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乳房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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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乳房交给谁-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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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Ru房,灯光在胸口折射出一片黑色的阴影,两只Ru房矗立着,彼此遥望。她用手顺着这道光线移动着,一边是阳,一边是阴,指头滑过*的时候,竟颤动起来,她觉得那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正轻轻切开她的Ru房,那种疼痛若隐若现,交织缠绵,似乎在刀下才得以躲藏。

  她想起自己已好久没去游泳了,春节前,去过一次,泳池里人稀了很多,许光荣却在,不知是胖了些,还是灯光缘故,只觉得他白了很多。他们没有说话,只在最后的时候,许光荣游到她身边,问她春节打算在哪里过呢?她轻轻一笑,说,在家。哦,许光荣继续问,老家?江娜娜笑了,然后许光荣也笑了。

  春节回城后,江娜娜接到一次许光荣的电话,傍晚,太阳正慢慢萎靡,电话里的声音却有些昂扬,许光荣说,现在方便出来吗?

  江娜娜有些吃惊,他们像两条生活在水里的鱼一样,很少在陆地上见面。怎么了?江娜娜不禁问道。


()
  有件事情,嗨,有件事情想和你说说。许光荣的语调有些兴奋。

  哦,有事?好吧,我方便出来。

  江娜娜赶到茶吧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许光荣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车灯折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坐定后,许光荣便递来一折纸,说,先看看吧,希望你能参加。

  一则游泳友谊赛的讯息。比赛在这个月的中旬,举办这次比赛的目的,是为了筹集善款,所有售出门票和企业赞助都将寄往灾区。

  哦。江娜娜抬头看许光荣,他正看着她,她低下头,然后悠悠地说道,真想参加。

  你不参加?许光荣听出了画外音,有些急迫,他放下杯子,伸出手来,却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我怀孕了。说完这话,江娜娜便看着窗外,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这是一个忙碌的世界。我怀孕了,刚刚知道。江娜娜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她和一个朋友,一个不算亲密的朋友说自己怀孕的事,竟觉得如此自然,也如此急迫。

  又一辆汽车过去,车灯忽闪一下,把许光荣的脸瞬间照亮,她看见他的眼睛,像满满的一池春水。

  他说,那不能参加,最近也不要游泳了,还有。他顿了顿,脸上有浅浅的笑,一池水皱了。还有,要多注意身体。

  江娜娜点了点头,抿着嘴,听他细细碎碎地说话,大致是一些平时注意事项。刹那间,江娜娜一阵恍惚,觉得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似曾有过。那是李一波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另一侧,她告诉他怀孕的事情,他一丝惊诧,迅而又激动起来,他微笑了,脸上荡漾着一万个词语都形容不了的喜悦。这是她的幻觉,是她的憧憬,几年来,她常常做这样的白日梦,她想象自己怀孕了,她把喜讯与李一波一起分享。只是,幻觉的最后,李一波会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她在他怀里笑了,那也是一万个词语都描述不了的甜蜜笑容。

  江娜娜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灯光斜睨着,她把手臂置在胸前,相互交缠,她给自己一个结实的拥抱。慢慢的,又把手移向腹部,这里还很平坦。两个月了吧,她小声说着。嘴角也微笑起来。像不小心遗漏的一粒种子,在这片土地上正在发芽。她想起老家每年秋收的时候,稻粒会散漏很多,它们不经意落在田里,到了第二年春上,又从土地里冒出新绿。她肚子里这粒种子,也不是精心种植的,却在这年春上,和老家的麦苗儿一同抽芽。

  这个时候,江娜娜并不想告诉李一波,怀孕的事情,像一根被拉得很长的橡皮筋,似乎越迟告诉对方,越让对方感到更大的疼痛。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强大,这颗种子使她强大,那是一个有着鲜活生命的东西,如同,在一家三口当中,她占了两个比例。

  是的,她只想在一个特殊的时刻说出这些,她要用微凸的肚子,向他亮剑。似乎,她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应该轰轰烈烈地到来,像具有某种意义一样地到来,它会把多日来的坚冰融化,她仿佛看到李一波懊恼的模样,他坐在沙发上,像多次幻想的一样,他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忏悔对她的漠视和冷淡,末了,再给她一个紧紧地拥抱,比白日梦里的结实一百倍,温暖一百倍。
(8)
这一年的除夕,公公婆婆没有在苏北老家度过,而是和儿子媳妇一起在这八十平米的小屋里守岁。正月里,一起回老家拜了几个兴致盎然的年之后,又回到了城里。回来后,公公就做了一个手术,胆囊切除。在逝去的那个冬天,随着季节一同逝去的还有这家人的一些皮肉之物,比如,婆婆的一个子宫肌瘤,公公的两颗痔疮,许光荣的三五粒胆结石,还有儿子许辉的一小截包皮。那些随着手术盘端走的已成为身外之物的东西,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如同季节转换一样,又悄然而至。痔疮切了还会有,肌瘤取了还能长,只有胡梅梅的那只Ru房,再不会返回到她的胸前了。

  家里永远都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餐桌上永远都有谁的一两瓶药丸儿。公公手术后,更是卧床不起,偶尔有一两次如厕,身子更加微微颤颤,他披一件厚实的棉袄,一只手捂着刀口,胸部便瘪下去一块,恍若切除的不是一颗胆囊,而是整个半截身躯。

  每天伺候完公公的午饭,婆婆就会小跑至广场跳集体舞,临走时,婆婆会像小孩似的,遵循请示这个环节。她说,我想去跳会儿舞。然后透着黑亮的双唇便撒娇地嘟起来。公公则一脸煞有介事,正了正身子,手臂挥洒得如同播种,他说,去吧,快去,别在路上赶慌。然后再指使婆婆该穿哪双鞋,该换某件衣服。这些举止都令胡梅梅既羡又妒,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快点变老,老得像婆婆这样。

  婆婆是个奇特的人,在胡梅梅看来,她对一切新鲜事物具有不可言喻的崇拜心理,在短短几个月里,婆婆学会了唱戏,化妆,还有跳舞。尤其是最后一项,使婆婆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每天婆婆都会穿得人五人六,然后颠着双半高的鞋在菜场里穿梭,她用夹着苏北方言的普通话与菜贩讲价,完了会问一句,你们是苏北农村的吧?要是对方说是,婆婆便会“呀”地一声,说,跑这么远做生意啊,真不容易。然后啧啧啧地提着几缕韭黄出了菜场。婆婆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个苏北农民,胡梅梅觉得婆婆很奇特,如同一株仙人掌科植物,无须根,不管在多陌生的土壤上都能存活和茁壮。

  办公室里的水仙在某个深夜绽放了,早晨推开门,一缕花香绕鼻。小宋常常对着这株水仙长吁短叹,她说女人如花,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自从上次浴室偶遇后,小宋话多起来了,称胡梅梅叫小妹,时不时地递来一两片饼干和话梅后,便开始讲述她鲜为人知的儿子和母亲。小宋之于胡梅梅已没有秘密了,秘密说出后便不再叫秘密,揣着秘密的小宋抑郁寡欢,神情黯淡;没有秘密的小宋却变得神采奕奕,阳光璀璨。原来秘密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宋开始相亲了,每天下班都会在洗手间补一下妆,用粉底液一遍遍地涂抹着栖息在两颊的蝴蝶斑,然后提着上了年岁的小包走出公司。第二天早上出现的时候,蝴蝶斑又隆重地飞出来,面色焦黄,神情沮丧。她对着胡梅梅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相亲,其实我根本不需要男人。

  然而到了晚上,小宋又会约见下一位,且兴致盎然。

  许光荣果真参加游泳比赛了,下班后的一切时间都奉献给了泳池,亥时回来,一身疲惫。床头的那盏灯再也没有亮过,倒是灯罩上透白明亮的,被胡梅梅隔三岔五的擦拭。

  婆婆忙着跳舞,小宋忙着相亲,许光荣则忙着游泳,小辉也被报名了兴趣班,胡梅梅忽然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把自己放置在一件或轻或重的事情里,就连公公也适时地开了一刀,然后让自己隆重地躺在床上,把时间消磨。

  好多次下班回来,胡梅梅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公公在卧室里酣眠,呼噜声像哨子一样尖锐明亮,间或又突然止住了,好像声音和时间都在此处遭到了截流。胡梅梅一直这样坐着,窗外渐灰,这是一个既不属于夜晚也不属于黄昏的混沌时刻,黑暗像一口锅反扣下来,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婆婆公公小辉许光荣和她生活在不同的时空里,她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像电影蒙太奇,她在呼喊,他们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时间久了,她便起身走走,脚有些麻了,踩在地上无数刺痛的感觉,如此真实。公公的呼噜声停止后再没响起,屋子寂静下来,唯有黑暗像水开了一样噗噗地涌动,钟敲了一下,如同一个玩忽职守的人突然想起干活似的。这个时候,门通常会打开,婆婆跳舞回来了,而她,也要出门去接小辉了。她关上门,楼梯道的感应灯不知何时坏了,漆黑一片,正好她也不愿看见光亮,她往下走,全凭感觉,一深一浅地,朝着黑暗深处。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恐慌便如影随形。许光荣比赛的那个周日,胡梅梅决定带小辉去公园玩一玩。决定是在前一天傍晚产生的,也是看了男同学的信之后,信里对方讲述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当然,主要是情感。他说婚姻真是一个奇妙却又可怕的东西,像一张网,被罩住的两个人,有的相濡以沫;有的则透过网眼向外张望,甚至还有人不顾一切,撕破此网。胡梅梅觉得自己被婚姻这张网罩住了,还被生活这张网罩住了,她不知如何撕破它,网越收越紧,她感到窒息。

  这是在午餐时候,胡梅梅提出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小辉今天不去兴趣班了吧,我想带小辉去公园玩一会儿吧。她的声音很小,似乎夹杂在吃饭的咀嚼里。哦,先是许光荣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再是婆婆闪烁了双眼,她说,好的呀,别去公园了,你带小辉来看我们表演。婆婆放下碗筷,挥着胳膊示意了几个动作,除了公公,其他人都看得索然无味。

  饭后,胡梅梅果真去了,带着小辉,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她只想呆在一个人多的地方。

  广场离家一站路,叫来鹤台,建造时还在报纸上征集了名字,来鹤之处,圣贤聚集之地,广场中间凹进去,建成一个露天舞台,四周有流水,上方有四角亭。胡梅梅坐在一个石凳上,和小辉一起看几个半大的小孩玩轮滑。广场被分成若干了方块,轮滑一块,交谊舞一块,太极拳一块……看累了,便换一处继续坐着,婆婆在最东边的方块里,上百号中老年妇女,穿得明媚。婆婆看见胡梅梅,眼睛又闪烁起来,每个动作被夸张地展示,时不时地瞟瞟他们,甚是得意。



  婆婆怂恿过胡梅梅,放假时一道来跳上几曲。她不愿来,她觉得这是一群没有忧愁,且充满自信的人,或者,至少要像婆婆这样活得没心没肺的。儿子胆结石开刀,儿媳||乳腺癌才愈,孙子做了包皮切除手术,老头子还躺在床上,这一切,对于婆婆来说,好比地面不干净了,打扫一下;衣服脏了,清洗一下,是如此简单且顺其自然。有时她也希望自己跟婆婆一样,没心没肺地生活,但她做不到,她在乎太多,再者,许光荣也在乎着。

  婆婆中场休息,乐颠颠地跑来抱抱小辉,亲热了片刻,便问小辉,奶奶跳得好不好看?小辉死劲地点头,说,奶奶最棒。婆婆咯咯地笑起来,婆婆永远都是快乐的,一处的快乐总是会被无限的延伸扩大,一直蔓延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她和小辉答非所问地聊着,她不是为了聊天,而是为了释放和传递某种快乐感受;小辉也听不太懂,他只是认真接受这种快乐的唾沫星子的洗礼。

  胡梅梅起身往另一处走去,人越来越多,城市里总是有几处这样的广场,或许就是让每个人都释放些忧愁,然后沾点快乐的粉末回去。许光荣此刻应该在水里翱翔吧,一处的快乐或许不能消除另一处的痛苦,但它一定能暂时忘记;小宋此刻又在相亲了吧,把有限的时间都安排的无限相亲之上,因为期待而绝望,因为绝望而期待;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期待也是最漫长的绝望,于是小宋便在期待与绝望中辗转,把原先的痛苦暂且忘却。她也想忘记,但是她的痛苦是刻在自己身上的。

  身后有儿童电马转动起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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