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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盆中,几页残纸被腾起的火舌吞没,纸是好纸,埋在地下数年,取出来是依旧光洁如新,便是那上面娟秀的字体也恍如刚刚写上,醒干后不久似的,不过,到底抵不过火焰的热度,了去成了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游方手一拂,面前的千机宝盒顿时消失,只剩下两封新写的信件,已经封好,静静地躺在桌上。
“少爷。”观言睡眼朦胧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周遭,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下了床。
“你醒了?”眉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游方看向观言的目光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疑惑,照理说,那颗药能够让观言睡到天明才是,怎么?
“少爷,我这是睡了多久?”说话间,一声极为突兀的‘咕噜’声从观言腹中传出。
游方不觉笑了出来,道:“饿坏了吧,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吧,天亮后,陪我去墓园一趟。”
很累,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栖霞城沸腾了,城中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凌晨时分,少空山宝光照耀天际的事情,所有人都猜测有至宝将要出世。
游方听闻后,慢悠悠地吃过早饭,就带着观言还有秦阳一起乘车去了陵园,并没有理会什么宝物的事。
城中越发热闹了,可以看到不少带着兵器的陌生面孔,几家大些的旅馆客栈都人满为患,并且还有更多的人从城外赶来。
“大多数都是些俗世之人,少有阶位在身的修士,不过,不排除有强大的修士躲在暗中不曾露面。”秦阳放下车窗,说道。
秦阳的气色有些倦怠,也是,奔波了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即便是二阶武师,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游方斜倚在靠枕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道:“该头疼的人不是我们。”
“可是,属下有一点不明白,少爷为何要让我把少空山里的秘密泄露出去?这样一来,少爷昨日的种种安排,岂不是徒劳无功了?”
“你担心的是引来太多的人争夺,我不能满足对你的承诺吧?”游方笑着反问道。
“少爷明鉴,属下确实有一些担心。”秦阳一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
“昨天做的一切,都只是表个态度而已,如果所有人都跟我大伯一个性子,自然是足够了。”游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道:“据你所说,秦一宇是四阶武师,况且少空山中还有不少你们秦家的人手供他调遣,不给他找到足够的对手,你以为,就凭我们几个,能够从他手里抢到那件东西吗?”
“少爷果然深谋远虑。”
“我手里能够动用的力量,满打满算就你们三个,加上我,继承城主后,勉强可以拥有近乎二阶的官势加成,这还是在栖霞城之中,到了少空山估计也就一阶左右,算来算去,我的实力都是最弱的,不把水彻底搅浑,哪里会有我的机会。”
浓密的枝叶挡住了如火的阳光,层层腐叶之下,被高温孵化出各种虫豸,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成群结队地爬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几道人影如同灵猿一般在大树之间腾跃,却见他们身后忽然寒光闪动,流星一般穿透了几人的胸膛,一瞬间血肉纷撒,这几人的身体四分五裂,破碎的尸骸带着惯性,继续朝前方划动了一段距离,落在腐叶之中,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唰!”
几点寒星从几人坠落前的地方飞起,几缕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恰有一缕扫过其中一颗寒星,指节大小的银梭为中心,一根根发丝般纤细的丝线环绕其间,随着银梭高速飞动,那些细线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收缩舒展。
“区区几个一阶的废物,也敢拦姑奶奶。”
一棵大树上,全身被宽大黑袍笼罩的人影看也不看地上的残尸,袖子一扫,所有的寒星尽数被她收起,脚下一点,几个起落,人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
第二十四章 少空山
去时马车里坐了三个人,回来时只剩下了游方和秦阳。
回到克己园,经过中庭假山出时,忽然假山背面传来几个仆役闲聊的声音。
秦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顿时消失,便看到两个丫鬟发髻的脑袋从假山一侧探出。
“有这闲工夫多做些事,少在这里乱嚼舌根。”游方一看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于是就只是板着一张脸说了一句,没有再多管什么。
直接进了后院,回到大屋里,尚未来得及喝口水润润嗓子,留在府中的秦洪瑞与秦宁便过来,说秦一宇已经派人过来找秦阳过去一趟。
秦阳几句话将二人打发走,重又回到大屋。
“看来是出事了。”游方挑眉看了秦阳一眼,道。
秦阳点点头,道:“应该是有不弱的修士进入了少空山,我师尊这一门在府中一直是负责整理道州内修炼者档案的,想来他是要找我过去询问一番。”
“你在少空山没留下什么痕迹吧?可别暴露了自己。”游方静了一晌,严肃道。
“少爷放心,我按照少爷的吩咐,将您的玉佩送入了蓝氏祖地,那玉佩如今已经在祖地之中,过程中,没有人发现。”
游方道:“那就好,另外我们的计划需要秦洪瑞与秦宁,你着意告诉他们一些,好了,你去吧。”
“属下明白。”
秦阳还未离开,游祥已经进来,两人照了个面,却没有什么交流。
“主人,门房来报,福管事在园外求见。”
“请他进来。”游方懒懒地倚着靠背,道。
那边见了福叔进了后院,游方笑吟吟地站了起来,道:“福叔来得正巧,我心中有些疑问想找你解惑,你便来了。”
“老奴见过少城主。”福叔躬身行了一礼,抬起头,目光与游方交错时,微微往左侧一瞥。
游方顿时明白,福叔这是要他支开其他人,单独说话,于是脸上挂着笑意,与跟在福叔身侧的游祥道:“游祥,我记得礼册里有一味百年戎骨草,不久前我无意发现了一个方子,以戎骨草入药,对于积年骨伤颇为有效,今日福叔过来,我才想起五爷爷早年腿骨的旧疾始终未愈,你去取来。”
接着又对福叔道:“福叔与我一同去后面的药田吧,此药方还需要几味药,药田里恰好有成熟的。”
福叔依言应允,二人一同向着后院走去。走在廊下,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福叔小声道:“三爷用人往往都是用那些有家眷的,手下的人顾忌着家眷,自然格外用心。”
“难怪。”游方总算是明白为何游祥会那般忠心游少恭了,转而道:“五爷爷是要对付三叔吗?”
福叔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大少爷是如何得知的。”
听福叔私下里依旧用‘大少爷’称呼他,且没有否认亦或辩解,游方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我外出回来时,‘无意’间听到两个丫鬟在谈论五爷爷处罚了福叔儿子的事情,再加上,福叔你这段时间一直若有若无地帮三叔做些事情,我想,不出意料,等我离开城主府,前往道府,遇到的刺客之中,少不了福叔吧?”
“大少爷虽然知道不止我会出手,但是老奴还是要多嘴一句,对于三爷来说,我只不过是他准备用来嫁祸主人的,他不会完全信任我,而我也不可能真正对您动手,三爷必然会准备真正的杀手,大爷本身不足为惧,但是大爷的父亲三族老,同样不可小觑,还请大少爷千万小心。”
“仇恨真的这么重要吗?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为了复仇而活着,什么都可以放弃,值得吗?”游方背对着福叔,视线正好看着那片曾经种满了牡丹的地方,昨夜新翻的土,还带着湿气,黑亮黑亮的,真是肥沃极了。
一句‘值得吗’,让福叔瞬间失神,许是他也在心底问自己吧?但是,很快,福叔就用极为坚定的语气,道:“值得,老奴的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只要能为两位小主人报仇,死上百次千次都无所谓。”
福叔的语气那般坚定,有种不容任何人质疑气势,游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那般灼热,那般刺眼,即便是闭上双眼,依旧让眼睛感到千万根针刺似的。
“要动手,就在我进入少空山之前动手吧。”
游方知道,这句话一出口,福叔便必死无疑,可是他还是说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所以游方一头扎进了炎炎烈日下的药田,任由那火一般的阳光烧得他全身生疼,汗水流到最后,已经似一把把流动的刀子。
拿着游方亲手配置的药包,福叔的步伐居然有那么一丝轻快,有大少爷在,五族老的最终目标何愁无法达到?
“滴血镖,主体形若枣核,内中空,藏有用铁线蛇筋分解的丝线,元力激发之,如蜘蛛挂网,主体破体,丝线分割,为阎母所有。
阎母,姓名不详,女,着黑色大袍,三十一年前初战,以滴血镖屠戮东辽城治下数个村落,发现时,这几个村落所有人都被切割成拳头大小的碎块,血腥至极。
后于二十五年前,十二年前,在叶城,虎林岭治下犯下同样凶案,因其手段残忍,出手便无一活口,所以人称阎母,记录在案。
两年前,阎母在陵川郡出现,在其出手屠戮一个村落时,恰好被经过的陵川郡郡守发现,二人大战之下,都受了不轻的伤势,据此推测,阎母修为大概是介于三阶与四阶水准。此后,阎母便再无音讯。”
少空山之中,秦阳在看过了被用布遮住的尸体后,思考了片刻,就说道。
秦一宇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人上前将尸体搬走了。
“陵川郡与栖霞城就隔了这座少空山,想来那阎母就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今天凌晨的宝光把她引过来的,不过,一个四阶而已,我还应付的来。”
“可是,这蓝家祖地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异象?会不会是游方他使了什么手段,这段时间,我跟着他,总觉得他有些心机。”秦阳眼睛一转,道。
“不会,他正忙着与游少敬和游少恭周旋呢,出了这种事,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里,他昨天做的事岂不是白忙活了。”秦一宇肯定地摇了摇头,接着冷笑道:“不过,凌晨的动静那么大,定然不会只吸引来阎母一个,为了避免再有伤亡,所有在少空山的人都撤到蓝家祖地入口附近去,游家身为地主,发生在他们眼下的事情,他们自然也该出份力,让他们的人去负责外围封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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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宾客来
早上起来,天色就有些阴沉,没有听到观言的声音,游方还真有些不习惯。
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又吃过早餐,天空便开始淅淅沥沥下一些小雨。
游方在后院的长廊下作画,秦阳来时,他正好搁笔。水一般浅淡的云雾,隐没着层层的山峦,不见生灵。
“昨夜星辰今时雨,云雾少空寂寥城。离人断肠不归处,异客扫衣起纷争。凭栏倚栅画初时,笔落剑气赤染霄。凤栖梧桐待云聚,龙卧浅滩等海潮。”
读着画上的题词,秦阳不觉缩了缩瞳孔,而游方却轻笑了起来,“游戏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只是这城主府陡然安静下来,又是雨时,闲着无聊,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少爷太过谦虚了。”
游方一笑而过,从桌上拿起画纸,随手就丢进了一旁用来洗墨的瓷盆之中,“这么快秦一宇就放你回来了,看来少空山中的局势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
“目前只发现了一个四阶的阎母,其他的多是些散客闲人,如今少空山的几处入口都已经被栖霞城的世俗军队把控,秦家的人则是守在蓝氏祖地入口,等闲之人无法进入。”
“这样可不行。”游方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砚池,直接丢入瓷盆之中,霎时间,黑色的墨汁将整盆水都染成了漆黑的颜色,“你看,只有这般,方才能够让人无法看到那张纸,更无法得知纸上曾经有过什么痕迹。”
“属下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的。”
“也不要太过,须知,这瓷盆也是会坏的,需要考虑到瓷盆的承受能力。”
“少爷放心,栖霞城附近,能够直接打破这个瓷盆的人并不存在。”
“那也不行,画完了画,这瓷盆也是要收拾的,它如果不肯动,也是件麻烦事。”游方左手在桌面上一拂,顿时出现了两瓶白玉瓷瓶。
“这是?”秦阳不解。
“两瓶五品的补元丹,总共十粒,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拿去吧。”
秦阳愕然,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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