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开唐- 第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分明是估准了罗卷的脾气,就要借着罗卷的傲气,好逼他出场。

  可罗卷但凡一出场,要诛杀大虎伥……那、惹动的可就不只一个大虎伥。天策府护翼与侯君集的貔貅营联手之下,这天下,真不知还有谁能逃得过去!

  ——不要来!

  李浅墨在心中叫道。

  ——罗卷不能来!

  可他知道以罗卷的傲气,又如何威吓得他不出来?

  自己是听过罗卷那夜说的话的,祁连山中寨厅外偷窥,他想来已心许过那英风飒爽的屈死的叶旎。

  无论如何,他都会还她一个公道。

  罗卷一诺,哪怕未发一言,以他的骄傲,如何会被威逼得不敢现身?

  ——可眼前这局势……眼前这局势!

  李浅墨心中一叹,这是天策府的营寨,四周天策府卫环伺,大虎伥独立台上,可台上还有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台下就是貔貅营的高手虎视眈眈着,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完美的围杀圈套。

  ——忽听得有一声嗤笑入耳。

  那声音,却似传自天上。

  就在天上,只听得两只竹哨忽尖声锐响。

  李浅墨不由仰望空中。

  不只是他,场中人几乎人人仰望空中。

  却见一天熹微晨光下,那蔚蓝的天上,虎帐上空,正飞过一只硕大的风筝。

  那风筝飞得如此之高,如翱游九天之鹞。可那风筝又异常的大,微暖的晨光托着它的羽翼。那风筝之下,似是绑着什么,细看,却是人形。

  ——难道,那风筝竟真的可托载起一个人?

  那嗤笑之声就似来自风筝之上,也不知是竹哨的响声还是风筝上的人发出的。它们就这么翱游于九天,绕着擂台上空盘旋着。

  覃千河、许灞与袁天罡一时不约而同地站起。

  擂台下的,无论大野豪雄们,还是天策府的护卫,再连带那貔貅营来的铁骑,包括大虎伥,同时仰首!

  却见那风筝忽然疾转直下,一个俯冲,一头栽了下来。

  李浅墨看得一颗心已吊到喉咙眼里。他没想到罗卷竟会是如此出场!

  不知怎么,他脑中还得空想起初见罗卷那夜,他在夜空里放起的那只冰做的风筝。那风筝剔透薄脆,他竟如此地爱那风筝。

  他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可另一手探入袖中,已摸住肩胛留给自己的那把长不足尺半的吟者剑!

  这时,那风筝直冲而下。

  转眼已到擂台上高不及三丈高处,突然就一爆!

  它居然炸了,炸得满天红屑,还夹杂着金纸,只见擂台上空,一时漫天的描金红纸屑。风筝上绑的原来是爆竹。那爆竹如此大,裹成了个人形。就在人人以为罗卷缚在那风筝之上,因此全神戒备时,它突然爆了。

  然后擂台之侧,一剑为那爆竹声所掩,已蜿蜒而入。

  形如尺蠖,矫似游龙!

  这一剑出其不意,一闪间,已直刺到擂台之上。

  然后,只见大虎伥忽然抚胸,仓皇而退。

  他退着,那一剑却紧跟着,如附骨之蛆,不离不弃。

  虎伥只怕此时才知道,自己招惹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心中只怕也有一丝后悔,一张银色面具上的笑,这时看着,似对他自己反讽似的笑。那剑盯着他的胸前,剑后面的人,正是罗卷。

  覃千河大怒!

  不只他大怒,连袁天罡、许灞都同时大怒!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时,却感到,自己是被罗卷这厮给耍了!

  他三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

  覃千可出手前喉中发出一声低啸,他手按腰间的“千河剑”,那啸声有若溪鸣山涧,水嘶龙门。

  而袁天罡出手时,双手陡地摆出了一个印。

  许灞的身形一舞如旋,身边的椅子立时破碎,碎片被他带着飞了出去,飞沙走石,兽奔鸟惊!那是他独得的绝技“胡旋杀”!

  而罗卷的身形正冲着大虎伥,直向一面高高的吊斗上盘旋直上!

  貔貅营也已发动。

  ——因为他们也同时大怒!

  罗卷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伤了虎伥,这消息传出去,不只在侯君集面前无法交代,也让他们如何面对擂台下直瞪着眼看的数十大野群雄?

  那当真是——贻笑天下。

  可这时,只听一阵轻吟声响起。

  然后,只见一剑飞动如羽,轻快如翅,晃动如葭,竟直奔擂台之上。

  那吟声正是从李浅墨喉中发出来的。

  他不只是要出手,而是一出手,仗着他羽门身法,飘忽凌厉,这一剑,竟同取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

  三人再未料到居然还有人敢同时向他们出手!

  但一看到那剑势,三人心中悚然一惊,头一个泛起的念头自然是:肩胛!

  怪道罗卷今日居然敢冒死前来!

  原来,尺蠖剑竟已与吟者剑联手,名驰天下的两把锋锐今日齐聚。

  可场中无人不知肩胛的声名。当日明德殿中,长天一刺,袁天罡、许灞虽然不在,覃千河可是正在翠华门上。他眼见着肩胛一剑飞度,于自己一声喝令下的漫天箭羽中奔腾直掠,那份声威,直至今日,犹可令他梦惊心寒。

  袁天罡与许灞当然也听说过那日的形势,从那天以后,他们一直深憾,竟未得有缘,相逢肩胛。

  所以眼见“吟者剑”剑势一起,吟啸而来,他们三人的第一反应,却俱都是——暂避!

  罗卷追逐着大虎伥,早追到一面吊斗之下。

  那吊斗,高耸数丈,大虎伥抚胸疾退,形色惨厉,他一手兜住那旗杆,人盘旋而上。罗卷就跟着他的身形,盘旋追刺。

  貔貅营帐下十余铁骑,已然催马,直围绕到那吊斗之下。

  一时,只见十余匹马儿,在那吊斗之下,围绕盘旋,卷起一地沙尘。而貔貅营统领,带着三数个高手,已从马上腾身而起,直追逐向那吊斗之上。

  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这时无暇去顾罗卷。

  他们应招而退,一退,自然而然地退成一个三角,却把李浅墨围在中心。

  李浅墨自然知道,凭自己之力,要想独战这三大高手,简直如痴人说梦。但他此时,已热血沸腾。无论如何,他要给罗卷一线之机,杀了虎伥!

  即然,那是罗卷此时所有的想法,也是自己所有的杀气愿望!

  眼见自己已被合围,李浅墨反忘了惊惶。

  他身形都略不一顿。羽门剑术,起自于舞,一旦舞动,不舞到四野云垂,苍海耸立,那是再也停不下来的。

  ——龙驾兮帝翔!

  他是头一次体会到这龙驾帝翔的快乐。

  原来,这感觉竟是这样的!

  怪道师父如此钟情于那一剑,那一剑练时,无论多么地自苦自苛、磨折烦难,可一旦施为,眼中已无胜负。而一旦胜负置之度外,心里竟是如此地自由与坦荡。

  龙驾兮帝翔,聊遨游兮周章!

  他一剑飞度,足下不自觉依的竟是《云韶》的舞步。

  他的舞步里不全是师父的传授,其间,还掺杂着母亲云韶的步法。

  李浅墨心中轻念了声:妈妈……

  ……那日云韶宫中,满殿云母铺地,明皎如水,他第一次听妈妈讲起那些话……如今,我也会舞出自己的生命了,也许,这就是你一直所求的那种奔腾、澎湃、朗逸与自由。

  李浅墨情知今日必有一死,可心里不由念道:妈妈,且看我这一舞吧!

  覃千河此时一惊之下,已经回神。

  他凝目看向李浅墨飞刺而来的身形,突然喝了一声:“你是谁?”

  “你不是肩胛!”与此同时,袁天罡与许灞也不由惊喝。

  他们凝目一看,这少年果然年纪太轻,不过十六七岁,当然不会是肩胛。

  许灞望着他飞身跃剑,怜才之意顿起,不由喝道:“少年人,这不是你玩的地方,你师父呢?”

  可李浅墨眼中已全没了生死,他只觉,这一生,他头一次如此地自由着。

  所以他并不想答话,只无意识说了一句:“你们杀了我,自会见到他。”

  没错,他正在用着师父的剑,师父的身法。哪怕可能还未谙熟,可他们如杀了自己,自己也就与师父合为一体了。

  那时,自己就会见到他。

  不知怎么,这想法竟让他快乐似的……

  这少年不是肩胛!可分明是肩胛的弟子。没想到,肩胛的弟子竟然已修为至此!

  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同时想到的就是这个。他们忍不住互望一眼,那眼神中,似是在说:这少年,杀了可惜了!

  可若不杀之,这少年,竟似当真有拖延他们出手对付罗卷之力。

  因为,他们竟同时觉得,此时已不可能放任这少年不管,转身直接去应对罗卷。

  所以这三人同时出手。

  覃千河一出手,就已出剑。李浅墨只觉得,眼前晃起的竟不似一剑,而是千剑。一千把剑晃起了一千条长河,那长河疾奔而下,犹如千瀑。李浅墨振羽而飞,欲凭一羽,强翔过此千山关河……

  可那关河之外,结起的却是袁天罡的罡天之印。

  那印,是袁天罡的“罡极印”,这本是他的三清秘法,一印铸就,封魂锁魄,决不容情。

  李浅墨避已不及,吟者剑一声长吟,突然震颤,尾声如嘶,一口血已翻腾至胸腹间。

  可这时,他却不得不面对许灞!

  擂台下的大野群豪们全没料到会见到如此场面。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到天策府的覃千河、袁天罡与许灞,貔貅营与虎伥,个个杀机沸腾。可那无限杀机下,一上一下,居然昂扬起两把剑,上面的形如尺蠖,下面的振如歌吟,传说中的并世双剑没想竟于今日合璧,真让人大起“幸何如之”之感!

  耿直的面色却颇紧张。他对李浅墨大有好感,这时胸中义气鼎沸,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

  这时,却听吊斗上空传来了罗卷的声音。

  只听得罗卷的声音依旧形如无事:“小兄弟,你来了。”

  李浅墨好容易从许灞的胡旋之击下脱出身来。

  他百忙中一抬头,自己衣襟破碎,却望到罗卷追击大虎伥已近旗杆顶处。

  那顶处,即是一方吊斗。那吊斗本是天策府卫瞭望放哨的地方,仅够容身。旗杆高耸处,只见罗卷身影飞动,如湍流激奔,一柄曲剑,吐缩不定。当真是:烽烟烬落尺蠖现!

  罗卷却也在看他。

  他的声音里虽淡若无事,可目光中,隐露深情。

  他身在高处,从上视下,四野熹微。遥遥地,他在那少年身上看到了一个想象中的人影,那真如:……大野苍凉吟者来!

  两人都已觉得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可心中全无悲凉,只余勇烈。

  虎伥虎伥——你自以为算计精到,可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远是为了罗卷曾心许的叶旎,近是为李浅墨难忘的楠夫人……他两人只觉心意相通,手下更觉畅快。

  可李浅墨此时已经形势危急,被覃千河、袁天罡、许灞逼得衣裳裂尽,飞腾难再。

  忽听罗卷喝了声:“定!”

  满场人等齐齐抬首。

  只见,那一方吊斗之上,罗卷与虎伥二人耸身长立,虎伥退无可退,罗卷一把尺蠖剑已直逼在他的胸上。

  吊斗上天策府卫的哨兵已惊得脸色苍白。

  追踪而至的貔貅尉数人,因无处住脚,这时就在距吊斗丈许处,不住地飞旋。他们全靠不时地伸手一兜那根旗杆,才能保持住不下坠之势。空中只听得到猎猎风响,他们如一只只大鸟似的盘旋不止。

  ……可那柄尺蠖已逼到虎伥胸膛。

  却见罗卷一双眼略带嘻笑地望着大虎伥。

  ……当日祁连山乱石坡上一聚,谁能想到,再会时,居然是如此收场。

  却听罗卷淡淡道:“好了,郁华袍,胭脂钱,不管包含着什么样的秘密,从今日起,永沉大野。”

  他的眼神里似倦怠,又有如带着一抹玩笑。

  ——这一剑,他就要刺下。

  可这一剑刺下之后,他也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以场中形势,天策府卫与貔貅营俱在,无论如何,他与李浅墨,最多只逃得了一个。可他知道,如只逃得了一个,那就等于,尺蠖剑与吟者剑的初度相逢,也即是彼此同归,双剑永埋的结局。

  在他,他不怨。

  可那孩子……

  那一刻间,他似也在想着,自己这一生,是否已恩仇俱了。

  他望着大虎伥的眼,想起大虎伥背后的那个亡族之国,心里也忍不住一丝叹息。这世上,没有什么罪恶是没有原因的,也没有什么原因是可以堂皇到因此就令自己所有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