从前吃她的那一针都算了。”
  沈瑄道:“可要好好谢谢表妹。”
  青梅叹道:“你也谢不着她了。小姐说,少爷一定不是蒋姑娘杀的,蒋姑娘那么喜欢沈公子,怎么会对沈公子的亲戚不好。”
  沈瑄脸红了红,青梅看在眼里,又道:“蒋姑娘在我们面前,从来不肯提沈公子。小姐知道她害羞,倒常常自己在她面前说起沈公子这样那样的。只是沈公子你有话留下,不让我们说你做什么去了。小姐只好拿话哄她,说你过些日子就回,偏偏你老也不回来。其实,沈公子,你可别怪我做丫头的多嘴。你现在为她弄成了这个样子,应该让她知道。她其实很想念你的,却不知道你的心意,徒生猜疑,有什么好?小姐也是这样说。”
  “后来呢?”叶清尘问道,“她怎么又回天台山了?”
  青梅咬牙道:“都怪那个什么九王爷姓钱的,找上门来非要见蒋姑娘不可。老爷拿了许多话来推托,偏他赖着不走,一口咬定蒋姑娘在三醉宫。”
  叶清尘奇道:“钱世骏怎么知道!”
  青梅道:“老爷也奇怪得很。后来没办法,老爷说那钱世骏原来跟蒋姑娘拜过把子,看他也没什么恶意,就去问蒋姑娘。蒋姑娘同意见他,画了张画儿,就把他打发走了。”
  沈瑄心想:钱世骏念念不忘的,无非是找离儿要那张吴越王妃地下迷宫的地图。难道离儿自己已经找到那地图了么?
  青梅续道:“本来他走时,老爷叮嘱他不要将此事说与旁人知晓,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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