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第七封印- 第6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孀妇与孤儿的眼泪淌成了河水,凄凉地诉说着胜者的悲伤。
  战争的目的与意义究竟何在?
  无尽的鬼火缀饰成王朝的晚妆。
  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啊,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娃蒂胸中一阵酸楚,几个月来经常感觉到且越来越是强烈的无力感再一次笼上了她家来无有忧虑的心灵,使得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一阵子艾诺维常常以歌声来渲泄内心的情感,在阳台上往往一坐就是几个钟点;但却从无一首歌如他今天所唱的这样沉重。这般悲凉。她无言地来到艾诺维身后,正想着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来劝他,便听得琴音转了两转,他已经接着唱出了下面的调子——比前阙更沧凉、更绝望的调子:
  跛足的战马必须在死亡里休息,卸甲的战士怎样才能洗净血迹?
  沙场上没有兄弟,刀尖上魔鬼栖息。
  故乡的小园中本来种着薏米,却在昨日的战役里被我亲手陵夷。
  生命的地图已经被彻底抖散,只听得见战鼓的人能去哪里?
  啊,生命的地图已经被彻底抖散,只听得见战鼓的人能去哪里?
  娃蒂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满腮。紧紧地她压住了自己的胸口,费力地和那不断扩张开来的疲累与绝望作挣扎。“啊,天,赛拉飞尔哥哥……”她无声地喊了出来,无法自制地看向了遥远的天空——雨势已经渐渐消歇,阴云却仍然密布的天空:“赛拉飞尔哥哥,我究竟该怎么办呢?费姬一直不肯回来,我怎么劝她都没有用……”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响,迅速地朝这个方向接近。娃蒂本能地回过头去,正看到一艘小空舟破空而来!
  被那声音惊动的人当然不会只有娃蒂。纵使心情极度恶劣,当小主舟的声音越来越响、清楚分明地朝着自己居处飞来的时候,艾诺维终于偏过头去,朝声音的来源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暗沉了下来,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小空舟在屋侧二十余公尺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舱门开处,老人拄着紫云木法杖现出了身影。
  一抹不耐烦的神色自艾诺维脸上掠了过去。在他情绪恶劣到这般的现在,这老人的出现无异于雪上加霜。连想都不曾多想,他已经一把抓住了娃蒂“别急着走,艾诺维!”老人喝道,急切的话语瀑布般从他口中流泄而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如若不是凭仗了相呼相应的能量,有谁能够穿透你设下的结界,感应到你的存在?你已经苏醒过来的理智想都不曾想过这一点、连怀疑都不曾怀疑过吗?艾诺维?”
  艾诺维身子震动了一下,眼眸深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不,他并不是不曾怀疑过,而是根本拒绝去怀疑。在他少年的心灵里,那根本是连想象都无从想象的事!然而如今,这个冒充他师父的老人在他面前喝破了他心底最深的疑惧……而且,仿佛是看出了自己的动摇一般,老人的话语毫不留情地继续切了下来:“对于能量的本质,你了解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取舍的决断之间,你也一向比任何人都更能掌握。岂难道只因为记忆还不完全,就可以如此自欺吗?你记不记得你自己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些什么来?‘呼荷世界的命运之子啊,你的存在源自这个世界自身的意志’,”
  艾诺维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失声道:“师父?你你真的是……”往后倒退了两步,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可能!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不明白吗?”老人微微地笑了,一个有些悲伤的微笑:“艾诺维,命运之子啊,”
  “不,不会的,不可能!”少年激烈地叫了出来,风之竖琴因了他衣衫的摩拳而发出了轻微的呜响:“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费姬——”他慌乱地转头,入目的却是娃蒂那虽然关切、却完全不能进入状况的眸子。仿佛这才意识到费妮丝雅已经不在身边,艾诺维惨白着脸孔又朝后退了两步。他的呼吸变得如此急促,使得老人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艾诺维——”
  “走开!”他喊,满头银发都在狂乱中飞旋了起来:“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思考!我的记忆,我的过去——费姬!”
  他急切而狂乱的喊声长长地拖曳在空气之中,傍晚微阴的天色底下却只剩下他和娃蒂的残像。这个神出鬼没的少年已经再一次使用了瞬间移动,从追索他的喀尔提眼前消失了!
  老人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嘴角浮出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卡鲁奇在旁边说道:“这小子怎么又溜啦?爸爸,你确定他真的是那个什么牢什子传承者吗?”老人回还头来瞧了他一眼,这小子便把下巴抬得高高地,满脸都是挑衅的神气。
  索朗陀耶瞧了佛兰珂一眼,淡淡地道:“这是第二次了吧?如若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喀尔提们也未免太辛苦了些。”佛兰珂双眼直直地看着地下,双手绞得死紧,却是一声不吭。老人淡淡地道:“目前是他人格最不安定的一个阶段,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喀尔提,可都没有法子拗得过他……否则的话,又何必劳动我这把老骨头?”索朗陀耶失声道:“您,您是说……”
  老人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询问,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子之后他慢慢地睁开眼来,了然于胸地点着他那颗土拨鼠一样的脑袋。
  “果然,他朝着北方去了。”他慢慢地说:“确切的定点可能还会再行移动,不过肯定不会离开费妮丝雅太远……”抬起头来瞧了瞧天色,又看了看周遭,老人简单地道:“已经很晚了。歇一夜再出发罢?”
  这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大家伙儿自然毫无疑问,信奉受行。眼前既然有个遮风避雨的小屋,当然没有必要再搭帐篷。有人睡阳台,有人睡客厅,总之全数挤了进去。老人坚持自己已经过惯了餐风露宿的日子,硬将卧室让给了佛兰珂和妮亚两个女孩子。
  这一夜雨声时断时续,佛兰珂整夜不能成眠。巾枕之间依稀仿佛,还存留着艾诺维的体气,脑海与耳际之间,也盈满了他狂乱而痛苦的呼喊。可是打从我们下船后直到他消失,他连瞧也不曾瞧过我一眼……连瞧也不曾瞧过我一眼!
  想到这个地方,佛兰珂只觉得一阵激痛自心底绞了出来,痛到她几乎不能呼吸。纵使所有的理智都打一开始便叫她放弃,但属于女性的、属于感情的、属于执泥的那个部份、那种本能,却教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样的漠视无动于衷。更别说她目前所处的地方,还残留着他大量的能量了!她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无声的泪水不肯停歇地浸透了枕被。他心底所有的人只是费妮丝雅——从头到尾,她只听他呼唤过费妮丝雅!
  那一对哭肿了的眼睛到得第二天清晨,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目去。卡鲁奇咦了一声,侧着头颅打量她,说道:“你想家呀?怎地没事哭成这个样子?”吉托喝道:“人家想家干你什么事了,要你多嘴!”眼角余光里,见到索朗陀耶脸色阴沉,眉目间隐隐然透着怒意,刹那间心知肚明,心想:“这下子可伤脑筋了。为今之计,只有希望地封印快快解开,好让那小子身上散出来的能量均衡一点……只不知道还来得及么?”
  且说艾诺维紧拉着娃蒂的手,在激烈的情绪冲激之下,借由瞬间移动来到了双环湖。距离他上次陪着费妮丝雅到这里来参观水妖精的祭典还不足一个月,他整个的情感生活却已经彻底翻覆了。紧抱着娃蒂虚空站立在水面之上,他怔怔地盯着祭台后面、费妮丝雅所住的山谷的入口,心绪紊乱,呼吸沉重。一时间想着要立刻冲进谷里,和她把话说个明白,下一刹那却又被他暴风雨般的反弹情绪给硬生生地扯了回去。就是在这个地方,在自己最狂乱、最不安的时刻里,她拒绝了自己“立刻回家”的要求;就是在这个地方,她雪上加霜地向自己索讨龙剑为我们两人的爱情作见证的龙剑……娃蒂见他面色阴暗不定,好生耽心,轻轻地碰触着他的胸口,正想开口说话,空气中叮咚两响,艾诺维为费妮丝雅造就的那座喷泉,便在这个时候唱起了那支情歌娃蒂已然听熟了的那支情歌……艾诺维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好几步。想及自己对她如此深情爱恋,她却似半些没放在心上一般,由不得舌根处一阵发苦。日日夜夜,这喷泉总要将这首歌唱上十几遢,难道她半些感觉也没有么?还说什么要我先去解地封印——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跟自己说了?还得要我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着找她?要是、要是见了也不肯说呢?不,如果更糟——连见都不肯见我呢?
  “艾诺维!”娃蒂轻喊,本能地揽紧了他的颈项:“怎么了,艾诺维?不是为了见她才来的吗?不是有话要问她吗?叫人哪?”
  “不!”他无法自制地喊了出来,本能地抗拒着自己在感情上的脆弱,以及对费妮丝雅的依赖:“我不是——我没有——”
  “艾诺维……”
  “不!”他喊,更激动也更暴烈了:“为什么非要我来找她不可?为什么非要我来问她不可?她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了吗?我有那么脆弱、那么不懂事吗?那样的话她又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啊?”
  “艾诺维……”
  艾诺维三字才刚出口,娃蒂眼前一阵晕旋,所有的物质都在刹那之间幻化成了能量,而后在两三秒的时间内重新聚拢;丰富的经验使得娃蒂在再度凑拢成形的时候,立时将那轻微的晕旋抛了开去,定下神来打量周遭——是的,就在方才,艾诺维已经再一次带着她施展瞬间移动,整个儿从浮岛跳开了。
  而眼前的地理景观熟悉至极,使得娃蒂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那砂金般洁净的谷地,那精致而典雅的神殿,以及谷地四周环抱而来的、似曾相识的丘陵……只除了没有风——没有了当初风火两族的妖精舍死忘生、却无论如何也攻它不入的风壁!
  “咒禁谷?”娃蒂失声道:“艾诺维,你回到这里来做什么?沙帝斯他们已经不在了呀?”
  艾诺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迈开长腿朝前行去。这时天色已经昏黑,银鳞之月悄悄地自东方升了上来。或者是由于包围此地的古魔法结界已经消失的缘故,娃蒂初来此地时所见到的、那片笼罩了整个山谷的柔光,此刻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四周一片暗暗沉沉。艾诺维左手清脆地弹了一下,虚空里立时亮起了一朵明灿的火光。
  就在神殿的入口处,艾诺维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结界消失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神殿入口那方原本洁净的大理石上已然铺上了一层黄砂。艾诺维手掌拂动,那层细砂立时让一阵轻风给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底下古呼荷语镌刻着的几行字迹:
  当鸟群的翅膀被劲风拂乱,晶莹的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且火光因不同的颜色而颤抖;沙帝斯啊,那就是行动的时候!
  ——魔导书,第一章 第一节“这上头说了些什么啊,艾诺维?”娃蒂好奇地问,本能地知道:他现在所要做的事非比寻常。艾诺维沉沉地闭上了双眼,两道英挺的浓眉因尊心思索而皱了起来。
  “当鸟群的翅膀被劲风拂乱,晶莹的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一字一字地重覆着石板上那如诗如歌的句子,他眉眼间的困惑有增无减:“我不明白……这太不可思议了!泉水在冰霜中展现歌喉,且火光因不同的颜色而颤抖……是这人早已料到封印必有松动的时候,散逸出来的能源会因此无法稳定、经常失衡么?让沙帝斯们在看到这些徵兆的时候采取行动……”缓步走入了神殿之中,他在那具巨大的石棺前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听取我的意志,接受我的命令……从火妖精手中取来生命之石,”低声复述着石棺上镂刻的字句,他情不自禁地举起了右手,碰了碰额上的火水晶:“当彩虹之月在夏至的晚上升起,让传承者恢复意识……”
  “艾诺维!”娃蒂憋了老半天,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切你自己都记得吗?我是说,从沙帝斯他们放你出来以后?”
  “不是——很清楚。”艾诺维沉沉地说:“有一点像镜子吧,我想。看到什么都能够反映,但是无法记忆。我开始拥有感觉,有了反应,是在火封印解开之后。而后……”说到这个地方,他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个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