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楚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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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楚庄王- 第5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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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样子?”昭元一听这声音甚是慈祥温和,顿生亲近之感,一时间竟然舍不得离去,便悄悄透过窗缝朝里面看去。

    只见一豆昏黄灯光下,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正坐在青花大蓝格的床单上面,一针针缝补着衣服。她旁边有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似乎正要搬动一口小水缸,只是都看不大清楚面容。那青年闻言似迟疑了一下,放下水缸侍立回话,躬身道:“娘,孩儿没什么事。夜也深了,娘还是尽早休息吧。孩儿衣服早已足够,用……用不着这许多。”

    昭元听得他们母子之间真情流露,不自觉地伤感起来:“他们虽然是粗茶淡饭,家贫如洗,可比起我的锦衣玉食来,却不知幸福多少倍了。不过这青年说话似有些言不由衷,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他是大祭师出身,自然一下就听出这青年有极为难决之事。他见这青年甚是孝顺,不自觉已先起了好感,暗思若是他有什么难为之事,自己也好替他解决。不管怎么办,若是能让这一对母子和乐一些,自己便也没算完全白来。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放下针线,道:“母子连心,你是为娘亲手养大的,你有难事,为娘会看不出来?来,跟娘说说,就算不能帮你,也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体。”昭元听这母子口音似乎与本地之音略有差别,心下更是好奇。

    那青年嗫嘘道:“真的没什么事,娘不要担心了。”那老妇人叹道:“你这个样子,娘怎么能不担心?你不肯告诉为娘,是不是觉得为娘老了,没用了,不能帮你分忧,再也用不着告诉什么?”说着已语声哽咽,流下泪来。

    那青年立刻跪在地上,顿首道:“孩儿该死,孩儿绝不是这个意思,孩儿是怕娘太过担心。”说着竟然哽咽起来。那老妇人垂泪道:“娘知道你孝顺,但是娘既已看出你有为难事,你却又不告诉娘,娘就只有更加担心的份。你明白么?”那青年再也掩藏不住,失声道:“乡里传言,见两头蛇者必死。孩儿今天在田间已经看见了两头蛇,恐怕不能奉养母亲终老。孩儿只盼能活着时先多做些事,日后……日后儿不在时……”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他此言一出,昭元大惊:“原来是他看见的?是他杀的?”但急忙又警告自己:“这么一个孝子,当不会是残忍之徒,肯定不会是他杀的。这杀蛇者一定另有其人。”他想起这些人居然信这等传说,心下不免暗笑,但随即又觉自己有些过分。

    要知这等传说,若是长久深入人心的话,是的确可能致人死命的。当初望帝曾特地强调过感觉、精神和肉体之间的关系,说是如果一个人处于极度的恐惧、极度的疼痛、极度的痛苦之下的话,的确有可能突然之间精神和肉体完全崩溃,从而导致死亡的。比如有的人要折磨人,便只用锯慢慢锯那被折磨人之腿。按说就纯伤势而言,即使是整条腿都断了,人也大半可能不会死,别说只锯至骨头的一半了。可若是锯得非常慢、非常痛,待锯到骨髓深处时,十成中九成九的人都会因为抗拒不住那剧烈的疼痛感,突然间意识完全崩溃而死。

    因此,许多手段高明的巫师往往会事先宣扬某种情况下必死,使此思想深入人心。后来如果某一人忽然犯了那事,那么巫师就极力诅咒他,说他几日之内必死。周围的人听信于此,也就都不肯跟此人接近。该人若是知识不足,或是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极可能在自我暗示和别人的暗示下,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死。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真的身心全溃而死。

    该人死后,巫师被“灵验”了,自然更加加强了说话的威信。其后如又有人犯,自然就会更加恐惧,更加必死。如此循环以复,邪术就难以被揭穿。自己后来在月氏神务卷宗中,就曾见过某任大臣被完全诅咒而死的记录。在爱琴海时,爱德华等人也曾问过此事,自己还曾经向他们解释过这类问题。如果这青年真的就听信此传言而死,那岂不糟糕?

    昭元正胡思乱想间,那老妇人已长长叹了口气,默默不语,似乎这传言果然甚是厉害。想来这传言肯定历史久远,而且可能先已有过什么“验”,是以早已深入人心。昭元几乎就想要喊出来这是谣言,最起码自己不就也见过那条蛇么?不也没死么?但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具,几乎已和死人差之不多,又哪里有什么底气来说这句话?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苦笑,心下也莫名其妙地悲凉起来,竟似已有同病相怜之感。

    那老妇人忽道:“那两头蛇……现在在哪里?”那青年垂泪道:“孩儿怕后人又见到它,又丧性命,想到不如由我一人自当,便杀死了那蛇,埋了起来,不让别人再看见。”昭元只觉头脑一片混乱,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感觉。

    那老妇人却是语气一宽,道:“如此便好了,为娘还想和你拼了这两条命去除掉它呢。孩子,俗话说,人有一念之善,上天必定相佑。你今天见到了两头蛇,怕别人又见又丧命,杀而埋之,此善岂止一念?你一定不会死,而且还会因此而获福报的。”

    昭元心乱如麻,满脑中百念冲撞,一下下都是那么有力,那么激烈,已浑不知自己该当如何是好。他来时本是气势汹汹,只觉若不将此大奸大恶碎尸万段,那便天地难容、鬼神共愤。可现在却偏偏发现,这两头蛇原来就是死在这样一位真正悲天悯人的孝子手中,而且是因为如此原因而被杀死。难道自己能去昧着良心,去为两头蛇而动他分毫?

    屋中那青年似乎为那老妇人之话所感染,渐渐止住了哽咽之声,站了起来。昭元呆呆地望着他那被灯火斜斜投射过来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实在是说不出的高大;尤其是和自己一比之时,更是对比得强烈无比。这一对母子才是真正的悲天悯人,因为他们自己受了再大的苦,也只想着要让世人少些苦楚。他们是普通农家之人,也许没有书可读,还很愚昧,所以才会相信这些可笑到极点的传说。可是他们比起自己,比起自己这口口声声要为人造福,但才只受了一个女子的困难,就大叫委屈,死活不肯心甘情愿去为全楚之民谋福的心态,又哪个是在天上,哪个是在地下?

    昭元忽然觉得,这几日里那许许多多的挣扎,都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无耻、可笑、自私和渺小。自己身在楚王尊位,难道就如此容不下全楚百姓之福?自己后宫已经美人无数了,难道自己还要贪多不足,连一个女子都割舍不了?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当君王?

    昭元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痛,似乎是在悔恨,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地在这个错误中挣扎那么许久。但与此同时,那种痛却又似是一种彻底的绝望,因为自己终于要永远地摆脱对她的思念了。到底哪一样多些?到底那样是真,哪样是假?他没有办法回答。

    他心头苦笑一声,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却又忽然想到了两头蛇。无论如何,它死了,它的痛苦也自然结束了。这有什么不好的?看来它还真是自己的化身,既然今天它死了,那么这个以前曾无耻的昭元,自然也就应该死了。这不就是天理循环的最佳体现么?

    昭元黯然神伤,幽幽叹了口气,正要离身而去,忽然那老妇人警惕道:“什么人?”昭元吃了一惊,知自己刚刚心情激动之下的叹气忘了隐藏,被她察觉。但自己那一下毕竟还是不大,普通人肯定还是难以听见的,何况是这样一个年纪不小、耳目昏花的老妇人?

    昭元心念电转,立觉这名老妇人绝不简单。他那抽身而走的念头顿时消失,继续一言不发地静静细听。那青年似要出来察看,但那老妇人忽然伸手止住了他,似乎在侧耳细听。

    昭元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退开缩身匿体,竖耳细听。那老妇人忽然慢慢道:“孩子,看来是猫动了一下。唉,人老了,耳目之属也昏花了许多。”那青年道:“母亲春秋已高,却还日夜操劳,教导孩儿,叫孩儿如何能安心得下?孩儿领母亲之训,不敢再行时时思死。夜已深了,乞母亲不要再操劳了,孩儿才好回房安歇。”那老妇人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去吧。娘也累了,会安歇的。”那青年道:“是。”接着便听细细之声,似乎是那青年退出之声。不一会窗户忽然一暗,那老妇人已吹灭了灯火安歇。

    过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昭元依然一动不动,心下却泛起了疑问。他本来觉得,那老妇人之所以那样做,乃是觉出外面潜伏的人身手不简单。她爱子心切之下,便先遣开她儿子,然后再来对付自己。可现在看来,那老妇人却又真有些象是以为外面是猫狗之属。

    昭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老妇人绝非寻常之人,因为那声“什么人”完全是一名武人在受惊时的本能反应,带着武人本能的惊惧戒备。农家日夜有猫狗行动,若是普通农家听到声音,首先想到也是猫狗之类的话,那就绝不会叫出“什么人”。

    忽然,里面传出了极轻微的声音。昭元心头一动,暗思:“来了。”果然,远处黑暗角落忽然一门微开,一个黑影直朝自己这边扑来。昭元心念电转,匿形更深。那老妇人武功似乎不强,但却甚是警惕,一下下挨了过来。

    昭元本来还想假装武功比她还差的样子,突然逃避,引她来追的。但他见这人手中似乎拿着一样针筒之类的东西,心下吃惊,生怕是能团发射大批金针的那种。于是他便又凝神细望,有些想突然出指先将她点倒再说。但由于这老妇人甚有悲天悯人之心,年纪又大,他甚怕将其点得受伤,是以要等她近到一定程度,万无一失,才好动手。

    那老妇人步法甚是敏捷,竟似比她年纪年轻十几岁一般,昭元暗暗称奇。那老妇人忽然冷冷地低声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昭元大吃一惊,不知她是诈自己,还是真发现了自己。他正犹豫该不该答,那老妇人忽然伸手将那物对准了他,道:“老身不想杀你,但你也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莫要来相逼老身。老身不日便搬迁,绝无相扰。”昭元知道她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己,只得慢慢站起来道:“老夫人可能误会了,在下并无恶意。”

    那老妇人忽然神情变得极是激动,全身都剧烈颤抖了起来,颤声道:“你是不是楚王?”昭元脑中一震:“她怎么能知道自己是楚王?”自己衣冠虽确实是只有楚王才能穿戴的,但普通之人即使见了也难相识,不过会觉得甚是华贵而已。如此说来,这老妇人难道出身显贵、见过楚王?昭元正极力寻思,还没答话,那老妇人又颤声道:“你是不是楚王?”昭元忽然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只听啪的一声,那针筒已是掉落地上。那老妇人泪流满面,喃喃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怎么知道?”昭元见她神情无比凄苦,心下狐疑与同情之心都是更为大盛,正要放软声音,那老妇人忽然厉声道:“我不知道,你滚吧!你滚吧!”说着一扭头掩面而奔,那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极是突兀。

    昭元万没想道她忽然如此失控,丝毫不压低声音,心头更奇。他生怕邻人惊觉后围过来察看,身形突然暴起,一把将她挟至屋内放下,低声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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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孽欲魔踪 第 八十 回 茫茫情祸起萧墙

    第八十回茫茫情祸起萧墙

    那老妇人却根本不答他的话,也根本不看他,似乎极力要闭上眼不看他,可泪珠却依然从眼缝中滚滚而落。昭元看她如此激动难过,心头难过之意竟也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觉得她与自己可能有某种莫大的关系,全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他心念电转,极力搜寻五六十岁那一辈中,和自己有深切关系的女性,却依然是一无所得。自己之祖母早已谢世,太妃们都居别宫,根本没怎么见过自己。那么她究竟能是什么人?

    昭元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呆呆地思索着,搜寻着,想要开口而问,但口张了几张,却还是问不出来。她是谁?她为什么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能让自己本能般地受到一种心灵感染?

    昭元越来越觉自己似乎极受她感染,仿佛一见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这种感觉简直就似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一般,是那样的亲切天然,更是那样地让自己魂思梦绕和苦苦求索。他忽然全身一阵颤抖,因为这正是自己对死去母亲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难道母亲……母亲终于还没有抛弃这个世界,没有抛弃自己?

    昭元只觉眼前忽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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