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吃？”男孩继续问，他牙龈张合，又开始咀嚼。借助闪电的光，希思看清了他含在嘴里的东西。那正是一颗颗沾血的牙齿，被他含在嘴里，用舌头舔来舔去。
他太饿了，所以拔光了自己的牙，把它们当成糖果来吃。
希思闭上眼睛，胸口涌上一股呕吐感。
“你怎么不吃？我好心给你的。”那个男孩继续说。
“好吃吗？”希思咬紧嘴唇问。
“好吃，咸咸的，辣辣的，糖果肯定就是这种滋味儿。”男孩说。“你也快尝一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一直挂着扭曲僵硬的笑容。
“它太硬了，我想吃软的。”希思回答他，“我今天挨了顿打，现在脸肿了，吃不下硬东西。”
男孩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那好吧。”他说，“那等你咬得动了再吃吧。”
“谢谢你。”希思把牙齿装进口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没牙仔’。”男孩说。
“好的，我记住了。”
男孩咧开嘴又露出可怕的笑容。他含着满满一口牙齿，转过身去，继续咯咯嚼起来。
希思则深深凝望他的后背，心脏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叫“没牙仔”的男孩应该是一只鬼。
深吸一口气，希思闭上眼睛，裹紧身上的毛毯。
就这样挨到天亮，他跟其他孩子一起被邦尼夫人叫醒，起床开始干活。
孤儿院没有早餐，只有午餐和晚餐。希思顶着黑眼圈做在篮筐前工作，神情萎靡，脸色憔悴。
昨晚雷声很吵，半夜还总有孩子到他那边起夜，再加上那个没牙仔，他就一夜没睡。
这座特斯法瑞孤儿院实在是古怪又诡异。昨晚的没牙仔天亮就消失了，其他孩子似乎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但希思伸手摸进破洞裤子的口袋，发现他给自己的牙齿还放在里面。
没牙仔暂时没伤害他，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任何武器，他的身体也只是一个八岁小孩的模样，甚至因为羸弱，个头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儿童。
要是真的遇上恶灵，那他必定凶多吉少。
早上因为干活慢，他又挨了好几下打。打他的是邦尼先生，他跟那个胖女人是夫妻，一起管理这家孤儿院。
中午希思终于吃上了饭，还是稀饭和一小块面包。虽然饭很少，压根吃不饱，但总比没有强。
吃完饭终于有了一点时间休息，希思坐在角落里，注视其他聚在一起的孩子。
他现在的身体外号叫“小耗子”，因为他个头很小，而且总是畏畏缩缩的。孤儿院里年纪最大的男孩十二岁，叫布兰登，外号叫“大个头”，脑子不算聪明，但块头很大，经常抢别人东西吃。
而跟他睡一个屋的布兰，则跟两三个男孩混在一起，他们是孤儿院最机灵也最会耍心眼的小团体。
希思坐在角落里悄悄观察这些孩子，就在这时，邦尼夫人提溜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她把小孩丢在地上，跟昨天丢希思一样。
“该爬起来干活了！”她挥舞藤杖朝孩子们大喊。
希思也立刻回到自己的篮筐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地上的红发小孩，小男孩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起来，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露出倔强冷漠的表情。
“艾凡！”希思手一抖，喊出声。
艾凡冷淡瞥了他一眼，走过他身边。
第259章 我们应该当朋友
◎我们应该当朋友◎
希思一边做手头上的工作；一边暗中观察艾凡。
艾凡的个头比他大一点，现在脸色苍白，干活的动作也很慢；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希思从其他孩子口中得知艾凡是被关了禁闭；原因是他跟其他孩子打架并且在挨打的时候不服管教。
吃完饭，回屋休息；希思悄悄跟在艾凡身后；发现他进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完了；这下不能跟艾凡一起睡了。
微微皱起眉，希思拽住一个准备进屋的小女孩。
“这半块面包给你，跟我换个房间。”他低声哄骗说。他知道这个小女孩今晚的面包被“大个头”抢走了。
小女孩微微一愣；随后瑟缩起身体；瞅了瞅四周。见其他人都没看他们，她伸手夺下希思的面包，转身就溜进了希思那个屋。
计划得逞；希思赶紧跑进了艾凡住的房间。
邦尼夫人依旧锁上门；希思眼疾手快；抢先在艾凡身边躺下。
“小耗子；你不是睡在这里的吧！”有孩子说。
“嘘！别吵；我今晚就睡这里，我跟人换了床。”
“为什么？你信不信我告诉邦尼夫人！”有大孩子威胁他。
“随便你，但这样你就不知道隔壁房间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他的话引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希思眯起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隔壁房间有鬼。”
孩子们瞬间安静了片刻。“你骗人！”有人反驳他。
“我没骗人，是真的；我昨晚就遇见鬼了。”
“那你说鬼长什么样子？”
“昨晚我就躺在靠近便盆的地方；因为没吃晚饭；我饿得睡不着。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吃东西，就是从我隔壁被窝发出来的。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他在吃什么。他就问我吃不吃，我说想吃，他就把吃的递给我了。”讲到这里，希思停下来，“你们猜他吃的是什么？”
孩子们又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七嘴八舌谈论起来。
“是骨头吧！”
“是厨房吃剩下的面包！”
“肯定是大便！”
“都不是。”希思继续说，“他给了我一个他吃的东西。我问他好吃吗，他说味道跟糖果一样，又咸又辣。”
“你骗人！糖果是甜的，怎么可能是咸的！这个故事是你瞎编的！”有吃过糖的孩子立刻说，为自己发现的破绽洋洋得意。
“没错，糖果怎么可能是咸的。就在这时候，天上劈下一道闪电，我就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原来他吃的不是糖果，是他自己的牙齿。他的牙齿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瘪嘴。牙齿上面还沾着血，全部被他含在嘴里不停嚼来嚼去。他一直嚼，一直嚼，也不咽下去，就把牙齿当做糖果来舔……这时候，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手掌上正好就有一颗带血的牙齿。”
屋内鸦雀无声，窗外又适时响起一声惊雷，吓得孩子们发出尖叫，蜷缩进了被窝。
这个鬼故事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说的是、是假的！”有小孩结结巴巴地说。
“信不信由你们。”希思说，“反正我第二天起床，那个小孩就不见了。”
有孩子吓得浑身发抖，还有的躲在被窝里捂住耳朵。这个鬼故事成功吓到了他们，牙齿都掉光的鬼孩子，该有多恐怖啊。
“真的是你亲眼看到的？”
这个问题是睡在他旁边的艾凡问的。借助闪电，希思可以看见他眼睛亮闪闪的。
“是的。”希思点点头，“你们知道那个鬼是哪里来的吗？他是不是以前死在这里的孩子？”
他这句话又给这个鬼故事增添了几份悚然。
“可、可能是的……”有人声音颤抖地说。
“那他是怎么死的？我觉得他是饿死的，不然不会一直嚼自己的牙齿。他很可能就死在隔壁的房间里，死后变成了地缚灵，无法离开，只能在半夜出来游荡。”
“别说了、别说了！”有孩子制止他。
“好吧，我不说了。”希思翻了个身，“大家晚安，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留个心眼儿。如果身边躺的人在吃东西，千万不要问他在吃什么。”
房间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希思挨着艾凡睡，另一侧是墙壁。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将半块面包塞进艾凡的被窝。
“干什么？”艾凡身体愣住。
“给你吃。”希思说，摸黑把面包塞到他手里。
闻着面包的香味，艾凡咽了咽唾沫。“我不要。”他咬牙忍住，又把面包还给希思。
“你拿着吃吧，不吃就扔掉。”说完，希思就翻身背对他。
艾凡眼神闪烁，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将面包狼吞虎咽吃进了肚子。
房间不大，其他孩子都能听见他吃东西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希思闭着眼睛，暗道计划行得通。这样可以拉近他跟艾凡的关系，只有跟在艾凡身边，他才能找到拯救艾凡的办法。
一夜过去。
希思被邦尼夫人的骂人声吵醒，他们在冷水里洗把脸就要开始干活。昨晚他睡着了，也没有遇到鬼，甚是难得。
然而，就在他们洗脸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骚动。
他甩了甩手上的冷水，迅速跑到房间门口。“发生了什么？”他急忙问。
“有人死了！死的是佩琪。”有女孩说。
希思眉头一皱，急忙想办法扒开人群，进入房间。
稻草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面部、颈部和手部呈现紫红色。她的手正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像是被噎死的。
他深吸了口气，站在原地，看着孩子们叫来邦尼先生和邦尼夫人。他们先是一惊，当发现佩琪已经咽气后，又换回一副淡漠的表情。
“看什么看，快去干活！”邦尼夫人举起藤杖大吼道。
孩子们纷纷作鸟兽散，继续回到篮筐前工作。希思一边工作，一边思考佩琪的死因。
如果她是被噎死的，那噎死她的东西可能是一颗牙齿。她可能接受了没牙仔给她的牙齿，然后吞了下去被活活噎死。
佩琪昨晚很可能遇见了没牙仔。
希思抬起头，看见了昨晚跟他换房间的小女孩，她跟其他人一样安然无恙。昨晚死去的只有佩琪一个人，她一直住在那间屋子。
佩琪的尸体被邦尼先生卷进了草席里，就放在孤儿院门口。他准备趁雨下小了把尸体背出去埋掉。
天上乌云密布，暴雨从天而降，把树叶和地面打得啪啪作响。孤儿院里变得很安静，气氛也很压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跟佩琪关系要好的几个女孩在低声哭泣，她们的哭声引得邦尼夫人不耐烦，用藤杖狠狠抽了她们几下才作罢。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上偶尔有闪电，天也快黑了。
邦尼先生背着尸体出去了。因为死去孩子的事情，邦尼夫人准许他们今天提前结束工作。于是在晚饭之前，他们就坐在篮筐前等邦尼先生回来。
希思在艾凡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艾凡皱了皱眉，满脸怀疑。他今天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一些。
“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不，你需要。”
艾凡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脑子没事儿吧。
“你觉得佩琪是怎么死的？”希思突然问。
艾凡别过头去：“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她是被牙齿噎死的。”
艾凡把头转了回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证据。”
“只要划开她的脖子就知道了。”希思用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个手势。
“但你没法做到。”
“是的，我就是说说而已。”
艾凡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晦暗不明。
“你是不是有一个怀表。”希思又问。
“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想的，因为我也有一个怀表。”希思摊开手，露出里面的怀表给艾凡看。
艾凡睁大眼睛，面露惊讶。“你的怀表跟我的一样！”他伸手把怀里的怀表掏出来。两只怀表一模一样，连裂纹都不差分毫。
“你的怀表是从哪儿来的？”希思问他。
艾凡沉默了片刻，道：“我爸留给我的。你的呢？”
“我的是我朋友给的。”希思微微一笑，“你看，我们很相似，都是男的，还都有怀表。我们应该当朋友。”
“你真是个傻子。”艾凡嘀咕了一句，但是也被他逗笑了。
“你才是个傻子。”希思毫不客气地回怼。
艾凡立刻反驳：“不，你才是……”
“好吧，你说是就是。”希思立刻结束了这种小孩拌嘴式的对话。
“你这样好欠揍！”艾凡毫不留情地说。他最讨厌这种假装大人的语气。
“谢谢夸奖。”希思眨了眨眼睛，“现在我有正事跟你谈。”
“什么事？”
“你觉得孤儿院有鬼吗？”
艾凡先是一愣，随后抿了抿嘴唇。“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对吗？”
“你知道还问我。”艾凡冷冷地说。
“我以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你在哪里见过鬼？睡觉的时候，还是禁闭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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