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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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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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灵骞道:“真的不行?”
  怪客道:“不行,一万个不行!”
  蒋灵骞无计可施,收回剑道:“不行算了,你走吧。”
  怪客有点意外,略一迟疑,拔腿就走。蒋灵骞悠悠叹道:“我本来只盼你感激我救你性命,能帮我们这个忙。不料你如此决绝。”
  怪客闻言,心里也略觉不妥,不禁放慢脚步。
  蒋灵骞又道:“大哥,想不到你身为一代大侠沈醉唯一的孙子,竟然与洞庭派武功这般的无缘。”
  怪客猛地收住脚,回头问道:“你说他是谁?”
  蒋灵骞正色道:“他叫沈瑄,是洞庭派上代掌门沈醉的孙子,沈彬的儿子。”
  怪客将信将疑道:“怎么会呢?”
  蒋灵骞道:“不是洞庭医仙的后人,解得了丐帮的独门蛇毒么?大哥,你自己对他说。”
  沈瑄不料到蒋灵骞突然间揭出自己身世。他从不肯对人说自己是沈醉的孙子,只因祖父和父亲侠名赫赫,誉满天下,自己偏偏不会武功,有辱先人。而且,以他的心性,也绝不想沾前人名望的光。可蒋灵骞既然说了出来,他也不能否认:“家父的确是名讳沈彬。”
  怪客盯着沈瑄的脸看了半天,徐徐道:“是听说二师叔还有一个儿子,可惜失散多年,难道是你……不错,我见过二师叔的画像……你长的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沈瑄心下黯然,他自己早已记不得父亲的音容了。洞庭派祖师沈醉在门下徒子徒孙的心目中,是天神一样的人物,怪客此时望着沈瑄,早没了怒气,只道:“若要我相信……”
  沈瑄傲然道:“我并未叫你相信。”
  蒋灵骞赶紧道:“谁拿自己的父亲开玩笑!实话告诉你吧:你也看见过了,我大哥是会洞庭剑法的。他从小不在洞庭湖长大,后来遇见了洞庭派的一位师姐,为了不忘本,跟着学了几套洞庭剑法。岂知那师姐却没教的完全,内功心法一律省却,所以老也练不好。因此才想向你请教。”她一把拉过沈瑄的左臂,道:“你若不信,看!”
  沈瑄的手腕上赫然刺了一柄阴阳剑,正是洞庭门人的标记。沈瑄也奇怪:离儿竟然知道。怪客一声哀叹,也伸出左腕,一样的刺着阴阳剑,他缓缓道:“你既是太师父的孙子,何以跟天台派的女孩子在一起?也罢,人世间的事情很难说……很难说……”他满目凄凉,忽然回头对蒋灵骞道:“好,我就教沈师弟剑法。但你须得立个誓。”
  蒋灵骞会意道:“今晚范定风讲的那些话,我本来也不懂,只当没听到。今后若向任何人提起,一定不得好死。你尽可相信我。不过,受惠于你,总可以称你一声王师兄吧?”
  “王师兄?”怪客一愣,徐徐道:“不错,我姓王……”
  半月之内,怪客果然将三套洞庭剑法的心法尽数传授给了沈瑄。沈瑄本来已将招式练的纯熟,他内功又好,因此学的十分快。三种剑法,心到意到,于洞庭剑法的要义领会颇深,威力大不同于往日。那怪客虽然冷漠,也忍不住不时的称赞他。蒋灵骞虽然总是在教剑法时回避开来,知道沈瑄进步很快,也十分欢喜。沈瑄与蒋灵骞跟那怪客交往几日,发现此人虽然表面冷酷怪异,内心却仍是正直良善,彼此也就渐渐义气相投。到得剑法传完,怪客就向两人辞行,说是不在金陵呆下去了,要去做一番远游。三人就在在废园水边依依惜别。怪客对沈瑄说:“沈师弟,你我相识一场,难得十分投契,也算有缘了。但今日一别,也就从此相忘于江湖吧!”
  沈瑄闻言,略感怅然,道:“师兄指点武功,这番恩德小弟永远记着。”
  怪客道:“你真的感谢我,就记住,将来永不可提起你识得我这个人,更不能提到我教你武功。”
  沈瑄料到他有难言之隐,点头同意。怪客转过身向院外走去,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沈瑄道:“沈师弟,你资质极佳,又是太师父的亲孙子,应该是洞庭武学当之无愧的传人。你将来若能好好修习洞庭武功,前途不可限量,你知道么?我能教你的很是有限,你何不回洞庭湖三醉宫去,向吴掌门拜师学艺?吴掌门是你爷爷的大徒弟,又是你舅舅。他武功深湛,为人极是宽厚慈祥,他见了你一定欢喜的紧。将来你若成大器,也是我洞庭派的光荣。”
  沈瑄看他渐渐走远,默默思忖着。忽听蒋灵骞道:“你会去洞庭湖么?”
  沈瑄知道王师兄临别这些话定然不虚,但若真的贸然去找什么吴掌门,谁知人家如何看待。何况,眼前有离儿,他笑笑道:“将来再说。”
  蒋灵骞道:“大哥,那日我迫不得已在人前提起你的身世,只是想让他教你武功,盼你别见怪。”
  沈瑄道:“我几时怪你来?离儿,我觉得你待我实在很好。”
  蒋灵骞一听,顿时面色苍白,别过脸去。沈瑄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过了一会儿,蒋灵骞道:“明日我们也上路吧。那‘梦游剑法’,我们学到哪里了?”
  沈瑄道:“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第九回 来是空言去绝踪
  沈瑄和蒋灵骞沿长江而下,在镇江上岸,徐徐南行,一路无话。这一日,终于到了无锡太湖。渐近吴越边境,蒋灵骞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她让沈瑄充作一个游历的斯文书生,自己则化装成小书童的样子跟着。她指着太湖东岸道:“过了太湖,就是吴越王妃的天下了。万一碰到她的虾兵蟹将们,少不了一些麻烦。”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无锡城外笼着一层薄雪,立在太湖岸边,湖风扑面而寒。冬日里的太湖,雾蒙蒙的漂浮着一层云烟,隐去了多少碧水辽阔,葱茏明丽之态,只如一个淡雅清秀的娴静女子一般。透过浩淼烟波而极目远山,只见峰峦隐现,气象万千。
  两人商议一会儿,坐船到鼋头渚游玩。鼋头渚是太湖西北岸一个半岛,因有巨石突入湖中,形如浮鼋翘首而得名。半岛上山清水秀,风景独占,是太湖第一名胜。两人寻了一处临水的酒楼,凭窗坐了。今日却是腊月二十三,家家忙着祭灶送神,店中吃酒游玩的客人并不多。小二看见来了一个文雅公子,赶快上来殷勤招呼。沈瑄不爱饮酒,蒋灵骞自幼受管教,更是滴酒不沾。两人只要了饭菜,小二不免有些失望。一转眼,又捧上一壶茶来请二位客官品尝。沈瑄一看,是太湖南边茶圣陆羽的故里——湖州所产的名茶,叫做“紫笋”,碧绿的茶水中漂浮着一片片尖尖的紫色茶叶,幽香沁人。小二又道:“公子,这泡茶的水,也是极讲究的。今朝才从二泉挑来,不同寻常,不同寻常……”
  “啪!”蒋灵骞掷了一吊铜钱给他,轻斥道:“茶留下,你快走开,谁爱听你罗嗦!”
  沈瑄笑笑,倒了两杯茶出来。小二所说的二泉,是无锡惠山上的惠泉。因陆羽品其水质后,议为“天下第二泉”而得名。江南一带贵人仕子,讲究要用“‘二泉水”泡茶,才是极品。沈瑄喝到嘴里,却觉得这茶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蒋灵骞道:“紫笋茶有什么好的,将来有机会,我请你尝尝天台山的泉水云雾茶,那才是人间仙品。”
  她手指轻弹着茶杯,两眼却望着楼下。那正是范蠡和西施泛舟归隐的五里湖。湖中靠过一条小船,上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侠士,朝酒楼中走来。蒋灵骞笑道:“故人来了。”
  来者是楼狄飞,蒋灵骞奇怪他在这年尾不回庐山祭祖磕头,竟然还在这里逛。沈瑄不由得有些紧张。见他上楼来,将脸侧了过去。蒋灵骞仗着脸上化妆,饶有兴趣的瞧着。楼狄飞一上来就叫道:“小二,安排一个靠窗看得见码头的座。”
  这二楼上客人虽不多,但朝着码头那一面风光较好,靠窗的几只桌子都坐满了。小二踌躇一会儿,看见离沈瑄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边,只坐了一个单身客人,过去赔笑道:“大爷,这位客官搭个座。”
  那人一言不发,他头戴斗笠,衣衫破烂,一脸风尘之色,面前堆了几只空酒坛,已喝得醉醺醺。楼狄飞盛气凌人的说:“这位朋友,在下在此处等人,需要看着码头上的动静。让个地方吧!”说着就要在那人对面坐下。那醉汉忽然“嗖”的抽出一把剑,指向楼狄飞腰间,道:“慢着,哪里来的跋扈公子!我说了让你坐下了么?”
  楼狄飞脸色一青,抽出剑道:“亮家伙啊!怎么,想比试比试么?”
  店小二连忙冲过来道:“两位大爷,有话好说,别动手啊!”回头对楼狄飞说:“这位客官,我们那边坐。那边有个客人刚刚快走了。”
  楼狄飞站着不动:“我偏偏看中了这里!”
  那醉汉满脸潮红,大着舌头道:“剑都拔出来了,岂有收回之理!来,咱们俩比划比划!”
  楼狄飞更不答话,一剑向那醉汉劈下。
  “别打!”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忽然从斜拉里扑了过来,将醉汉推开。回头对楼狄飞说:“公子,他喝醉了,你千万别和他计较。”那醉汉兀自嘴里叨唠不清:“师妹,别拦我,我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那姑娘急道:“师兄,你一点都不懂事。家里乱成这样,你还到这里来喝酒胡闹,招惹是非。”醉汉此时有点清醒了,问道:“师妹,你来做什么?”
  那姑娘含泪道:“小妹的病又发了,城中请不到医生,我正急得没办法呢。”
  沈瑄注意到那姑娘进来时,蒋灵骞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安。小二又来请楼狄飞过去,楼狄飞偏偏大剌剌的就在醉汉桌边坐下,嘲笑道:“你妹子都来叫你啦,还不快回去!”
  醉汉两眼冒火,又要挺剑而上。蒋灵骞微叹一口气,忽然大声道:“又来一条船,那位公子快过来看看,你等的人是不是来了?”
  楼狄飞神色一动,急忙奔到蒋灵骞身边,探出窗外:“哪里有船啊?”
  蒋灵骞笑道:“你眼神不好吧?”只见楼狄飞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已被蒋灵骞点中了穴道。蒋灵骞招呼小二道:“店家,这位公子喝醉了。你们服侍他到房中歇歇。”小二不敢不依言,只得拖了楼狄飞走。
  那姑娘望着蒋灵骞,目光一闪一闪,似乎恍然大悟,很是激动。蒋灵骞朝她微微摇头。沈瑄看在眼里,料想她们认识却无由搭话,就向那位姑娘试探道:“姑娘,令妹的病情很急切么?”蒋灵骞朝他一笑,沈瑄会意,不等那姑娘答话又道:“小生不才,却还略通一些医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小生愿效绵薄之力。”
  蒋灵骞也道:“是啊,姐姐,我家公子的医术是很高明的。一定能救你妹妹。”
  那姑娘连声道:“如此多谢了。”
  沈瑄,蒋灵骞,还有那醉汉随那姑娘上了一条小船,向太湖中央驶去。蒋灵骞抹去脸上的妆容,那姑娘急切道:“小师妹,你来了,这可太好了……”蒋灵骞笑道:“绿姐姐,我却想不到你在这里。我猜这一位,可是你们说的,大师伯的令郎,姓黄名涛,与你指腹为婚的?”
  那姑娘点点头,看见黄涛已醉得睡倒了,叹道:“这一回大师伯和二师伯急急招他回来,盼他能出点力,他却只是贪杯。周家表姐得到消息,说是年下,大对头就要……”望了一眼沈瑄,不再讲下去。
  蒋灵骞道:“绿姐姐,他叫沈瑄,是我大哥,可以信得过的。大哥,这个姐姐姓季,她还有个妹妹,是我三师伯季秋谷的女儿。”沈瑄点头,蒋灵骞又向季如绿道:“你们姐妹俩怎的在这里?”
  季如绿道:“爹娘死后,我们也不敢在钱塘府呆下去了。想到我和他……”指了指黄涛,“我们就来投奔大师伯和二师伯。大师伯深居简出,总不出来见人,身边只有涛哥一个儿子。二师伯并无家室,许多事情倒是他做主。”
  蒋灵骞道:“那么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大师伯和二师伯的家了?”
  季如绿道:“不错,在一个岛上,叫做‘黄梅山庄’。”
  沈瑄推开舷窗向外望去,前面的湖水上浮出一座小岛,开满了淡黄色的腊梅花,远远的已闻到阵阵馨香。旁人见了,只道黄梅山庄因此得名。其实却是因为大庄主姓黄,二庄主姓梅的缘故。到得岛上,季如绿命一个家人带黄涛去休息,就要带沈瑄和蒋灵骞去见二师伯,沈瑄道:“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吧。”
  季如绿点头称是,于是带着他们来到山庄的后院。沈瑄和蒋灵骞都注意到,虽然新年将近,山庄里萧萧条条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连服侍的家人都没有见到几个。偌大个庄子,空有一地梅花,皑皑轻雪而已。
  季如绿推开一间小屋的门,听见一个少女喘息着吁声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我……”
  季如绿道:“妹妹你还行么?医生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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