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在医院里，再次拿出了那些价值不菲的文件时，他说：
“乔乔，有些事情，我用了太多太多的时间才想清楚。”
“我不会怎么去处理维护一段感情，太过顺遂的生活让我只能用自己的角度看得问题。”
“高高在上惯了，不喜欢了就换掉成了我为人处世的准则。”
“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是换不得，也舍弃不了的。”
乔楚表情淡淡，看上去没有半点为江云低这些话动容的样子，也没有对那些他放弃过一次的文件再投去视线。
“我体会不到你的感受，可是我知道无望是什么感受。”
是他站在天台上吹着风，心凉得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是他腿被扎穿，失血过多身体在缓缓变凉。
生长环境养成了江云低这么一个人，那些习惯是融在了血液中，骨髓里的，不会轻易被改变。
只是没想到乔楚这么个意外，跟着江云低的那些习惯一同植入髓血。
可以硬生生的把那些乔楚不喜欢的东西从江云低身体里挤出去。
他不后悔当时为了保护乔楚命悬一线。
他也不像表面上显得那样镇定。
他害怕极了，害怕的不是是死亡，而是死亡带来的分离。
“我当时心里其实心里在想，可不能就这样死了，死了就见不到你了。”
“可是也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这样死了也干脆，不用面对你离开的事实。”
“好在最后老天爷还是照顾我的，让我还能再睁开眼看你。”
江云低越说眼睛越红。
说到后面，他的思绪都乱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
嘴巴动的比脑子还快。
“乔楚，我想你平平安安的，一辈子平平安安。”
江云低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哽咽地说完这句话，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不敢想，乔楚要是出事了，自己会怎样。
反正现在他这条命，是掌握在乔楚手上了。
乔楚没说话，从江云低手里接过那些文件，也不着急签，也没有再撕一次的打算。
他从头开始看这些薄薄的纸张，一个字都没有漏下。
一个人能为他豁出性命来，乔楚绝对不敢说这个人对自己不是真心的。
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有了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或许两人的地位换一下，江云低就能感受到乔楚的心情。
乔楚拿着这些东西，心里生出了犹豫。
再如何破镜重圆，碎掉的镜子也最多只能圆回来，上面的裂痕却是消不掉的。
面对他的长久沉默，江云低从刚开始的期待满满，心情逐渐下沉。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等待着乔楚给出答案。他不会，也不能用其他什么东西胁迫乔楚。
这份感情，从来不是他掌握的主动权。
乔楚总是认为自己是被摆布的那个，殊不知他才是那个真正能摆布他人的角色。
但凡他没有真心，江云低落在他手上，就绝对讨不了好。
苦就苦在，乔楚那份真心太过真切，将一切禁锢住，反而让两人都痛苦非常。
所以有时候，没有感情反而会比有感情过得更为滋润。
乔楚拿起了桌面上，江云低准备了很久的签字笔，在这些文件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云低，别忘了这个机会，是你用性命换来的。”
这个事，江云低不会忘，乔楚也不会忘。
“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面对死亡，乔楚害怕了，退缩了。
“机会也只有一次，没了就是没了。”
需要签名字的地方有很多，乔楚一边签一边说。
而听着他说话的江云低，透明的液体总算是从他的眼眶里落下。
他的表情也不像上次落泪那样平静，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为了抑制自己的情绪，关节都泛着青白。
“江云低，谢谢你。”
乔楚将签好名字的文件叠到一起，整理整齐后，全部放进文件夹里。
救命之恩，不是几句感谢就能报答得了的。
乔楚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在质问他，到底是因为为了感谢，还是单纯的因为他动摇了。
因为他给自己的解释，感激之情大过动摇之意。
“我……我……”江云低张开嘴大口呼吸着，一时激动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全部堵在喉咙里，话没说出来，到是把自己给弄咳嗽了。
“咳咳咳……咳……”
乔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面色平静，没有因为江云低咳嗽的狼狈样紧张，也没有上前关心。
就这么看着。
缓了好一会儿，江云低终于把自己的气给捋顺了，“乔乔，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做了太多的错事，我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心想改，可这个错误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改过来的。”
江云低双眼和脸颊都是红的，他认真地看着乔楚，话里满是郑重其事。
“签的那些东西，是我身上所有的资产。我妈也说了，他们不会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
说着话，江云低就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
“既然你把那些也签了，不如这个也……”江云低这话说的犹豫，乔楚好奇心上来了。
什么东西才会让江云低藏在枕头底下？看纸张的褶皱程度，也不像是藏了一天两天的样子。
接过来一看，上面开头的几个大字就让乔楚无语住了。
《督促改进协议》
里面的内容乔楚看了两眼就没眼再看下去，大体是一些限制江云低的条款，乔楚是监督者。
但凡江云低没有做到协议上的任何一点，他都有权利处置江云低。
乔楚：“……”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江云低能整出来的东西。
虽然协议的内容极为羞耻，可乔楚看到上面的东西全都是江云低对自己的限制，心里高悬的某处因为这个离谱的东西竟然下降了些许。
抱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想法，乔楚在这张纸上面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仅仅是为了安江云低的心，也是安了自己的心。
哪怕这份文件，并没有法律依据。
可乔楚前面签下的那些，可是白纸黑字受到法律保护的。
江云低现在成了穷光蛋一个。
乔楚还有江夫人的保证，想来穷光蛋这个名头，在两人孽缘没断的时候，也会一直摘不掉。
……
出院后，乔楚也开始恢复工作。
江云低是见证过他的能力的，现在乔楚还接手了乔氏。
原先乔氏身上掉下的肉现在也都回去了，还有乔楚在，乔氏的规模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并超越以往。
乔楚听江云低说了一些上辈子的事情，便干了一件事情。
让楚小姐正式离婚。
哪怕这个婚姻在这对夫妻心中，在别人眼里都已经是个虚名，可只要没有过法律那一关，两人的关系便始终是断不掉的。
乔楚没办法摆脱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楚小姐可以。
楚小姐长相好又有能力，年纪不会成为这种女人的拖累，她足够有自信，也清楚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好，这些都不会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而改变。
只要她想，马上就可以找个年轻嘴甜的帅哥来一场恋爱。
乔先生在乔楚的生活里存在感太低了。
低到没有他，乔楚或许能过得更好。
乔楚有责任赡养乔先生，对此他没有意见。
养个人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就像小时候把他丢在外婆家一样，只要打钱就好了。
看着乔楚的父母正式离婚，江云低反倒是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乔楚抬眼看他。
江云低道：“好可惜，我们在国内没办法结婚。”
“就算可以，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现在乔楚可还没有对江云低完全放心。
长年累月下来的那些隐秘的自卑感，也不是短短几日就能打消掉。
上辈子的乔楚，在事业方面风生水起好多年，自信才逐渐压过自卑。
现在的乔楚还太过年轻。
江云低知道他，也不会因为这句话伤心什么的，只是或多或少心里还是觉得遗憾和少许的难受。
他笑着说道：“没关系，反正我还年轻，总能等到你改变主意的那一天。”
乔楚不再说话。
他也开始把精力放在事业方面。
从前他也不觉得事业对自己有多么重要，现在他觉得事业非常重要。
乔氏还是乔氏，乔楚不会将它和自己的公司合并在一起。
他的公司，自然要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公司。
乔氏的关系错综复杂，乔楚最烦的就是这些，正经事不干，天天忙着勾心斗角。
这个烂摊子，乔楚就丢给了他妈去做。
楚小姐自然不会有不乐意。
短短半年时间，摇摇欲坠的乔氏终于完完全全在云市站稳了脚跟。
而乔楚自己的事业，也逐渐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有了名声。
他当真是非常有天赋。
只要给他时间，乔家完全能成为一个别人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更何况他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机会与可能。
荣尧对他仗着搞事业的行为大加赞叹，并说：“牛逼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牛逼，乔乔，以后我就可指望着你了，你努力工作，我以后可要抱你的大腿！”
乔楚也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你哥大腿还不够你抱吗？”
原先他因为某些顾虑，很少会跟云市本土的公司势力进行合作，他现在没有了那些顾虑，公司规模自然突飞猛进。
最近，他正好和荣尧的哥哥有些合作。
双方是第一次在事业方面有所接触，乔楚只是感慨荣大果然不愧他的名声，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注定能使荣氏更上一个台阶。
而荣大对乔楚的能力便是震惊，他是知道乔楚和自家弟弟合资搞了点小动作，只是没想到乔楚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
“乔总，深藏不露啊。”
某次达成合作之后，荣大这么对乔楚说了一句。
乔楚笑笑，“荣大哥夸张了。”
因为和荣尧的关系，乔楚对荣家人永远都是友善尊敬的。
虽然哪怕这家人其实并不怎么待见他。
乔楚也能理解，大概是在家长眼里，他这样的人就容易带坏自家孩子。
“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
乔楚：“人非圣贤，哪有从来不犯错的时候呢？”
荣大哥笑了笑，“其实这句感谢我早该对乔总说的。”
“谢我什么？”
“谢乔总，能让我家那个混小子干些正经事。”
双方还算友好的交流着，荣尧就闯进来了。
荣尧是荣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哪怕明面上有再多对他的训斥，也总是宠爱大过一切。
“大哥。”荣尧乖乖地先喊了一声大哥，再转头去看乔楚。
乔楚冲他笑笑。
荣尧：“乔乔今天来公司谈合作，大哥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荣大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来代替我和乔总谈合作吗？”
荣尧不说话了。
乔楚看看两人，说道：“荣尧，别辜负你大哥对你的期望，好好努力，说不定下次我来这里，就是你来跟我谈工作了。”
“我只是不想，工作多辛苦啊，你看大哥，天天不着家，我嫂子天天跟我骂他。”荣尧小声为自己辩解。
荣大哥：“……”
乔楚：“……”这是他能听的吗？
荣尧这话自然是夸张的笑言，荣大哥的妻子自然是门当户对的贵女，不说肯定不会对荣尧骂他大哥，搞不好也是个工作狂。
荣大哥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黑脸骂他：“天天就晓得胡说八道，赶紧出去工作！这个月零花钱是不想要了是吧？不想要了可以早说！”
荣尧立马滑跪，哀嚎道：“别啊哥，原本就说我的工资是我的零花钱了，现在还要扣我工资，你想都别想！”
“不想被扣工资就赶紧出去工作！”
荣尧又看了好友一眼，“好勒，我知道了。”
说着又跑到乔楚身边小小声，“等下班了我去找你玩。”
这话说的小声，大哥也听见了，“你以为超重和你一样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玩吗？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还想拉着别人跟你一起不务正业？”
荣尧不高兴了，直嚷嚷着：“大哥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是我那个好大哥吗？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是一个大哥该说的吗？”
乔楚笑着离开荣氏。
江云低开着车在楼下等他。
乔楚坐进去，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江云低一只手按在车顶上，替乔楚关上门，透过窗户看着他的眼睛，“接你，顺便去加个油。”
乔楚笑笑，“怪不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