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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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塔-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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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人竹林,触目瞥见一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被雨水冲淋着,苏白风呆了一呆,低喃道:“我究竟是来迟……”

  他一边蹀步上前,一边想着道:“在废墟见到俞一棋和另一个姓俞的红袍老人先后出现,我便醒悟到那夜在清空庙出现,约时与俞佑亮弟合相见的蓝衣人,正是姓俞的红袍人所装扮,因此兼程赶采,不料竟仍是迟来了一步……”

  他哈腰审视,见俞佑亮已气息全无,似乎已没有丝毫生理了,此刻他只觉得满腔的悲愤无法发泄。

  他与俞佑亮虽然订交不久,表面上看似平淡,其实在心中俱都对对方产生种种亲切的感觉,因此他一发觉俞佑亮将遇险境,便不辞遥远赶来示警,但他抵达时却见俞佑亮已先他遇难,怎不令他痛惜不已!

  苏白风望了望俞佑亮那安详的面孔,几乎不敢相信他在一日之前还是个谈笑飞扬生龙活虎的人,他心中只是反覆的想着,难道这少年就此长辞于世了么?

  苏白风举袖擦去颊上的雨珠,低道:“他太年轻了,生命不是如此的结束……”

  默立了良久,苏白风抬臂将俞佑亮抱在怀中,蹒跚地往前行去。

  豪雨如注,雨声聒噪,只令人听得满心凄迷。

  出得竹林,见远远山颠水墨画似的融化,苏白风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忽然前面草苇稍处人影一闪,有人喝问:“是谁?”

  苏白风不答,继续往前步去,只见风声荡处,一个青衣少年大踏步而来。

  那青衫少年见苏白风怀中抱着一人,似乎也怔了怔,抱拳道:“对不住,在下正在寻觅一人,误认兄台为……”

  他忽然止口不语,苏白风淡淡道:“不用客气。”

  青衫少年回身就走,苏白风心念一动,出声道:“阁下寻觅之人,是否为一女子?”

  青衫少年霍然止身,转过头来。便道:“你,你怎得而知?”

  苏白风无心与他多谈,正想速做一番解释,就在这一忽间,那青衫少年已再二次注意到了苏白风所抱着的人,惑问道:“兄台怀中所抱何人?”

  苏白风道:“一个死去的朋友。”

  青衫少年道:“可否让在下一瞧?本人姓钱名继原。”

  他迳自步上前来,牵起俞佑亮的手臂把视、口中道:“不瞒兄台,在下曾在塞外一座塔中渡过五年岁月,从一个姓左的怪人学到岐黄之术。”

  苏白风心中一震,失声道:“姓左?”

  他再也忍不住,出口吟道:“访尽四海有豪杰,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青衫少年钱继原为之一怔,道:“那姓左怪人常常念着这两句,你怎么也知道了?”

  苏白风喃喃道:“是了,他就是赵老爷子所访寻之人了……”

  钱继原道:“你说些什么?”

  苏白风不应,旋道:“阁下确擅于岐黄之术?”

  钱继原微一颔首,他将俞佑亮的臂脉把视了半晌,摇了摇头。

  苏白风神思一绪,道:“没救了?”

  钱继原道:“令友肤呈紫黑,中焦阻塞,显是身中巨毒之征候,自肤上浮现的白点观之,那毒物似乎就是毒中之尊的阴符牵机了……”

  苏白风耸然动容,钱继原续道:“牵机之毒犹有药物可解,但令友中毒之后,似又为人以内家阳刚掌力所伤,那一掌大约是稍有偏失,令友此刻心脉欲断不断,饶是如此,若换了常人也是必死无疑……”

  苏白风道:“依阁下把握如何?”

  钱继原道:“但令友中毒之际,似乎曾经拼力将元关闭上,这等潜力已非常人所能办到,加之那外来一掌未能将心脉震断,瞧上去令友像是又有了一线微乎其微的生机……”

  苏白风道:“阁下可否勉为一试?”

  钱继原点点头,道:“那阴符牵机的解方乃是……”

  他话犹完,苏白风无意将怀中的俞佑亮挪动了一下位置,成了头部朝外。那钱继原视线乍一触及俞佑亮面孔,脸色一变,道:“恕在下没有时闯久留,后会有期——”

  言罢, 回身欲行,苏白风错愕不矢,拧身拦在前面,道:“兄台何尔前后判若两人?”

  钱继原冷冷道:“虽说是见死不救,有负于义,但此人我万万不救!”

  苏白风道:“兄台请说出一番道理来!”

  钱继原不耐道:“不救便是不救,那有这许多夹缠。”

  苏白风呆了一呆,道:“钱兄定欲见弃,区区自是无法相迫,就算是我这位俞兄弟命里该绝,但兄台何妨将不救之原,因道出……”

  钱继原踟躇一下,一字一字道:“在下不齿令友之为人!”

  苏白风道:“什么?”

  钱继原道:“有一人多行不义,在下对他深恶痛绝,但令友却与其串成一气……”

  苏白风沉声道:“你亲眼目睹?”钱继原点点头,苏白风大喝一声道:“苏某绝不相信!”

  钱继原鄙夷一笑,道:“只因为这人是你朋友,你便要护短便待怎地?”苏白风怒道:“姓钱的,你总见过鄙友几面?”

  钱继原道:“二面之缘。”

  苏白风仰天长笑,道:“苏某虽非与这位俞兄弟朝夕相处,但见面的次数总比你多上十倍八倍,两相权衡,苏某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自己呢?”

  钱继原哼一哼,道:“事证俱在,饶舌何益?”

  苏白风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沉道:“姓钱的,你见死不救倒也罢,若你再出言辱及鄙友·,苏某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钱继原也被激怒道:“区区就是看不惯像尔等这些人,你若要动手,区区随时候教!”

  苏白风怒极而笑,道:“好得很!”

  他轻轻将俞佑亮置于地土,举掌欲发,那钱继原“呛”地亮出身后长剑,口道:“在下惯于使剑,你发招吧!”

  苏白风再不打话,一掌直往对方胸口探去,钱继原足步一错,剑子后甩,避过对方这一掌。

  几乎在同一刹间,那钱继原由守而攻,“呛啷”一声,长剑抖弹而出,指向苏白风胸腹,去势之疾,直令人难以测度。

  漫天剑星中,苏白风吸了一口气,胸腹一凹,那钱继原一剑推实,只差半分便完全指空——

  苏白风得理不让,双拳一翻,迅疾的攻向对方“曲池”大穴。

  钱继原在掌锋行将及体之际,不退反进,剑走偏角,点点有如繁星,剑身迎着对方一拳来势抖颤不歇,只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身,气势的是骇人之极!

  他这二剑封出,连变五式,迅速之中,又揉合极为严密的守势,敌手那一掌若不改其势攻来,势非被剑子截上不可。

  苏白风暗暗赞了一声,他当机立断,单掌微挫,掌劲吞而不吐,利用对方那剑气反震之力,硬生生移左二寸,居然突破那霍霍剑光,斜斜击倒了钱继原胸前!

  这一掌含劲而发,乃是赵门绝学“密影穿云”,此际由苏白风这等内家高手使出,更见威力的。

  那钱继原只觉得有一股重如山岳的无形之力重重逼至,欲待回剑自救已是不及,当下他骤然一呼,仰身退出三步!

  苏白风并未发势追击,他收掌道:“阁下剑术已臻颠峰,只是……”

  那钱继原定身打断道:“你能在单剑下走上百招,区区立刻折剑服输!”

  苏白风怒哼一声,一掌正待拍出,蓦见前方草苇轻动,一人撑伞而来。

  那人来得近,苏白风瞧得真切,不是那素服女子是谁?

  钱继原乍见那女子出现?张目结舌了好一会,呐呐道:“沈……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素服女子犹似未闻,她痴痴的望着钱继原,低道:“你,你变得憔悴多了……”

  钱继原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两颊,道:“姑娘又何尝不如是?”

  素服女子道:“我是永远不会长胖的,只因——只因……”

  钱继原道:“为了何故?”

  素服女子垂下粉首,道:“只因为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一人……”

  一旁的苏白风闻言忖道:“我若得一个姑娘对我如此关切,夫复何求,这姓钱的不知几世修来之福,竟得丽人青睐有加?”

  只闻那素服女子又道:“当日一别,我目送你飞渡芦苇,微茫而远,那时下着蒙蒙雨,天际满是冥色,仿佛你我再见已是遥不可期,但今夜你终于践约回来了……”

  钱继原微吁一声,素服女子低道:“只是空让悠悠的岁月蹉跎了五年。”

  钱继原道:“当日我远出漠北,也是情不得已,而且我在落英塔五年,倒也非平日渡过。”

  素服女子道:“只要大哥你出得落英塔,我什么也不计较。”

  钱继原道:“刚人塔之际,我心境是极端恶劣,但是为了家祖安危,只有拼命隐忍,以后倒渐能随遇而安,到了第四年,我终于在塔中发现了一桩秘密——”

  立在一旁的苏白风心念一动,忍不住插口问道:“什么秘密?”

  钱继原白了苏白风一眼,默然不应。

  半晌朝素服女子道:“沈姑娘,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素服女子道:“早在天未黑前,我就在那夜你我分别之芦苇荡处等你,却是久候不至,我正自失望无助,突闻远处隐隐传来吆喝之声,便循声至此……”

  钱继原望着苏白风道:“我是要赶到芦苇荡去,但途中欲与这人干上了。”

  素服女子偏首望了苏白风一望,道:“是怎么一回事?”

  钱继原约略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素服女子这才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俞佑亮,视线在他的身躯扫了一下,最后在俞佑亮的脸上停滞了良久,眼睁里忽然掠过一丝困惑的神色细声道:“是他!”

  钱继原道:“姑娘,咱们该走了。”

  素服女子期艾道:“大哥你答……答应我一个要求。”

  钱继原一怔道:“姑娘有何吩咐?”

  素服女子道:“你先说答不答应?”

  钱继原皱皱眉,道:“难道姑娘要为此人说项?”

  素服女子颔首道:“大哥你便救他一救。”

  钱继原一愕,即是一旁的苏白风也是暗暗称奇不已。

  钱继原道:“此人绝不值得我出手相救,不知姑娘缘何要替他说情?”

  素服女子道:“我曾在临江楼见过此人一面……”

  钱继原陡然之间只觉一道难以言喻的滋味袭上心头,他忍不住尖刻地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来呵,早已相识……”

  素服女子芳容惨变,咬牙道:“大哥你想到那里去了?别后五年来,我夜夜必到临江抚琴藉思大哥以自排遣,在这数不清的日子中,我先后只见过此人一面,你可知道他是谁?”

  钱继原无语摇首,素服女子道:“这人的妹子曾是我的闺中密友,他们兄妹俩的面容是如此相似,是以我只一见面便认出他来,却未开口与他招呼……想不到你我订交如此之久,大哥你竟还是不知我心……”

  她说到后来,已是泪水盈眶,那目光真叫人瞧得心碎了。

  钱继原愧怍地俯下头,一言不发步至俞佑亮身侧,重新将臂脉把视一番,连点俞佑亮胸前五穴,然后一掌按在他的灵台之上。

  苏白风蹲身下去,道:“可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

  钱继原道:“在下尝试将他阴交之气逼至膻中,若力有不逮,再请你分劳。”

  苏白风应了一声,钱继原开始催气运功,真气自华盖源源导人,只一盏茶工夫,忽见钱继原喉中“吭”了一声,身躯微微发颤。

  苏白风始终紧张地望着钱继原运功,见到这般情状。方待出手相助,那钱继原倏地撤回右掌,废然叹道:“在下真气一丝丝渡出,在令友体内运行了八周天到膻中时,就被反击而出,一连几次都是如此,看来令友是没有指望了。”

  苏白风心田下沉,那钱继原负手来回蹀着方步,似已陷入了苦思之中。

  雨渐渐小了,大地是一片墨黑,荒野上的景物像是陷在窒息般的空气中。

  陡地,钱继原停住了脚步,喃喃道:“别无他法,只有走这条路试试了……”

  他飞快地自囊中袋取出十五支细针,一支一支的的插进俞佑亮穴脉上,到了第十五针插完,说道:“这针炙之术原是塔中的左姓怪人传授与我,当日他曾谆谆告诫,非至不得已时不可使用,缘因针炙一旦人体,受疗之人体内抗力便逐渐减低。稍有差池即会导至血崩,但目下只有施出下策……”

  苏白风对医术是一窍不通,是以不便插言。

  移时,那钱继原右手斗然一扬,运气而聚,掌心渐呈一种不正常的碧绿之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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