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周铎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明明什么也还没发生,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遐想。
“我去跟我妈说一声!”见周铎同意,许鹤栖立马爬起来走到窗户边,对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许妈妈说道:“妈妈,铎哥今天在咱们家吃饭,晚上跟我睡,你晚饭多煮一点儿啊!”
许妈妈从院子里往屋里看,握着水壶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不明的色彩,好像很纠结。
“妈妈,你听到了吗?”
见没人应声,许鹤栖又在窗户边吼了一声。
“诶,听见了。”许妈妈微微叹了一口气应道,眼里的纠结色彩更深了。
“宝贝儿,过来,我有事跟你说。”看着许鹤栖扑在窗户口跟母亲说话的背影,周铎吐了口浊气,离他上次病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还记得他那时候说过,希望许鹤栖能等等他,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便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告诉对方。
这些天他想了很久,抛开病发时不受控制的情绪和神经,他内心其实不想再逃避了。
跟许鹤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让他生出更多的勇气,与其在忐忑不安中怀疑对方会最终离去,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还是那句话,他本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拥有对方。
现在已经偷来许多时日,即便失去也足够余生回味了不是吗?
“怎么了?”许鹤栖从窗户那儿缩回身子,回到了周铎的身旁,卧室没有沙发,只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为了方便两人是直接坐在床上的,房门被他反锁着的,没人会进来,他肆无忌惮地从后背抱住周铎。
他觉得他被周铎传染了,之前明明是对方总想跟他贴贴,现在变成了他有事没事总爱往周铎身上钻。
但其实他们都不明白,对对方身体的渴望,更深层次的是来源于没有安全感,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想把对方紧锁在怀里。
“我……我想跟你谈谈我的事情。”周铎这口开得艰难,什么还没说喉咙便干涩起来。
许鹤栖把下巴靠在对方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去催促对方。
周铎慢慢地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一些,刚好有一束落在了许鹤栖的指尖,这时他的手正从周铎的肩膀上穿过,垂在他的胸前,周铎没忍住亲了亲,吞下一束光。
“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要不还是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许鹤栖轻笑一声,“那先说说你们家有多少存款吧。”他开了个玩笑,想让周铎轻松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问到了一切祸根的起源。
“我亲生父亲家挺有钱的,具体资产有多少我不太知道,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家的公司市值一百多亿,不过这一切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是私生子。”
他说到私生子的时候颤了颤,见许鹤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你喃凮应该看出来了,我跟我母亲的关系不太好,因为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当然跟她一脉相承的我,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不过我养父是个很好的人,畜生受过几天教育也该懂些礼义廉耻了,所以被他养了几年,我跟我母亲也有了些分歧。”
许鹤栖心疼地亲了亲周铎的耳朵,双手滑到他的腰间圈住,希望以此能给他一切安心感。
“我母亲这个人生性凉薄、无情无义、寡廉鲜耻,是个彻彻底底的利己主义者,无论是违背道德还是践踏法律,只要是有利于她的她都会去做。”
“二十年前她为了金钱和地位勾引了已经成家的顾家二少顾怀安,可惜顾老太太跟顾怀安的原配夫人不是好惹的,所以她在怀着我的时候,被顾怀安放弃了。”
“本来我是不该出生的,可是我母亲身体有问题没办法拿掉我,所以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她又欺骗了我养父,我养父喜欢她,她便把我这个孽种诬陷给了我养父,让我养父帮别人养了十年的孩子。”
“我养父一直对她很好,也从来没怀疑过我的身份,本来她要是肯就此安分,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可她偏偏贪得无厌。”
周铎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充满了厌恶,周母的贪得无厌将他彻底地拉入了泥潭,当然他并没有将所有罪都归咎到自己母亲身上,周铎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十岁那年,顾怀安因为原配没有生出儿子,所以找到了周蔓彤,想把我认回去。”他不愿意再称呼这个女人为母亲,“比起顾家的有权有势还有钱,我养父只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周蔓彤会怎么做其实根本用不着多想。”
“她走得没有丝毫留恋,全然不顾我养父曾经对她的好,也不顾我是否愿意,便将我塞到了顾家去。”
“我小时候她从来没在意过我,我一直是被我养父带大的,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养父说她生我时差点丢了命,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她是我的母亲。”
“我不想待在顾家,我求她带我回我养父那里,可她却骗我说,我养父不要我了,因为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只有当我成为顾家主人的时候,我养父才会原谅我。”
“为着这个,我跟顾家的那些婚生子拼命争夺,妄图鸠占鹊巢。”
顾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顾家继承人的争夺是残酷的,他们把所有孩子聚集在一起,像养蛊那样看着他们互相吞噬。
最开始的时候年纪小,可能是在某一场考试中取得胜利就可以晋级,也可能是完成某一个要求就可以晋级。
每一个晋级名额背后都有着丰厚的奖励,为了这些奖励小孩儿们从一开始就要学会算计他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你就有多一份继承顾家的可能。
那段时间简直是周铎的童年噩梦,宋家的家风清正,所有人都有较高的道德水准,周铎虽然还小,但宋之意却把他教得很好。
可顾家的一切都不一样,他要赢就必须得抛下宋之意教给他的那些道理,变得蝇营狗苟。
心里的礼仪道德与自己卑劣的行为极度拉扯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他还很小,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容易就正不胜邪,也不过才五六年的时间,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17岁这年是顾家继承人竞争的真正开端,如果之前还只是在抢食,那么到了十七岁这一年,蛊虫们就开始真正地互相吞噬了,因为满十八岁以后就可以继承股份了。
他们必须让更多的人出局,为此不择手段。
“我害了人。”这四个字说得周铎痛苦不堪,“周蔓彤说最后一步,只要我能弄死顾老大的儿子,那我就会是顾家最后的继承人。”
“他身体不好,周蔓彤给了我药……”
“我不信。”许鹤栖将周铎的身子扭了过来,让他跟自己面对面坐着,“我不信,你没有听你母亲的话对吗?”
如果周铎真的这么做了,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能践踏他人生命的人,不会为自己不光彩的出身感到有罪,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痛苦。
许鹤栖现在才明白对方为什么总觉得他会离开他,因为周铎始终觉得自己是肮脏不堪的,是有罪的,他把自己跟母亲合二为一,将对方所做的一切恶事也转嫁到了自己身上,承担一切罪孽。
他把他们划分成了同一类人,他认为母亲这样的人不配被爱,所以他也不配。
即使得到,也终究会失去。
但周铎不知道的是,他心里那道道德底线一直存在,他跟母亲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而许鹤栖笃信这一点。
第六十二章 发现
我……”周铎很难跟许鹤栖解释关于那件事的始末。
其中关系太过复杂,不管他最后有没有听周蔓彤的话行动,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跟他有关系,他是既得利益者,而顾维盛为此断了两条腿。
这让本就缠绵病榻的顾维盛,彻底没了希望。
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午夜梦回的画面全是对方染血的双腿,两年前离开京都的原因除了宋之意找到他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他的确无法面对顾维盛。
不然他完全可以隐藏自己的病情,而不是医生一查出他患病,他就主动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导致顾家直接放弃了他。
毕竟顾家不会让一个有精神类疾病的人成为他们的继承人。
“好了,我们不说了,你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人心都是偏着长的,顾家确实有人因为周蔓彤和周铎受到伤害。
可这些错事却不该周铎来承担责任,二十年前他出生时没得选择,十年前他回归顾家身不由己,即便是后来他在顾家的争夺,也是因为受了蒙骗,从头到尾都不是周铎自身的想法。
他又何其无辜。
“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些,是怕我知道以后觉得你不好,不要你了对吗?”周铎的想法许鹤栖一猜便知,“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基本的是非对错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些事情确实有错,但错不在你,你本来也是无辜的啊。”许鹤栖别说怪周铎了,他都心疼死了。
他只了解一点,就能想象周铎以前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十来岁的孩子,自小便不受母亲喜爱,唯一亲近疼爱他的父亲,却被告知自己不是对方亲生的,转头被带走还被诓骗成父亲将他抛弃。
尔虞我诈的生活环境,把他当作工具利用的亲生父母,他得到的爱本也不多,连最后一点也失去了。
周铎能长成现在这副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的出身并不光彩,人也很不好……”
“打住打住!”许鹤栖把周铎扑倒在床上,用手捂住他的嘴,“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是因为我想了解你,可不是让你胡说八道来贬低我男朋友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出身光不光彩的你也没法决定,至于顾家那边的事情,我偏心,我觉得你没有错,所以你也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这才是最关键的,也是周铎最在意的。
“你在想什么啊,我喜欢你啊,我爱你,怎么会因为这些破事就离开你呢?”许鹤栖骑在周铎的腹部,用手指戳他的脸,“怕我嫌弃你?”
“嗯。”周铎的声音很闷。
“不嫌弃,即使你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也不嫌弃。”许鹤栖笑着看他,“走错的路我会领着你走回正确的,对不起的人,我会带着你去道歉,去弥补,但是我不会放弃你。”
“谢谢!”周铎翻身而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样,将许鹤栖抱得死紧,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对方的肩头。
从很多年前他就在等,等一个可以将他拉出黑暗的人,他以为那人会是宋之意,可对方只是失望地看着他,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转身离去。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好了好了,宝贝儿,别哭了,待会儿我妈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周铎比许鹤栖要大几个月,因为平时对方看上去更强势一些,所以许鹤栖也乐得当一个被保护者,他喜欢被周铎宠爱的感觉,但他现在更享受周铎的依赖。
“以后不回顾家那边了吧。”给周铎擦擦泪,许鹤栖问道。
“不回,我已经跟他们划清界限了。”好像是从跟许鹤栖开始来往以后吧,他就再也没动用过顾家跟他妈给的东西了,“他们那边也不会要我了。”
患病以后的周铎无法再去争夺顾家的继承权,对周蔓彤跟顾怀安来说就是废物。
“也是,周蔓彤来N市也没来找过你。”许鹤栖想起之前周蔓彤来南一高的事情,周铎就在学校,也没见她来问一句。
他现在也不喜欢周蔓彤,索性连阿姨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见周铎眼睫上还挂着泪,许鹤栖又抱着对方逗乐:“小可怜没人要了,来哥哥这儿吧,哥哥给你棒棒糖吃。”
周铎被他逗得一笑,知道许鹤栖并不在意他的身世跟病之后,也开朗了许多,深邃的眼睛盯着许鹤栖回了一句带颜色的话,“哥哥给我吃什么棒棒糖?”手顺着许鹤栖的腰往下,“是这个吗?”
“嘶。”许鹤栖吸了一口气,坏笑,“你爱吃也不是不行。”
“哥哥这个我吃过了,有别的吗?”周铎面不改色,耳朵却悄悄红了。
许鹤栖锤他一下,“知道我不会不要你了,你就开始厚脸皮了对吧。”
“嗯,也可以叫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两人有意想抛开之前沉闷的气氛,便放开性子笑闹起来,许鹤栖白了他一眼,红着脸道:“去你的,晚上收拾你。”
回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互帮互助,周铎心想,指不定谁收拾谁呢。
“诶,说真的,周蔓彤不来找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找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