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念书厉害，从小到大都能从学校拿到奖学金这她是知道的，但是以往都是期中或者期末才能拿到，怎么这学期给得这么早。
许鹤栖笑着解释：“是上学期没有领完的，你知道的学校办事总是很慢的，正好奶奶不是要生活费了嘛，你刚好能给她。”
“我们小七真是厉害。”许妈妈眼角浮现出细碎的纹路，跟许鹤栖同款漂亮眼睛微微弯起，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孩子懂事听话，她还是很幸福的。
“等过些时候学校应该还会发一笔，今年有人捐了款，老师说奖学金也会增加不少。”
“是吗？我们小七真厉害！”她重复着夸奖的话语——“哎哟”一声，突然想起还没有做晚饭。
“小七你好好休息，妈妈不打扰你了，饭还没做呢！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奖励你啊！”
“好！”
许鹤栖嘴角噙着笑，目送着母亲离开房间。
在视线里没了母亲身影时，他的嘴角落下，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眼里也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寒气。
他说了谎，那信封里的钱不是什么奖学金，是他暑假去酒吧打工挣的钱，一共八千，开学之前他拿了四千出来，说是去给同学补习挣的。
剩下四千本来是想一次性拿出来的，但是太多不好解释，所以就只拿出来了一千多块。
而令他生气的是，他酒吧打工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发现的人是学校里那个总是被他压在底下的万年老二刘飞。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出入酒吧、游戏厅、网吧这些场所，一旦发现免不了要被记过。
而他要拿奖学金，就不能被记过。
刘飞拍了照片，他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对方的短信，那人以此威胁，想让他在下次考试的时候故意输给他，又或者说接下来的每一次，他都要输给他。
“嗤”许鹤栖嗤笑一声，总是做着乖巧表情的漂亮脸蛋，爬上了一抹不屑与嘲讽。
就这么个废物，还想跟他比！要是真的受了威胁，他也不用混了。
不过……
总是要想个办法，把照片销毁的。
第三章 小姑娘，真好骗
早上七点十分，南一高的校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赶到。
许鹤栖比以往提前了十几分钟到校，却在门口守着没有进去。
他靠在离大门还有几米远的电线杆上，单肩背包，一条腿踮脚曲起。
洗得泛白的灰色棒球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玫瑰色的嘴唇正嘬着一包袋装的豆浆。鼻翼因为嘴唇用力地吸食而微微煽动，秀气挺翘的鼻头上被豆浆的热气熏出点点细汗。
他的眼睛在帽檐的遮挡下不停地搜索着什么。
突然，一个绑着淡蓝色蝴蝶结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鹤栖猛地一口，将塑料袋中的豆浆喝完，随手将垃圾丢在了垃圾桶里，又快速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包装精美的蛋糕。
“同学，能向你打听个人吗？”女孩逐渐走近，他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你干嘛！”李晚晴走在路上被突兀地拦住，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于是带着戒备的眼神，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额……”许鹤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帽檐抬高露出完整的脸来，“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卧槽，小仙鹤！”李晚晴看清了许鹤栖的脸后惊讶的喊道。
许鹤栖腼腆一笑，似乎因为对方对他的称呼有点不好意思。
“你认识我啊。”他害羞地说道。
“认识认识，我是你隔壁班的李晚晴！”
李晚晴性格活泼外向，性别女，爱好美男，跟许鹤栖是同一届。
要说起来她何止是认识许鹤栖啊，小仙鹤这个昵称最早还是她给起的呢！
许鹤栖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决定在这儿拦下她的。
另外他也知道，李晚晴对他的喜欢，只是基于对他长相的喜爱，并不掺杂什么旖旎的念头，所以他才能放心大胆地利用。
“那什么，晚晴同学我想跟你打听个人行吗？”许鹤栖攥紧手中的蛋糕，表现出一副忐忑神情。
“好呀好呀，你说，你想问谁！”李晚晴眉眼带笑，颇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你认识你们班的刘飞吗？”
“认识是认识，不过不太熟。”
刘飞长相普通，成绩虽然好，但是性格自私又虚伪，李晚晴很不喜欢他，所以就算是一个班也不大跟他来往。
“这样啊。”许鹤栖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失望，“既然你跟他不熟，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转身要走。
“欸，别呀，小仙鹤，你要知道什么我可以给你打听嘛！”李晚晴急忙拖住他，好不容易有接触美人的机会，她可不想就这么没了。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刘飞同学有没有什么比较害怕，不敢得罪的人，我有一个朋友跟他闹了矛盾，被他威胁了，本来是想报给老师的，但……”许鹤栖蹙着眉，有些为难，好似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忧，“但你是知道的，他成绩很好，我那朋友吧，他成绩差，要是报给老师，老师也不一定会相信的。”
李晚晴听他这样说，撇着嘴表情有些嫌弃，“你朋友真倒霉，怎么惹到他了，他最会用这种把戏了，仗着自己成绩好，悄摸欺负人，还总是恶人先告状，老师每回都相信他。”
“唉，所以啊，我朋友就想私下解决。”许鹤栖叹着气，苦恼地低头，漂亮的脸上满是愁绪。
不忍美人伤心，李晚晴挠着脑袋想了想，一咬牙说道：“你别着急啊，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谁能收拾他，实在不行我帮你盯着他，找他犯错误的证据。”
“真的吗？”许鹤栖抬头，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那就太谢谢你了，蛋糕送给你吃。”
他说完又笑中带甜地掏出手机，“我们再加个微信吧，等你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哦，晚晴同学，你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善良，真是个好人。”
许鹤栖深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道理，在李晚晴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又塞蛋糕又是灌迷魂汤地把事情敲定了。
李晚晴这个姑娘是他精挑细选找出来的，性格开朗活泼，人也仗义，最关键的是对方也讨厌刘飞，且她的朋友之前受过刘飞的欺负。
加上她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脸，许鹤栖暗想，让他帮忙搞刘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美人笑得甜，还主动要加自己的微信，李晚晴晕晕乎乎地被迷得团团转，提着蛋糕加了微信，就被忽悠着帮忙去找刘飞的把柄去了。
等李晚晴走远，许鹤栖原本挂着甜笑的脸慢慢恢复成寻常模样，因为要显得无辜与哀愁而微拧的眉毛，也渐渐舒展开来。
“小姑娘，真好骗！”他低头喃喃道。
七点二十分，校门口的人陡然变得多起来。
许鹤栖压低帽檐，继续挡着大半张脸，迈着长腿随着人群进了校门。
在他走后，他靠过的那根电线杆后面蓦然出现了一个人。
“铎哥！早上好啊！”徐俊叼着一块面包，含糊的高声喊道。
从远处飞驰而来，他双腿几乎将自行车的踏板都踩出火了，因为骑得太快又没捏紧刹车，在靠近周铎的时候，“哐当”一声撞在了电线杆上。
“卧槽，翻车了！”他急忙两脚撑地，避免车倒下殃及周铎。
周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徐俊扶着车跟在周铎的屁股后面问道：“铎哥，你刚站那儿干嘛呢？”
“没干嘛。”周铎低垂着眉眼，做出了他不爽时的标志性动作——舔后牙槽。
许鹤栖平时都是七点二十分左右到校门口，自从摸清楚人家的时间后，他自然也跟着人家差不多的时候来学校。
他隐秘地与之同行，落后半步地注视着对方。
心里想过千万种搭话的方式，却总觉得太过平庸。
他想寻个机会，用最特别的方式与之相识，不管未来会如何，他希望对方关于他的记忆，永远最独特。
可是——
好像来不及了。
没有听见许鹤栖跟那个女孩儿的谈话，但是对方塞给女孩儿蛋糕时脸上的甜蜜笑意，他看得真切。
宛如一朵初开情窦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绽放。
周铎想，再独特的记忆，也要先拥有对方才能留下。
心思再怎么百转千回，未达它想去的地方，终是空。
第四章 人类低质量搭讪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
今日的晨读内容是庄子的《逍遥游》，许鹤栖早已背下，嘴里跟着同学们念念有词，视线却并不在打开的语文课本上。
他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除了因为长期握笔形成的一些薄茧之外，可以说得上是完美。
这样一双手观赏性十足，他自己却不太喜欢。
太过弱小了，并不足以给他想守护的人遮风蔽雨。
对刘飞的威胁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从容地想出对策，但是房子的事情却无能为力。
都说流光易逝，许鹤栖却觉得时间可以快些，再快一些，让他借着光阴的巨轮，飞速地成长起来。
与此同时，周铎也在走神。
《逍遥游》他是一个字也背不下来，但并不妨碍他抛开书本。
他的眼神穿过教室里端坐林立的同学，黏在了许鹤栖的后背。
挺直的背脊像长剑屹立。
他是雪地里的红梅，凌霜傲骨；他是沙漠里的胡杨，铮铮不息。
周铎狂妄肆意的前十九年生命中，活得日天日地，从未感觉到自己各方面有什么欠缺，却在面对许鹤栖时，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知识的浅薄与言语的匮乏。
他沮丧的不知该如何赞美，想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加诸在对方身上，又觉得所有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对方美好。
“铎哥，下课去厕所吗？”
正当周铎痴迷于小仙鹤的后脊梁，想入非非时，耳畔响起了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他恼怒地转头，眼冒寒光，凶残的眼神吓了便宜同桌一跳。
那是野兽忘记披上人皮，不小心露出了真面目。
“铎…铎哥，咋了？”李北君哆嗦一下，不明所以。
清纯男高中生下课一起结伴上个厕所的行为，那不是仙女嫁皇帝——天经地义吗？！
要是不乐意去，就不去呗，铎哥突然这么凶残地看着他干什么？
孩子害怕啊！
周铎暗里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被打扰的恼意，挂上和蔼阳光的面具，微笑着说道：“没事，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叮叮”两声，早读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
余光一瞥，许鹤栖起身向外走了去。
他之前就观察过了，除了上厕所，课间许鹤栖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座位的。
“走，去厕所！”周铎拖着李北君就走。
“诶诶诶……”李北君校服领子都要被扯得变形了，他跌跌撞撞地被迫跟着，一时纳闷，“铎哥，这……这么急吗？”
周铎跟着许鹤栖进了对方旁边的一个隔间，进去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种连人家上厕所都跟着的行为简直变态。
他无意识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在逼仄的空间里暗自局促。
又想起这大半个月他连句话都没跟人说上，还有早上校门口的刺激，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隔板。
“同学，有纸吗？”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随即就有一种想把自己舌头咬烂的冲动。
他设想过一百种跟许鹤栖搭讪的地点，或是在人潮拥挤的学校食堂，或是在不经意就能擦肩的操场。
他也练习过上千句跟许鹤栖开场白，有浪漫的诗句，有平淡的日常话语。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故事真实的发生地点，会是在充斥着肮脏与异味的厕所。
而他曾经在嘴边喉头来回滚过的话语一句也没说出来。
周铎想捏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不该问小仙鹤有没有纸，他应该问问自己是不是有病。
早上已经决定不求初识的完美了，却也未曾想过会如此地草率。
“给！”
许鹤栖的手从隔板的底部伸了过来，握着一包崭新的纸。
“谢谢。”
周铎颤抖着手，面无表情地接过。
冷静——
周铎你需要冷静——
他不一定知道是你，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
“周铎同学，你用好了可以还给我吗？我还需要。”
没一会儿，隔间响起了许鹤栖清亮泛甜的声音。
“……”
草长了出来。
周铎连忙打开纸的包装，抽了两张出来，迅速递了回去。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能尽力补救。
“多谢鹤栖同学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