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你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更重要，你去见了他，可能就会改变主意了。”
说完，他又补充说明，这是陆明的原话。
楚云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了，陆明的智慧不需要质疑，所以，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和楚云说这样笃定的话。
楚云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陆明知道吴敬贤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毕竟是自己的杰出弟子，陆明学生那么多，能混上尚书的，似乎就楚云和吴敬贤，楚云还是被逐出师门的。
所以，陆明和吴敬贤的联系肯定很紧密，知道什么吴敬贤的秘密，就不奇怪了。
现在，陆明无疑是在阻止楚云进宫。
为什么呢？
不管怎样，楚云觉得还是听陆明一次，先去见他。
就这样，楚云又被带回了吴敬贤的家，陆明刚好出来。
看到楚云，不等他打招呼，便很自然地道：“我来这里给敬贤上柱香，听说你匆匆来过了，便叫人去追你回来。”
楚云回应道：“劳老师费心了。”
陆明这便笑了，道：“我将你逐出师门，在你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你不恨我还叫我老师？”
楚云不以为意地道：“老师的最后一课令我受益良多，又何来怨恨之说呢？”
陆明便杵着手杖，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有灵性，你有很久没去过书社了吧，陪老朽走走如何？”
“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楚云没有任何芥蒂地扶住了陆明的一只手，陆明有些不乐意地道：“不要把我当老骨头，我还能自己走。”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把楚云的手甩开。
这一路上，陆明问了楚云很多东西，如家庭，如基业，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楚云在边疆的征战和建城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听得眼里放光，啧啧个不停，显然很是开心。
一路走到鹿鸣书社，楚云也把自己这些时间经过的比较重要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一段路程，便很快走完了。
两人站在鹿鸣书社前，牌匾有些旧了，往里面走，草木也繁盛了许多。
陆明这才解释道：“如今的鹿鸣书社，已经没有鹿鸣了，只剩我这老陆，鸣不起来了。”
学堂还是那个学堂，只是，陆明已经不收弟子了，陆筱筱，是最后的一个弟子。
而在楚云之后，大部分的学子，也从陆明这里离开了，还在京城的，时常会来看看陆明，但远走异地的，怕是再难重逢了。
往日的朗朗书声，自然是不复得闻，也难怪草木繁盛了许多。
陆明老了，也没那个精力除草了。
倒是那竹林依旧清幽，楚云和陆明，便是走到了竹林深处，相对坐下。
陆明叹道：“还记得你当初在这里作画，转眼，已是多年光景了。”
“是啊，我也好久没有画过画了。”
楚云有些怅然，陆明却道：“你没在纸上作画，却在大夏的江山社稷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很欣慰。”
楚云摇了摇头，没有否认，倒向是谦逊的笑。
寒暄的话，差不多到这里便足够了。楚云一脸严肃地道：“多年不见，没辜负老师的厚爱，云便心满意足了，如今吴师兄因病而逝，让我心中困扰至极，老师可知晓其中缘由？”
楚云直接问出来了，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倒是无需扭扭捏捏的。
陆明叫他，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面对楚云的问题，陆明反问道：“知晓了缘由，你便能改变这些么？我叫住你，不是想给你一个真相，而是不想再失去一个得意弟子而已，你能否明白我的苦心？”
陆明说的情真意切，楚云却一脸决然地道：“就算是不能改变，我也不愿意再勉强自己装傻了。老师的苦心，学生理解，但是，学生的决意，老师是否能理解呢？”
楚云言辞咄咄逼人，陆明不禁苦笑，道：“我早知叫你过来，便会是如此的结果，楚云，你没让我失望，但我宁愿你让我失望。”
楚云默然，他无法承担陆明的赞誉，如果他能早一点觉悟的话，可能不至于有今天的地步。
沉默了许久，陆明才开口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你吴师兄，并不是病逝，杀害他的凶手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了，对吧！”
楚云点点头，陆明便问到：“所以你是当真不怕死么？”
楚云摇头，道：“我怕死，我珍爱我的生命，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人，他们需要我。所以，我不能死。但是，我更无法掩耳盗铃，让自己不去看这世界发生了什么。也许那样我能活的久一点，但是，闭上了眼睛，连屠刀什么时候落到了身上，我也不会知道。”
楚云的回答，让陆明看到了他的觉悟，陆明叹息了一声，道：“那我便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好了。”
楚云应了一声，等着陆明说。
“其实，一切，都从筱筱入宫为妃开始。你吴师兄，也是因此而死。”
陆明最开始的一句话，便让楚云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和陆筱筱有什么关系？
陆筱筱当皇妃，为什么会让吴敬贤身死？
“筱筱入宫已经快有两年了，她承担的是给皇族开支散叶的使命。一开始，我是不愿意她入宫的，但是，她自己决定了，入宫为妃。一入宫门深似海，好在宫中只有两个妃子，顾家那丫头，也是性格纯善，筱筱在宫中，也没那么多腌臜的事情。”
陆明缓缓道：“但是，日日得皇上恩宠，顾家的丫头，和筱筱，至今未能有一人孕有龙子，去年筱筱归宁时，我们才发现，嫁入宫中一年的筱筱，依然是完璧之身。”
“筱筱本来是想隐瞒这些的，但是，这种秘密如何能藏得住，府里自然有擅长相女的老妈子，筱筱一归宁，便让这个秘密暴露无遗。”
陆明说到了这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重点解释了一下。
毕竟说起自己的孙女是完璧什么的，尽管是爷爷，还是有些不自在，楚云也表示理解，心中的犹疑更甚。
他还没想明白这事儿和吴敬贤能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赵构不行，然后吴敬贤……
楚云在一瞬间的脑洞突破了天际，但是他很快又在心里鞭笞了一下乱想的自己，不可能有这种事情的，吴敬贤不会是这种人。
那，是吴敬贤知道了这种事情，所以给陆筱筱讨公道，反倒是引来的了赵构的嫉恨？
这件事情越发复杂了。
楚云还在犹自不解，陆明则是继续说道：“筱筱不让我们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老朽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妄语。但心中的苦闷，如何能对人言！老朽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宫中受这样的苦，每念及此，直叫我痛不欲生。但我竟未想到，这却害死了敬贤！”
陆明说道此处，眼中已经是泪光闪烁，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楚云连忙起身，拍着他的后背，稍微稳定一下他的情绪。
陆明却喘着气继续道：“那一日敬贤来找我喝酒，我心中苦闷，酒后便将自己的忧思尽数吐露了，让敬贤也知道了这个秘密。谁知，竟……”
楚云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道：“就算吴师兄知道了这些，只要他不说出去，也不至于惹上杀身之祸啊！”
陆明反问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都以为是陛下不能人道才没有动筱筱，但是，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陛下可以人道，但是他不愿意动筱筱。”
说到了这里，楚云顿时有一种即将拨云见雾的感觉，真相，就在眼前了，吴敬贤为什么知道了这个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是什么原因？
楚云很着急，但却硬是转不过那个弯。陆明这才提示道：“如果是陛下不愿意动筱筱，那么，是什么原因？”
楚云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回答：“因为他心里放不下燕依。”
这可能是一个比较正确的答案，但是，这一点，不足以让吴敬贤愤怒，不足以让吴敬贤身死。
忽然，楚云灵光一闪，仿佛被惊雷击中。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想到这一点，能将很多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没错了，只有这样一个原因了。只有这个原因能让吴敬贤奋不顾身。
不仅仅只是因为赵构放不下燕依，更是因为……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反目
楚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赵构的子嗣。
后宫中仅有两人，楚云也觉得，生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想要生就立马可以生出来的，更何况这时代的医学并非特别发达，对生孩子的研究，还只在阴阳结合，而不知精子卵子。
所以楚云没有觉得赵构没有孩子是很奇怪的事情，赵构现在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
但从陆明这里得知，宫中的两位后妃都是完璧之身，这里面的问题就太大了。
赵构肯定不是不能人道的，不然怎么解释赵颖的存在。而若是赵构之后患上了什么隐疾，吴敬贤也不至于怒不可遏，排除掉所有错误的选项之后，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赵构压根就不想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如果是这样，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吴敬贤会愤怒了，身为一代君王，怎么可以没有子嗣呢？
楚云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也接近真相了。
赵构当然不可能有天下为公的想法，他肯定是希望皇位传承给自己的后人的，而他的后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赵颖。
楚云假设自己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了。
以吴敬贤耿直的性格，不管是猜没猜到这一点，他都绝对无法容忍。所以，他和赵构撕破了脸。
但这不能成为赵构杀死他的理由。
陆明看着脸色变幻的楚云，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之间的关节，便道：“事已至此，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重蹈敬贤的覆辙。”
楚云闻言，也有些犹豫，诚然，他相信，自己在赵构心中的地位，比之吴敬贤，肯定要高出许多的，但楚云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担保，赵构就真的不会拿他开刀。
说到底，还是绕不过燕依这个关。赵颖作为燕依留下的唯一血脉，深的赵构宠爱毋庸置疑，只是不曾想，赵构甚至会想要将皇位交给她。
楚云若是想要违逆赵构的这个想法，赵构会如何处之？
楚云可以和吴敬贤比，却不敢和燕依比，不可能比得过的。
只是，他这次要再次装聋作哑么？
楚云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和吴敬贤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楚云便觉得这是个耿直的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骨子里也有些闷骚，却也极为正直，是楚云在落魄之时，少有的没有弃他而去的挚友。
如果他死了，楚云都不敢为他发声，那生而为人，有何面目立足天地间？
楚云对陆明道：“感谢老师的指点，让我不至于稀里糊涂，但是，我还是难以对吴兄的死视若罔闻。”
“那你便能如何？你能奈那位如何？死者已矣，莫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陆明苦口婆心地劝道，其实楚云也明白，他根本不可能拿赵构怎么样，甚至连逼着赵构给吴敬贤道歉，都不可能做到。
只是，他心中的热血还没有冷却，理智了这么多年，也许也是该做做不理智的事情了。
“老师尽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楚云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反倒是宽慰着陆明，陆明仍未放弃，道“敬贤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楚云：“……”
对哦，好像一不小心，自己立下了一个死亡flag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楚云站起声，再对陆明一躬身，道：“老师不必再劝了，吾意已决。”
陆明这才无奈地叹息一声，怅然道：“你保重。”
楚云淡然一笑，这便告辞离开。
许久之后，皇宫的御书房内，楚云和赵构却是坐到了同一张饭桌上。
楚云来的这个时候刚巧，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赵构便直接叫太监添一副碗筷，让楚云同桌而食。
楚云自然是没有那个心情吃饭的，却也听从他的吩咐坐下了，才道：“陛下可知微臣今日为何事而来？”
“什么事？”
赵构一脸茫然的样子，楚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不是当初那样清澈，如今深邃得连楚云也看不透了。
楚云不管他是不是装傻，便自顾自道：“吴敬贤，吴师兄昨日在家中暴病而亡，皇上可曾听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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