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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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塔-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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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甘无故受辱,蒲扇大的手掌一抡,便往对方劈去。

  黑衣少年冷笑一声,拂袖轻轻一挥,只听得“呼”一响,那黑老汉平空翻了一个跟斗,其余诸人登时都被吓呆了。

  众人那还忍耐得下,纷纷抡拳挽袖,要教训这黑衣少年,但他神情仍是一片冷漠,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说道:“要群殴么?小爷手下可不留情。”

  忽然人群一分,一个威猛大汉大踏步上前道:“阁下何故与敝局镖师吵翻?”

  黑衣少年翻翻冷眼道:“你是谁?”

  威猛大汉道:“在下何七猛,忝为金吾镖局总镖头……”

  黑衣少年截断话头道:“小爷可不管什么镖头镖尾,好歹你得给我一个公道。”

  那何七猛沉道:“阁下是冲着金吾镖局来了?”

  黑衣少年道:“是又怎样?”

  何七猛脸色一变,道:“既是有心而来,何某说不得不让你那么轻易一走了之啦。”

  黑衣少年道:“笑话,你要撵我,小爷还不走咧。”

  他边说,眉目连扬,一脸不屑模样,那何七猛睹状,心中更是有气,他压低声音冷冷道:“很好,咱们是非在兵刃上见个真章不可了。”

  黑衣少年道:“这才像样些。”

  “刷”一声,他已掣下了背上兵器,却是一只护手长钩。

  此际早有两个镖师抬着一只黑色大斧上前,俞佑亮见板斧纯为精钢所铸,端的是坚逾金石,沉甸甸的怕不有千来斤重?何七猛掣在手上,将板斧抡得“虎”“虎”生风,刹时两人已在官道旁侧斗将起来。

  黑衣少年虽称骄狂横蛮,手底功夫倒也相当硬扎,双方招来式去,渐渐打得极为炽烈。

  何七猛人高马大,走的乃是纯阳刚路子,一把板斧使开来,攻势凌厉难当,登时将敌手迫得节节后退。黑衣少年则以招式身法见长,他连返之下,并不慌乱,一钩一招依然使得板有眼。

  斗到分际,那何七猛大喝一声,一斧有如开山巨刃,以雷霆万钧之威,朝黑衣少年当胸罩落。

  黑衣少年避无可避,只有硬架一途,他护手钩斜斜往上一封,“当”地一声,金石交响;双方兵刃顿时胶着一处。

  那黑衣少年内力较之对方总要逊色,这一硬拼无形中吃了大亏,体内真气左支右绌,已呈败象。

  何七猛右臂每推出一分,自板斧上透出的内力便加了一成,黑衣少年那双白嫩小手紧紧握住玉钩,在下苦撑,额角已微微见汗。两人相持一刻,少年额角已微微见汗,俊脸通红,显得后劲不济。

  俞佑亮心知那何七猛这一斧“泰日压顶”,双臂如果推直,威力便发挥到极致。至时黑衣少年为对方内力所震,不死即伤,他虽然不满少年的无礼取闹,但那张清秀的脸庞与天真的态度,倒也博得不少好感,并不希望两方有所死伤,欲得上前解开两人,又恐暴露身份,一时沉吟无着。

  眼看黑衣少年脸色由红而转为白,已是强弩之末,他不暇多想,他一步掠前,高声说道:“两位请住手!”

  伸手便往何七猛与少年臂上重穴抓去,两袖接着一拂,对耗中的两人手上兵刃一分,踬踣倒退数步。

  黑衣少年连退五步,一个立足不稳,摔了个仰八叉,俞佑亮眼角瞥见那少年怒容满面,狠狠瞪着自己,似乎这般当众被人推倒,引为奇耻大辱,却忘了想及别人乃是出手解他之危。

  那何七猛定下身来,朝俞佑亮打量了两眼,半晌始道:“尊驾两人是一路同来?”

  俞佑亮微笑摇摇头,何七猛又道:“既非此人一路,缘何来扛段梁子?”

  俞佑亮淡淡道:“镖头何为己甚?区区伸手只为了免伤双方和气。”

  何七猛冷哼不语,那边黑衣少年已强支着身子站将起来,横了俞佑亮一眼,尖声道:“谁要你伸手?哼,狗逮耗子,多事!”

  俞佑亮见对方不谢别人为他解危之情,反倒怪起自己来,不禁啼笑皆非,当下说道:“兄台切忌再妄动真气,怒忿则气血倒流,便是不治之症。”

  黑衣少年叫道:“你穷罗嗦什么?我死了用不着你来管。”

  言罢跄踉而去,俞佑亮对他没有恶感,惟恐他脾性倔强,一言不合又要与人放对,导致血渍内流,正待提身赶上叮嘱一番,陡见劲风一荡,一个青衣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截拦在自己面前!

  那中年文士出现得好不突然,以俞佑亮那等眼力居然连瞧都没有瞧清,不由暗暗吃惊不已。

  一众镖师睹骤中年文士现身,亦齐然露出骇讶之状,一时纷纷交头接耳,窃议私语不休:“铁金吾铁老爷子来了!……”

  “铁老爷子原来一路就跟在镖车后面,咱伙儿竟然都没有发觉!……”

  “局主从来未尝亲自押镖,此番却怎地却一反常例?”

  “这下那少年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活该,谁叫他要多管闲事……”

  “……”

  中年文士环目一扫,一众镖师接触到他那冷漠的眼光,俱都不由自主住嘴静了下来。

  俞佑亮见他不怒而威,举止间另一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气派,心中已将对方身份猜着了几分。

  中年文士道:“小哥万儿可否见告?”

  俞佑亮道:“咱俞佑亮,阁下可就是京师第一家镖局铁局主?”

  中年文士冷哼不答,半晌道:“镖车犹未出关,便有人踩上线来,倒大出老夫意表。”

  俞佑亮道:“铁局主误会了。”

  铁金吾冷冷道:“你也不必多辩,老夫既然决定甘冒大不讳接下这趟重镖,自然不会没有打算,你划下道来吧……”

  俞佑亮心道这误会是愈闹愈深了,但那铁金吾身为一局之主,不分青红皂白,便一口咬定自已是摘镖之人,心中也自有气,道:“铁局主话说重了。”

  铁金吾连哼不已,忽然右掌一起,疾若闪电按到俞佑亮胸前!

  这一掌委实施得阴险之极,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而且出手又重又狠,显然一举欲致对方于死!

  纵任俞佑亮有再深的涵养,也被引得怒火勃发,他手掌迅速翻出,平空向下一振,铁金吾阴然一笑,左手一震,俞佑亮还未出手的内力竟被一起而散,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这铁金吾好怪异的武功!”

  他脑际方闪过此一念头,对方一掌已递到自己身前不及五寸之处,俞佑亮毫无考虑的余地,一记七大印手飞摔而出。

  铁金吾掌势稍滞,俞佑亮一连又击出七、八式,方始避开这一掌之危。

  铁金吾怔了一怔,喝道:“小哥,把你的师承来历说给老夫听听。”

  俞佑亮一字一字道:“大禅宗。”

  那“大禅宗”三字一出,真是掷地有声,众人是震惊骇然兼而有之,几十年来,大禅宗、桑干狮王、青牛童子等人的名头在武林人心目中早成了神话一般的人物,眼前这少年竟会是大禅宗的弟子,四周的人吃惊得过份了,反倒没有一人出声,个个心弦俱为剧然震动不已。

  俞佑亮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此刻他所以抬出恩师名头唬人,为的乃是便利脱身,果然他举步离去,那铁金吾与一众镖伙都没有再加以拦阻。

  在众人骇讶目光的注视下,俞佑亮渐渐走远了,他心中苦忖道:“适才那一仗打得糊里糊涂,尔后还是明哲保身,免得多生麻烦。”

  走了数里路,倏闻一道尖高的声音喊道:“喂喂,你给我站住!”

  “飙”一响,道旁树半边天跃下一人,正是那黑衣少年。

  俞佑亮定身道:“兄台有何见教?”

  那黑衣少年,来势汹汹道:“小爷在此地等你许久了,还道你寒了小爷不敢走这条路。”

  俞佑亮皱眉道:“做人若是做到令人起了寒意,那也没什么意味了。”

  黑衣少年怒道:“你是在指桑骂槐,当小爷听不出么?哼哼,你自以为武功高强,便可目空一切,来哼,小爷只要请来一人,那你十条八条小命也要完了!”

  俞佑亮默然,那黑衣少年又道:“你承认了吧,别自负功夫高,就可随便欺侮于人,哼哼……”

  他一口气接不下来,只有藉哼声极力欲装出森厉唬人的模样,但他面孔清秀,年纪又轻,这一装腔作势反显得画虎类犬,不伦不类。

  俞佑亮道:“我几曾欺侮于谁?”

  黑衣少年道:“方才你分明帮着那鸟镖头欺侮我一人,还要否认不成?”

  俞佑亮道:“敢情兄台认定我偏帮一方,是以迁怒于我了。”

  黑衣少年道:“你上来观架倒也罢了,可是干么存了偏意,你们是吃定我年少,存心要我跌倒好看,丢人现眼,小爷还不知道么?”

  他声音愈来愈大,分明是个童儿,俞佑亮被说得苦笑不得,忖道:“似此青红皂白不分的人倒是少见,我倒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黑衣少年沉吟一下,又道:“不过我看你不可能是和他们一伙的,可知那些镖师都不是好人,个个该杀不赦,但你连正邪都无法分清,竟倒帮起他们,真是……真是幼稚到家了,初入江湖的人便常常犯了这种毛病……”

  他说到最后,俨然以老江湖自居,教训起他人来,俞佑亮摸不清他的脾气,只有默默不语。

  黑衣少年语气一变,委婉道:“过则勿惮改,只要你肯认错,帮一个小忙,小爷是出了名的大气量,倒可不计前嫌。”

  俞佑亮暗笑对方绕着圈儿说了半天,原来是有求于己,当下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问道:“在下有什么可效劳之处?”

  黑衣少年低声道:“你助我一臂之力,杀了那些狗镖师,将镖货抢走,便算功德圆满了。”

  俞佑亮心念一动,道:“兄台原来志在于镖,可笑那铁局主竟错将当成踩镖之人,莫明奇妙的动上了手……”

  黑衣少年脱口道:“怎么,铁金吾也来啦?”

  俞佑亮点点头,黑衣少年道:“扎手,扎手,你到底帮不帮忙?”

  俞佑亮道:“在下从来不做没有来由之事,更何况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黑衣少年大怒道:“杀人越货?你,你竟把小爷当成了剪径之流,小爷警告你放亮眼睛,可甭自门缝里看人,将人都看扁了。”

  他见俞佑亮没有什么表示,又气冲冲地道:“你别自以为了不得,谁希罕你帮忙了,这趟镖货纵然运到建州,我自个儿也有办法把它踩回来……”

  俞佑亮心头一震,冲口道:“兄台是说,镖货要押到女真建州?”

  黑衣少年狠狠瞪了俞佑亮一眼,道:“小爷懒得与你盘舌了,你欺侮我,来日总有你苦头吃的,等着瞧吧!”

  他口中不断说着狠话,身子一甩,朝官道飞奔去了。

  俞佑亮怔怔地伫立当地,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这少年时而老成,时而稚气,言语指使间自有一高华雍颐气质,真不知哪头来路?他的目的在于劫镖,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但他竟说金吾镖局是要将镖货运到女真三卫之一的建州,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他寻思良久,终不得要领,只有怀着一颗惊疑不定之心,上路而去。

  中午时分,俞佑亮已来到一座集镇,在街道拐角处找着一家酒楼,入门对店伙道:“来两斤白干,再做几样菜下酒。”

  他在楼头拣了一个靠窗座位,时值正午,艳阳普照,远近山水,一览无遗,俞佑亮放目四望,不觉心驰神醉。

  须臾,店伙将酒菜送上,俞佑亮斟了一碗白酒正待饮下,木梯蹬蹬响处,两名僧人连袂步上楼来。

  俞佑亮不期瞥了那两个僧人一眼,心中呼道:“这不是元元僧和心弥和尚么?怎地少林与昆仑两派的叛僧竟搭在一起了?……”

  二僧倒没注意到楼角坐着的俞佑亮,径自叫了菜食落座。

  只闻那元元僧低声道:“俞大先生只吩咐了这些话么?”

  那心弥和尚道:“贫僧方从昆仑出来,只因俞大先生此次攻灭昆仑大计未成,第二个计划是再也失败不得,是以贫僧衔命赶到清空庙,敦请法兄共商此事。”

  元元僧沉吟道:“俞大先生有召,自不容推辞,不知可曾将那金刚经让你携在身上?”

  心弥和尚摇首道:“不曾。”

  元元僧“啊”了一声,神情似乎显得有些失望,说道:“然则我们又将从何着手?”

  心弥和尚道:“暮午一到,我们便到搬拉木桥去等候,法兄以为如何?”

  元元僧道:“俞大先生己算定那少年钱继原,今午会经过撒拉木桥?”

  心弥和尚道:“其实也没个准儿,不过那姓钱舔犊情深,既已出得落英塔,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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