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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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塔-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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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人的头发、五官甚至衣袂上都已蒙积一层沙尘,他们的精神看来已相当萎靡,连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显得有些上气下接下气,这自然是长途旅途劳困的结果。

  那人继续道:“事关紧要,咱们务必要……”

  后晓南打断道:“在骄阳如火的沙漠上奔驰,可不是一件玩儿的事,想来迹下已有多时滴水未曾沾唇,定必然感到烦渴难受,再紧要的事,也不及喝水重要吧?”

  一听到水,四人瞳孔立刻放亮了。

  为首一人瞪着眼道:“水……水在那里了……”

  他身后一名汉子道:“老二,你被太阳晒昏头了,这一大片湖不都是水?”

  四人叫着跳着,竟然望也不望苏白风一眼,迳从他身旁冲将过去,扒在湖岸上掬水狂饮。

  待得他们足足灌饱了一肚子水,方始发现自己所喝的水,竟是渗杂着鲜艳得刺目的红色血水!

  然后他们便瞧见了垂挂在树梢上头的尸体——

  四人相顾骇然,只觉肚内一阵翻胃,几乎将所喝进去的水,全都吐出来,那右道一名大汉呐道:“这……这不是咱们丐帮的兄弟?”

  另一个颔首道:“这张面孔熟悉得很,分明关中分舵舵主于茂刚于兄弟。”

  苏白风心口一动,忖:“原来——丐帮——”

  左侧一人突然出声惊呼道:“老大,你瞧见尸身的伤痕没有?”

  其余三人闻声,不约而同循着他手所指望去,这一望,不觉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人道:“于兄颈间伤口如此平整,看似刀刃所划,其实不然,老三,你亲眼目睹过总舵那些惨遭横死兄弟的死状,总该说得出它的名堂来了。”

  另一人深深吸一口气,道:“五节刀!又是五节刀!”

  苏白风一听他说出这三个宇,暗暗苦笑一声,心知又有麻烦来了。

  果见那四人旋风似地回转过身躯,触目所及,立刻发现了站立在后晓南身侧的苏白风。

  四人八道视线上瞬也不瞬的盯住苏白风,睛瞳里宛如要喷出火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则苏白风此际也许要死上千次百次了。

  后晓南低声说道;“方才叫你避一避风头,你不听,如今你要躲也躲不了啦。”

  右首一名大汉沉声道:“你可叫做苏白风?”

  苏白风道:“正是苏某。”

  那大汉凄厉的声音道:“真个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姓苏的,原来你竟在此……”

  苏白风只得不解,道:“四位可是丐帮的朋友,找我有事么?”

  那大汉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道:“呸,凭你苏白风也配说朋友这两个字。”

  苏白风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之感,一霎时,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一发作事态更将闹僵,更将演变得不可收拾了。

  那大汉厉声道:“姓苏的,你害死了咱们丐帮十八骑,又毁了咱们山东大寨,杀死一百零七名兄弟,你准备偿还这笔血债吧!”

  说罢四人便一涌而上,拳脚交加。

  苏白风连忙闪身跃开,大喝道:“住手!”

  这一声断喝,真如晴天霹雳,四人不觉收掌回来。

  苏白风道:“你是说,丐帮总舵被挑了?”

  那大汉咬牙切齿地道:“姓苏的,你还要装,一个月前咱哥儿因事离开济南一趟,回来时总舵已经为一片焦土,一百零七名兄弟死得一个不剩,他们个个都为人以五节刀同一手法所杀。咱们听说帮主正在巴什湖,便快马加鞭赶出关外……”

  苏白风苦笑道:“我为什么要装,别人杀了人,罪名算是我苏白风的,放了火,也是苏某干的,我干嘛装傻?”

  那大汉道:“今天就是你不敢承认,咱们也是打定了。”

  苏白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透着心平气和,道:“尊驾等人既是要找贵帮帮主传报凶讯,何不等见到云龙翁后再作道理?”

  那大汉冷冷道:“你要拖,咱们可等不及了。”

  大吼一声,拧身欺近,双掌连发五招,其余三人亦自蜂涌扑上,同时施展一路重手法长拳,功力之高,竟将苏白风逼得手忙脚乱。

  苏白风一退再退,道:“尊驾等一再相逼,在下迫不得已只有还手了。”

  那四人闷声不响,只是一劲儿猛挥重拳,欲置其于死地。

  苏白风看看自家已陷于危境,迫得挥掌反击,但他掌上内力才发,那四名大汉居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苏白风瞠目愕然,伸手去探他们的鼻息,却发觉四个人丐帮门人都已断了气。

  一旁的后晓南冷冷道:“苏大侠功力已臻颠峰,竟在举手投足间,将四名丐帮高手制服,好教贱妾佩服——”

  苏白风怔道:“但是——我连出手都没有啊。”

  后晓南道:“人是你杀的,你还客气什么?”

  递出皓皓纤手,指着那四个大汉的颈部,道:“赵门五节刀到底不同凡响啊,乍一施出便可致人于死。”

  苏白风暗暗纳闷,侧目望去,但见四个丐帮汉子脑袋都软绵绵垂在一侧,颈间多出了一条平整的伤口,紫红色的血液泊泊流出,早已凝成血柱。

  他略一过目,便可揣摩出这四个人的致命伤,便是颈间那道血口,而那道血口又是五节刀所伤。

  后晓南道:“苏大侠怎么说?”

  苏白风满怀狐疑地瞪着眼前这长得如花似玉,而又口齿犀利的少女,压沉嗓子道:“是姑娘下的手吗?”

  后晓南笑道:“五节刀是赵门手法,我可不敢掠美。”

  苏白风心中紊乱异常,暗忖:“这下糟了,如果我无法反证自己的无辜,则误会愈结愈深,跳进黄河洗也洗不清了……”

  后晓南又自笑道:“苏大侠,你一连击毙丐帮兄弟多人,与丐帮之仇已是不共戴天,你将何以自处?”

  苏白风想了一想,道:“刚刚听与丐帮好汉口气,云龙翁就在此地,我见着他,再向他好好解释。”

  后晓南眨一眨眼,道:“你要见云龙翁?我带你走——”

  后晓南领着苏白风沿湖岸而行,远望湖面,沙鸥翔集,一碧万顷,绵鳞戏于水中,汀兰长于岸边。

  诸此美景,苏白风不禁为之心旷神怡,早已将数十丈那酷热酷寒,万里浩翰的大漠势诸于脑后。

  从东岸走到西岸,来到蒙人聚居之处,只见数十个蒙人仍然将尸体一具具往湖心直抛,那尸身上绑着一块大石,一落水便直沉湖底。

  苏白风皱眉道:“这些尸体像是永远也抛不完似的,难道此地正流行着瘟疫吗?”

  后晓南漫口“嗯”了一声,道:“虽非瘟疫,却也跟瘟疫差不多。”

  苏白风道:“看看至少已有二三十具尸体落水,这些塞外部落一向逐水而居,人数不多,一死便死这许多人,只怕整个部落已损失泰半了吧。”

  后晓南支吾道:“目下你自身难保,追究那么多干嘛。”

  说着,美眸流转,白了他一眼。

  苏白风避开她的视线,耸耸肩道:“在下不过一时好奇罢了,无论如何,见着那么多死人,总是不太惬意。姑娘久居此处,想必蒙族相处得很熟,难道不能设法救治他们的性命?”

  后晓南摇摇头,默默不答。

  那一群蒙人瞧见后晓南与苏白风并肩行至,齐地露出骇然之色,站在前头几个人的双膝,甚至已在微微颤抖。

  苏白风讶道:“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会骇成如此模样?”

  后晓南淡淡道:“也许这些蒙人从未见过生人的缘故吧?”

  只见其中个体型特别高大的蒙人,戟指高声喊道:“哈鲁尔!哈鲁尔!”

  众人脸上骇意更炽,七嘴八舌叫嚷了一阵,然后争相往蒙古包里躲了进去。

  苏白风直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道:“哈鲁尔是什么意思?这干人缘何一见咱们便逃开了呢?”

  后晓南道:“哈鲁尔三个字,相当于汉语的恶魔、瘟神,看来他们对你颇存着几分畏惧之心……”

  苏白风道:“不见得吧,或者他们害怕的竟是后姑娘你呢。”

  后晓南美颜霍变,道:“不要胡说!”

  那原来橘红色的脸上,霎时已变得铁青,苏白风虽则满心纳闷,一见她如此模样,却也不好再问。

  穿过零星散布在东岸的数十座蒙古包,来到一座白色帐蓬前面驻足。

  苏白风踌躇一忽道:“就在这里吗?”

  后晓南冷冷道:“你若要见云龙翁就在这里了。”

  苏白风再无考虑余地,正待掀帘进去,站在他身旁的后晓南忽然伸出纤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苏白风只觉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握得很紧很紧,一股热流从对方传至全手身,一时之间,不觉血脉贲涨。

  后晓南用着两人只能听见的声音,道:“苏……苏白风,你……”

  苏白风怔道:“姑娘有何吩咐?”

  后晓南轻声道:“进蓬后,你千万……千万留神,我不要你发生任何意外……”

  口吻甚是关切,一反先前冰冷的态度,苏白风呆了一呆,望着她那柔和亲切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呐呐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省得。”

  后晓南低下头,见自己的手仍然紧握住对方的手,这才发觉自家的失态,连忙松开,脸颊早已微微泛红。

  这是她当着苏白风之面,首次流露出儿女羞涩之态,苏白风想起女人性格的不易捉摸,不觉呆住了。

  蓦然,一道娇脆的声音从帐蓬里面传出来:“有客自远方来,晓南你还不领进。”

  后晓南仓惶道:“那是我的姊姊,你快进去吧。”

  苏白风心潮澎湃不定,掀帘一步跨入。

  帐蓬内,灯烛高悬,一股淡淡幽香洋溢周遭,沁人心脾,地下平铺着五张兽皮,足踏其上,便如置身在天鹅绒堆里。

  帐中心摆着一张精雕的檀木矮桌,几上设有酒肴,香气四溢。

  苏白风触目所及,账蓬一角斜倚着一个轻衫胜雪,乌发如云的女人,一个妙龄婢女,手持簪花木梳,正为她梳着那乌云般的柔发。

  黄色的铜镜,照映出她那白玉的容颜。

  她自始至终,未曾瞧苏白风一眼,徐徐道:“晓南,敬这位壮士一壶酒。”


第四十回
  后晓南缓步而上,擎起几上的酒壶,将满满一壶酒递到苏白风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塞外佳酿,苏大侠请尝尝。”

  她擎酒之际,已徐徐转过身子,背对着席地而坐的女人,这时苏白风注意到她的嘴唇又动了一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但苏白风已从后晓南唇角张合间的弧度及形状,猜到她所要说的,便是这几个字:“不要喝它。”

  他皱了皱眉头,寻思后晓南打此哑谜的含意。

  那轻衫女子见他久久不接酒壶,说道:“怎么?壮士不肯领情?”

  苏白风将酒壶接过,道:“酒杯呢?酒杯在哪里?”

  那轻衫女子道:“久闻中原多慷慨豪迈之士,从来只有大碗烈酒,大块吃肉,怎地壮士却要学娘儿的行径,喝酒还用要酒杯慢慢的觞饮呢?”

  苏白风呐道:“这……这……”

  突听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这位壮士不喝,我来代他喝了吧。”

  帐帘一掀,一排走进四个人,四人俱是一身中原武林豪上装束,那当前一人满面卷须虬髯,步履间一股粗犷豪迈之气呼之欲出。

  那虬须汉子大步走到苏白风面前,竟一把将苏白风的酒壶抢了过来,裂开大嘴笑嘻嘻道:“咱家整日滴酒未曾沾唇,正自口馋得要命,莫说区区一壶酒,就是一水缸,我也一口就喝下去。”

  他毫不在意地说着、笑着,根本没有瞧见斜倚在地毡上的轻衫女子花容已经变了颜色。

  轻衫女子霎了霎眼,朝虬髯汉子身后一个面色苍白,身着锦袍的汉子有意无意打了个眼色。

  那虬髯汉子酒壶刚送到唇边,只听一人冷冷道:“这壶酒,在下也想喝的。”

  语声中,一人端端了上前,竟是那面色苍白的锦衣人。

  虬髯汉子笑道:“你若想喝酒,待会儿女主人摆宴上酒时,再喝不迟。”

  锦衣人冷然道:“我现在就想喝,而且看中的就是你手上这一壶。”

  虬髯汉子呆了一呆,道:“端木无容,你什么东西不好抢,却偏偏要来和我嗜酒如命抢这壶酒喝?”

  锦衣人冰冷如故,道:“笑话,你又什么东西不好抢,却偏偏要和这位壮士抢这壶酒喝?”

  虬髯汉子瞠目,半声作响不得。

  至此苏白风方知这刚刚走进来的几个人,竟然都是中原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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