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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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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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柘柘早跟了出来,这时远远在李浅墨身后站着。这时见李浅墨简直如高声搦战,脸上一时激动得都要红了,她不管不顾,忽噼里啪啦地拍起巴掌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道:“是呀是呀,请出来给大家看看!”

  接着她更是一歪脑袋:“要不然,只自顾自地说五姓子弟迎娶什么人,我还会以为:难不成这么多男人娶不着老婆了,要成堆地迎娶一个?难不成汉人中的五姓,也忽然学那突厥法,要兄弟共妻,只怕析了家产?”

  她跳脚笑道:“就算是这么多人一起娶一个,那也请最打头的那个新郎出来看看。”

  她还嫌闹得不够,一脸天真地望向叶锦添,问道:“那成堆的新郎,总有个打头的吧?”她脸上言笑晏晏,“你别骂我,我只是胡猜的,不知猜得可对不对?”

  叶锦添的脸色已忍不住一变。

  然后,他勉强压抑住,淡淡道:“我五姓中子弟,目前还只在问礼阶段。他们中当然有新郎,不过目前还不知是谁。要等看是谁拿了罗卷的人头,即可将之作为聘礼,即此可做新郎了。”

  ——话说至此,已挑得极为明白。

  李浅墨双眉斜斜一挑,冲鬓斜飞,直欲冲冠而上。

  柘柘看了他一眼,忽冲上前,拉住他袖口,笑道:“李家哥哥,用人头做聘礼,我可还从没听说过,听起来大是好玩。”

  她盈盈一笑道:“我听着也心动了。我好想嫁给你,不如这样,你若把那‘岗头泽底’,崔卢李郑,一姓中取了一个人头下来,我就马上变成一个最最好看的女孩儿,让你娶我好吗?”

  本已紧张的局面被她打搅得直如孩童笑闹。

  李浅墨不由侧头冲她温颜一笑,低声道:“那倒也未为不可。”

  他本是随着柘柘随口言笑。

  没想柘柘一双眼珠忽变得碧莹莹的,直如那日跟罗卷分手时,在山冈下遇到她的样子。

  只见她直盯盯地看着自己,那碧莹莹的眼中深深的,深不见底,深得让李浅墨猛地感觉心排一空,如面对万古空潭,怜其寂寞,直欲耸身一跃,或伸臂一抱,将之尽揽。

  叶锦添的脸色已气得大变,眼神直如一条毒蛇一般。

  这时,只听对面人群中早有一个五姓子弟怒喝道:“小子敢尔!”

  他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已排众而出。

  李浅墨一抬头,却认出那人正是郑朴之。

  郑朴之一式手刀,挟全身之力,已向柘柘迎头砍来。

  柘柘吓得一缩头。

  却见李浅墨猛然出手。

  他袖中吟者剑并未出鞘,却被他随手挥出一声锵然!

  那剑鞘针尖对麦芒地直击到郑朴之攻来的手刀上。

  李浅墨生性虽略木讷,可他是敏学深思之人,当日于谷神祠见过郑朴之,连日来闲暇之处,已尽多思虑过怎么破这人的手刀。

  这一式他看似无意,却实是蓄意而出。

  所以他剑鞘一挥——那剑连鞘虽长不过尺半,却让郑朴之躲也躲不过,正一下打在他手刀之锋上。

  李浅墨料敌已明,情知郑朴之的手刀虽然锋利,却还没练到通同一气,掌缘上小指骨第三节处似犹有漏洞,正是泄力虚劲的薄弱之处,所以一打就打向了那里。

  两人对招极快,一触而收。

  只听得郑朴之低哼了一声,那声音里竟似忍不住痛楚。

  然后,他身形猛退。退还不说,他另一只手已握向受伤之手。

  照说,他也算五姓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了。

  可这下,一招即伤,伤得还如此之重,面色惨淡地急急后退。

  旁人不知李浅墨深思熟虑过,只道他蓦然相逢,随手一招,即已重创郑姓旁枝第一高手郑朴之,不由同时大惊。

  因为惊讶太过,满场一时鸦雀无声起来。

  却见李浅墨面色冷凝,他今日穿了一袭素袍,这时并不收剑入袖,而是缓缓而坐,正对向五姓宅门,一把剑被他放到了膝上,竟缓缓坐了下来。

  岑寂过后,终于有人开声。

  那却是谢衣的一声低叹:唉……

  “吟者剑”!

  大野声名,多来之不易。凡称名器,只怕俱曾披肝沥胆。

  李浅墨缓缓坐下。

  此时,就算犹有人敢小视他不过一个弱冠少年,可为那“吟者剑”三字和那三字所激起的联想……联想中那人那“不可即得、不辍歌吟,不废飞翔、不废航泳”的吟者之声,只怕也无不心惊了!

  叶锦添狠狠地看了李浅墨一眼。

  却见柘柘正软软地蹲在李浅墨身边,伸手捉着他的衣角,笑嘻嘻地略带促狭地望着自己。

  他无暇跟这小捣蛋费心思,心里却在担心着:罗卷还未来!

  罗卷未来,所以他倒不愿先对付这少年,怕罗卷突然出手,那时倒真防不胜防。

  虽说今日五姓子弟中真正的高手几乎尽已齐聚,但罗卷的声名却也着实可怕!

  更让他担心的是:单只李浅墨一个少年,就已这般难缠,可他背后那人……如果那人真的肯与罗卷联手,到时猛然出现,以吟者剑之清名高誉加上尺蠖剑之孤锐难测,真要双剑合璧的话,那时只怕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所以他一时踌躇,暂还不想对李浅墨出手。

  念头一转,他觉得不如还是先行孤立对手。

  罗卷与那肩胛虽声名盖世,却俱是独来独往之人,平生交游,自然远较五姓中人为少。旁人就算将其钦慕,也不见得肯为他们出头,还是不得不对五姓门中更多顾忌的。

  想到这儿,他微微一笑,冲着对面众人道:“这位小兄弟好身手,也当真有趣。眼下……诸位,子婳女史嫁车只怕不一时即到。各位如想观礼,如不是太过贱视我们五姓之门,也好过来了。”

  说着,他冲身后一摆手:“还不奏乐,欢迎给我们五姓寒门面子的贵客?”

  他话语中要挟之味更甚,一双森然之目向对面园内望去。

  众人只觉得,那目光掠过自己面庞时,似都略微一顿。

  那一顿虽快,却似已把自己的面容、名字连同出身来历,已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人人心头不由一惊。

  ——只为了看热闹,得罪了天下五姓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

  连鲁晋心中也不由一时懊悔,暗想道:自己也是多事,当日玄清观一事,自己无意中已开罪了五姓。如今,为了罗卷与王子婳这档子劳什子婚事,自己真的要与五姓中人闹翻吗?

  那以后,无论在哪儿,欲行何事,只怕事事都为他们掣肘。

  那时的为难,只怕足令自己不堪。

  他这里自己都后悔着,别人当然更不想随意开罪五姓。

  只见已有数人开始脚步向对面挪去。

  叶锦添眼角一扫,知道一开了头,接下来就容易了。

  但他还要把事情办得更圆滑周到一点。

  要想更周到,不如找一个声名极炽的人先拉过去。

  他眼睛扫向门口鲁晋身边的三人:邓远公、谢衣与古上人。

  邓、谢二人……这两人只怕不妥。那日玄清观的事他早已听说了,知道他二人只怕是拉不动的。最后他望向古上人。

  古上人的大野声名极为清正,也从不随意臧否人物,在天下草野乃至当今朝廷中,都从不树仇,却也声誉极高。

  叶锦添念头一转,已定策略。

  却见他面色一暖,朗声笑道:“古兄、古兄……小弟一时眼拙,刚才竟没看到你。

  “以古兄与我五姓之谊,如此大事,怎能不请古兄观礼?来来来,这面可有不少您老的孙侄辈,只怕还没见过您老,您老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耆宿风采。”

  说着他上前一步,已一把扶在古上人左臂之间。

  古上人转头冲他温和一笑。

  叶锦添即拉着他抬步要走,一边眼角顾忌着邓、谢二人,一边还用余光拿捏着其余宾客。

  可他才动了一步,却发觉,古上人并未跟上。

  叶锦添不免诧异回头,要知古上人是个老好人,怎么会平白地驳自己的面子?

  却见古上人脸上仍旧冲着他温和地笑着。

  然后,古上人的目光却转向了李浅墨。

  只听他轻声道:“我现在还不能动。我要好好地看看这少年。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师父该就是那人。”

  “就是他师父,当年几乎废了我大半功力!”

  叶锦添一时不由大大一愕。

  ——古上人当年在三清道中以一身功力允称绝顶高手,可是盛年以后,筋骨日衰,如今驰名大野,却已不再是凭他当年那一身硬功夫。

  据说,不知为何,古上人于壮年之际,突然功力大损——没想,竟是肩胛所为,是肩胛废了他大半功力!

  叶锦添一念及此,心头大喜。

  他情知就算肩胛前来,古上人也可为自己一方的强援了。

  却见古上人并未住口,忽然一叹道:“那还是十五年前吧……”说着,他心中似乎也思绪万千,闭了一下眼,才慢慢接道,“肩胛当时也正年轻,那时还习惯被人称为小骨头。

  “他曾夜过‘紫荆观’,与我深宵论剑。同是道门中人,彼此较量过内息真气。没想,那日切磋之下,我只觉多年来积下的肺腑湿热之气越来越盛。我心中大惊,这小子什么时候习得了这番功夫?可一怔之下,却觉一阵清凉,竟在渐渐化解掉我的内劲。肩胛当时也面色凝重。我当年修习的是三阳真气的旁门,为图速成,选择了亢龙之道。一直以为没事,谁想,如此作为,竟是以伤铸剑,自残过度。直到与他较量时方知,这伤病,却是我多年练功练出来的,怕已积重难返。

  “我情知肩胛精于内气疗伤之术,可看他面色,也知,这病是难治了。没想那一夜,他拼却耗损修为,竟治好了我的伤。

  “他解了我的大患,却也让我从此全身功力大废。疗伤之后,他也功力大损,所以次年,他面对‘麻头陀’的一战,竟至大败。”

  古上人面露一笑:“他治了我,却也害得我此生再难晋身绝顶高手。这其间恩仇,却似也难于清算了。

  “不过,今日,既有他弟子在,这份情我无论如何要还的。我古稀之人,能再与肩胛相会之日已是不多。何况今日,只怕不只是我,当年,他在大野之内,虽独往独来,平生所济危困极多。不说别的……”

  他一扫身后诸人:“今日在场的诸位,只怕有不少就曾受过他的恩惠,有的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忽冲着一个中年人道:“陈兄,当年巨鹿原上一战,令尊身披数十创,但因为人仗义,蒙人相助,醒来时已躺在家中榻上,你知是谁人所为吗?”

  那陈姓中年人不由一怔,想来这事也是他平时百思不解的。这时一听,方知当年救了老父的却是肩胛。

  他父子之情极重,乍闻之下,一时喉头耸动,说不出话来。

  却见人群中这时忽有一年轻人耸身立起,颤声道:“今日之事,我顾九,怎么说也不敢走开了。”

  “叶先生见谅则个,小可如此行为,只为家门。当年家门长辈一十九口的性命俱为恩公所赐。今日恩公弟子在场,小可幼承长辈严训,凡与恩公有关之事,当与其共进退,生死无违!”

  “所以今日之事,小可抱歉了。”

  ——那人正是长安城顾家的人。

  叶锦添不由一怔,要知,顾家也算望族,与天下五姓颇有渊源。这时眼见形势一变,他不由大感尴尬,情急之下,双眼不由望向一个胖子,笑道:“张兄……”

  那胖子涨红了脸,却只一摆手。

  叶锦添更是一愣。

  却听那胖子道:“我胖张一门老幼多承土门崔家提携,自当铭感五内。不过,今日,我必须与那小兄弟共进退。此事,却与我胖张的家门全然无关,只是我自己一人之事。”

  他似也怕开罪五姓中人,言下之意似想一身承担。

  却听他接着惭笑道:“当年,那人阻止了我做一件恶事,否则,如果做了那件错事,只怕终此一生,我都不敢再面对自己。”

  他连连搓手,脸上的汗都滴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个。叶兄那个……见谅些个……”

  原来这人看似家门曾受五姓提携,所以叶锦添才会先邀上他,没想竟会遭遇此番说辞。

  ——肩胛看来平生济人甚多。但这边在场的宾客足有三五百人,受其恩惠的想来也不过十余人。旁人还在犹豫,却听谢衣忽冲邓远公道:“远公,你过去吗?”

  邓远公摇摇头。

  谢衣大笑道:“照说,咱们两个跟对面多少还有些瓜葛。”但接着,他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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