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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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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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草原骑兵和燕军因为叛乱和违纪而被捕,没有经由审判,只是因为夏侯将军一句话,便被尽数杀之。

在战场上,大唐东北边军负责维护军纪,镇压叛乱,但今日的处决未经审判,这已经严重违反了神殿的规矩和唐律。

但唐律管不了将在外。

所以杀人如草,夏侯面不改色。

…………一名军官骑着战马从军营方向疾驰而至。

夏侯接过军官递过来的书信。

虽然常年驻守土阳城,此时更是远在荒原,在他毕竟是帝国镇军大将军,在长安城里在朝廷里有很多眼线。

他与镇国大将军许世没有太多私下的交情,但彼此尊重,所以军部有些事情,往往会通过那些眼线,直接传到军营里。

这封书信上讲述的是最近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

夏侯知道了许世与宁缺的那两场谈话,也知道了城门郎黄兴和于水主在雨街上的死亡,所以他看着这封信沉默了很长时间。

去年土阳城中,他与书院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本来不怎么愿意理会书院入世之事,不会像许世那般警惕不安。

然而黄兴和于水主的死亡,却让他开始警惕起来。

黄兴和于水主是亲王殿下的人,也是他的人。

而且都是参与了当年那件事的人。

夏侯不明白宁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先在荒原上杀了林零,又在土阳城里杀了谷溪,如今又杀了黄兴和于水主,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都一个一个死在了此人的刀下。

朝廷和书院已经同意自己归老,看来此人有些不同的意见。

“难道真的有漏网之鱼?”

夏侯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他很清楚林光远的儿子已经死了,因为当年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儿的尸体,是他亲自检验的。

然后他想起长安城里的某个说法。

书院宁缺和公主殿下李渔关系亲密。

难道是为了那张龙椅?

夏侯的神情愈发冷漠,他本已决定归老,但如果有人试图伤害他的妹妹,伤害他的外甥,想要抢夺属于自己外甥的皇位,那么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对方。

处决依然在持续。

违纪士兵的头颅被斩落草原,擦擦之声连绵不绝。

血腥味中,夏侯想着长安事,杀意渐起。

就在这个时候,湛蓝无云的草原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从空中跳了下来,呼啸破风,带着无比霸道的杀意,直冲夏侯。

夏侯抬头。

空中除了那个人影,还有炽烈的阳光。

所以他眯了眯眼。

对这幕画面,他已经很熟悉。

在呼兰海北畔,他便见过。

这些天,他也见过好几次。

所以他没有慌乱,神情依旧平静而冷漠。

一道极凛厉的气息,从他身体间喷薄而出。

皮靴深深踩进松软的草原沃泥间。

下一刻,这些松软的泥土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以靴底为中心,草原间出现无数道如蛛网般的痕迹。

夏侯站在裂如蛛网的草原中央。

凭借着脚下传来的巨大反震力,他向空中飞去。

战衣振振,疾如飞鸟,煌若天神。

…………魔宗天下行走唐从空中跳了下来。

魔宗前代强者夏侯向空中飞去。

两个人的在草原上空相遇。

一朝相遇,便是晴天霹雳。

晴朗的天空里,骤然响起一道闷雷。

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从空中开始向四面八方传去。

远方正在低首吃草的羊群被惊的假死,仆于地面。

那名牧羊的草原少女被惊的跌落骏马。

正在执行军法的唐军士兵捂耳痛苦跪倒。

狂风劲吹,草海偃伏,断草纷飞。

第二百三十八章破甲

两个人影在空中相遇,就像是荒原西方最深处传说中悬空的小山一般撞击在一起,恐怖的撞击声向四周波荡开来。

那把锋利的血色巨刀,在空中激起无数道啸鸣,仿湛蓝的天空仿佛都要被劈开,然而大部分刀势,却被一双铁拳封住。

偶有刀芒破开夏侯铁拳,落在他的身上,夏侯战袍之内便会泛起淡黄色的光泽,让锋利的巨刀无法噬入体内。

血色巨刀是魔宗山门至强的武器,虽然无法破入夏侯身体,本身的重量和挟带的冲击力,让它变成恐怖的铁锤,重重地击打在夏侯身体上。

夏侯的铁拳本身就是铁锤,也毫不留情地轰向唐的胸腹。

转瞬之间,这两位魔宗强者,在空中出手无数次。

交手无数次。

撞击无数次。

捶击无数次。

两座悬空的山峰不停相撞然后分离,然后再次相撞,如闷雷般的撞击声,就在草原上空不远的天空里不停响起。

一道一道连绵响起的雷声,近在咫尺,让那些躺在草海里、浑身僵硬的羊群本能里感到了死亡的恐怖。它们惊恐地撑起发软的四脚,向着四面逃散。

那名从马背上跌落的草原少女,趴在草丛里看着天上那两个如天神般的人影,早已震惊恐惧地变成了傻子,哪里还顾得上自家羊群的离散。

正在执行军法的唐军士兵捂着双耳,脸色苍白跪在草地上。

三名侥幸还没有被砍掉头颅的违纪军卒,因为双手被缚无法捂耳,眼角鼻中渐渐流出乌血,片刻后竟被空中两名强者的撞击声活活震死。

草甸上马鸣嘶嘶,一片慌乱。

一记最沉重的闷雷在草原上空的空中响起,猛烈的狂风从空中波及大地,吹得长草断裂乱飞,空中两道人影终于分开,疾退数十丈,落到了草原上。

草原地表上响起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闷响。

夏侯与唐身上的霸道气息,随着双脚落地而向地外泄散一分,靴底的草原地面,骤然塌陷,变成了两个土坑,坑中春草俱化为断屑,就如同新修未封的坟。

“敌袭!”

“有刺客!”

纵然面临的是魔宗山门天下行走这样的绝世强者,训练有素的大唐边军在稍一混乱之后,以强悍的意志清醒过来,开始组织防线。

马蹄声声,盔甲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草甸下方的军营里,数百披着重甲的大唐精锐玄骑,用难以想像的速度完成了集结,化作两个锋阵,疾驶出营,挟着草屑风尘,突袭而至,封住了这片草甸。

紧接着,又有车轮辘辘之声响起,十余座重型弩箭,被推出了军营,对准了草甸上方那个男人,又有阵师在强悍近侍的保护下,开始布置临时的阵法。

大唐骑兵神情凝重,看着着草甸上那个男人。

敌人只是一个人,唐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他们依然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草甸上下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唐站在草甸里,站在那些微微塌陷的坑里,站在数百名天下最精锐唐骑之前,站在无数弩箭之前,神情依旧平静,依旧沉默,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眼中只有不远处的夏侯。

唐还是穿着那件普通的皮袄,只是和以往相比,他身上那件皮袄要显得更加破旧,甚至很多地方已经烂了。

他的神情平静,但脸色有些憔悴。

协助元老会率领部族与中原联军厮杀多日,最近这些天又连续狙击夏侯,与唐军交手数次,他便是个铁人,也感觉到了疲累。

尤其是先前与夏侯这一战,时间虽然短暂,但他却受了很重的伤,胸腹间的皮袄出现了无数破洞,隐见血色。

他手中握着那把血色巨刀也有些黯淡。

…………大唐军队,毫无疑问是世间最强大的军队。

过往这些年里,他们在夏侯大将军的指挥下,东征燕国,北攻荒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骄傲自信到了极点。

然而在这个人面前,他们无法骄傲。

唐军不会畏惧修行者,因为他们认为再强大的修行者,在玄甲重骑和弩箭之下,都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唐这般强大的修行者。

大唐骑兵统领盯着远处那个穿皮袄的男子,寒声说道:“如果今天还不能把这个怪物杀死,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脸自称唐骑?”

草甸下方数百名大唐骑兵,听着这句话,面色骤然沉肃,抽出鞘中的朴刀,沉声集体喝道:“诺!”

数百把朴刀从鞘中同时抽出,那些锃锃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变成一种极富庄严甚至是悲壮感的曲调。

中原联军与荒人部族的战争结束后的这些天里,草甸上的那个穿皮袄的男子,在唐军周边出现了七次。

唐骑围捕了他七次,然而却没有一次成功,反而被这个男子杀了很多人,甚至让此人成功突进了三次,突到了夏侯大将军的身前。

如果不是大将军威猛举世无敌,只怕真会让此人狙杀得手。

普通人不如修行者,普通的骑兵也不如修行者,唐军将士们可以接受这一点,但他们无法接受自己这些人连拦下对方都做不到,他们无法接受做为下属,竟然需要靠大将军来维护军营的安全。

对骄傲的唐骑们来说,这是最大的羞辱。

苍凉呼啸的军笛在草甸四周响起,近八百骑大唐重甲玄骑开始缓缓布置阵形,军营处的弩箭阵师也向前推了数十丈。

一场世间至强骑兵对世间最强修行者的冲锋,即将展开。

“叛出山门之后,你果然变成了一个怯懦的小人,永远只知道躲在军营里,永远只知道让自己的手下送死。”

唐看着夏侯说道。

夏侯伸拳至唇边,咳嗽两声,伸手阻止了草甸四周下属们的动作,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唐说道:“我的部队并没有参与到对部落的战争中,你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去年开始,你一直试图要杀我,甚至冒着死亡的危险也要杀我。”

唐摘下毡帽,扔到脚下,然后缓步走出塌陷的草海地面,走到夏侯身前十余丈外,说道“因为山门里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回去。”

夏侯微微皱眉。

那双如铁丝雕镂出的眉毛,一旦皱起,显得那般冷硬。

魔宗山门里早已经没有活着的人,只有满地白骨干尸死人,那么等着他回去的人便不是人,而是那些不甘的幽魂。

“山门被轲先生所破之前,我和你的老师便已经离开,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以此指责我。”

“但你南下之后,终究还是成了西陵神殿的客卿。”

唐说道:“叛徒就是叛徒,明宗历代祖师,都在山门里等着你回去谢罪,慕容师姐,也在蒸屉里等着你。”

夏侯听着慕容二字,皱如铁栅的眉毛渐渐变得黯淡起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想杀我没有这般容易。”

唐说道:“如果我把你的真实身份放出去,天下谁能容你?”

夏侯说道:“西陵和陛下还有书院能够容我便足够,因为这代表天能容我,只要天能容我,天下之人不敢不容我。”

唐说道:“大唐皇帝能容你,是因为你有军功,他或许早就想除了你,只是不想与西陵正面冲突,又没有什么证据,所以才会驱你为虎长驻疆外,而书院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书院里的人们早就忘了怎么杀人。”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

夏侯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但你不是昊天道门,也不是大唐天子,更不是书院,所以你杀不了我,而现在整个世间,只有你想杀我。”

唐说道:“为何我杀不了你?”

夏侯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那把血色巨刀,看着深锲进草原地表的可怕刀锋,说道:“因为圣刀在你手中已经黯淡了。”

唐说道:“你的甲也已经破了。”

夏侯身上穿着的战袍,是清晨新换的一件,此时早已经在唐的刀锋之下碎成丝缕,露出里面那件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

他是大唐帝国镇军大将军,身上的盔甲,是由书院黄鹤教授亲自投计,也是由书院监督制造,上面刻着繁复的符线,可以为他提供看似无穷无尽的保护。

然而看似无穷无尽,终究不是真的无穷无尽。

去年在呼兰海北,唐手中的血色巨刀,已经在这身盔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近日连续作战,这件盔甲较诸往日已经黯淡了很多,尤其是胸腹附近,甚至出现了几道裂口,昭示着崩裂的结局。

这件盔甲,已经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你一直在受伤。”

夏侯看着唐胸腹处的拳印和血渍,说道:“而且你受的伤很重。如果你处于完好时期,大概需要四千重甲玄骑才能困死你,但现在的你,随时可能死在铁蹄之中,你要杀我,便要准备着随时被我杀死。”

“除非你能打断我的腿,你的骑兵才能困住我。”

唐说道:“但你知道我这一双腿,是不容易打断的,连续三次,你都想尝试做这件事情,但你没有成功,你永远无法成功。”

稍一停顿后,他说道:“而且你也在不停地受伤。”

夏侯说道:“我的伤比你的轻。”

唐说道:“但你比我老。”

夏侯说道:“都是明宗子弟,难道你还相信年老体衰这种废话?”

唐说道:“年老不见得体衰,但气魄必然不如当年,比如你现在就比当年怕死,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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