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他跟菲尔先逃走？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木偶师是冲着莫林来的，虽然现在莫林发疯变成了怪物；可他们要是放下他不管；莫林就会直接被那个顶着理查德脸的坏人杀死。
“利奥、利奥……”菲尔还在扯着嗓子哭喊，利奥深深低下头，呼吸急促；胸中苦涩。
要是希思在就好了；要是希思在就好了！
希思一定会来救他们的！他肯定会这么做；他每次都会这么做！
可现在没人来管他们；也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呼喊。他们被整个世界遗忘了；永远、永远不会有人记得……
好痛苦。利奥心想。尖锐的绝望狠狠摄住他的心，憋得他喘不过气来。耳边是菲尔的哭声，他平日里那些沉稳放到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
突然，菲尔的尖叫将他恍惚的思绪拉回现实。
“莫林！”菲尔发出大喊，利奥猛地抬头；身前也霎时传来一声巨响。
莫林被重重捶到地上；大半个身体都陷进了泥土里。他嘴里仍在发出愤恨的咆哮；而木偶师已经走了过来，举起手就要给予他了断。
“住手！”菲尔哭着拦在莫林面前。
“菲尔！”利奥也被菲尔的举动吓了一跳，禁不住瞪大双眼，惊叫出声。
他立刻冲到菲尔身边，菲尔扑到他怀里，利奥抬起头，恐惧地看着木偶师，看见他那高高举起、即将对他们施下审判的手掌。身体因为惊愕和恐慌而僵硬，他只能紧紧抱住菲尔，慢慢闭上双眼。
木偶师的面容依旧冷漠，事务所周围那些木偶也都已经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站在一旁围观。
他们诡异的表情在此刻倒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木偶师动了动手指，细线凝成的透明长剑飘浮在手边，犹如死神的镰刀。他将手一挥，长剑便如画着弧线飕地一声落下。
然而，锋利的剑尖并未像他预料中那样刺穿怪物的身躯。
另一把长剑挡在了前头，拦下了他的致命一击。紧接着“锵”的一声，手腕一转，剑身一挑，透明长剑便又化作无数细线四散开来。
木偶师收回武器，冷冷望向来者。
“晚上好，理查德——”
那人不紧不慢地开口，神情从容。他抽回长剑，动作优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待的处刑迟迟没有落下，利奥心跳如擂鼓，而他当听见说话声后，他立刻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背影挡在了面前。
“泽维尔！”惊骇地喊出声，利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泽维尔怎么会来救他们？
菲尔也立刻从他怀里抬起头，也瞬间露出了一样的见鬼表情。
“这、这……利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菲尔。”
泽维尔转头瞥了他们一眼，脸上挂着难以形容的古怪微笑。利奥和菲尔愣愣地看着他，但泽维尔什么也没说，就又把头转了回去。
“看来你不是理查德。”泽维尔双唇微启，不疾不徐地说，“不然看见我这个主人，他早就摇尾乞怜、卑躬屈膝地爬过来了，不会像你这样还无礼地杵在跟前。”
木偶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白猫。”半晌，他缓缓吐出一个词。
泽维尔双眉飞动了一下。他翘起嘴角，朝木偶师走了一步。
木偶师微微一怔，随即忌惮地朝后退。
“你吃了理查德？”泽维尔质问道，目光从他的脸移到他的腹部，“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还顶着我仆人的脸，就说明理查德在你身体里，不是吗？你吃掉了他，才会拥有他的脸跟记忆。”
他举起剑，剑尖直指木偶师的肚子。
“如果我拿剑剖开你的肚子，会不会看见理查德的脑袋从里面滚出来？”泽维尔笑着说，他的语调很低沉，但听着有种不容拂逆的意味。
“利奥，理、理查德被吃掉了吗？”菲尔木然地喃喃道。
利奥咬紧嘴唇，也难以相信这一事实。
不会的，这些家伙都不值得信任！他不会相信他们的话，除非希思亲口告诉他！
“让开。”木偶师眼神冰冷地直视泽维尔，命令般地说。
泽维尔笑而不语，他放下手上的长剑，仿佛听从了木偶师的话，但下一秒，他已闪身站在了木偶师面前，木偶师立刻侧身躲避，为时已晚，泽维尔伸出戴手套的手，抓起木偶师扔过整个围栏。
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等利奥和菲尔回过神，就看见泽维尔又一个大跨步冲了出去，按住木偶师的脑袋狠狠朝地上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利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泽维尔的动作如掠食动物般狠厉残暴，短短十几秒，平整的路面就被木偶师的脑袋砸出了大坑。
围住事务所的那些木偶纷纷转过头，它们放弃了莫林，转而朝泽维尔扑去。泽维尔侧头不屑地瞟了眼，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这时一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胳膊。
坑内，木偶师的脑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脑浆四溅，他伸手抱住泽维尔的胳膊，双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在空中扑腾挣扎。
他身体里传出骨骼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那碎成烂西瓜的脑袋里，无数细线蠕动着像毒蛇一样缠上泽维尔的手臂，泽维尔迅速松开手，木偶师摇晃身体重新站立，破损的脑袋也在快速复原。
看见这一幕，泽维尔冷笑一声，握拳再次击中木偶师的腹部。木偶师倒飞出去，砸在几十米外的路边，那些飘浮的细线同时也疯狂抽向泽维尔。
“我最讨厌丝线之类的东西。”泽维尔脸色讥讽，挥剑砍断细线，再次攻向木偶师。木偶师从路边爬起，一边修复脑袋，一边如临大敌似地防御起来。
没想到木偶师竟然是被暴打的一方！
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方，利奥和菲尔震惊得说不出话。事态如脱缰的野马朝着他们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今晚的一切都太令人感到魔幻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咆哮，两人立刻回头，发现被打晕的莫林已经苏醒，癫狂着又要扑向木偶师。
“莫林！”利奥急忙呼唤他的名字，企图唤醒他的神智。
“莫林，快清醒过来！”菲尔也焦急喊道。
可莫林仿佛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仍然维持着怪物的外表，神志不清，精神错乱，根本听不进他们说的话。
就在利奥、菲尔束手无策之时，伊丽娅虚弱的声音从空中传进他们的耳朵。
“利奥，菲尔。”
“伊丽娅？”菲尔顿时惊喜大喊。
“伊丽娅，你没事吧？”利奥眼底也立刻射出欣喜的光芒。
“咳咳……我没事……”伊丽娅安慰他们说。
事实上她并非没事。她之前差点就被木偶师杀死，当时她的身体被打散了一半，直接要魂飞魄散。幸好最后她拼尽全力逃过一劫，但现在她受了重伤，力量也已经耗尽，就连维持身体都做不到。
一团微微发光的能量体飞到利奥和菲尔面前。
这就是伊丽娅，伊丽娅的灵魂本源。
“莫林的情况很糟糕，他的精神因为受到刺激而极度崩溃，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身体的畸变也是因此造成的。”
“那我们该怎么救他？”菲尔问。
伊丽娅在空中晃了晃。
“别害怕，我们会没事的。利奥，你去莫林的房间找他的东西，我记得他有个随身携带的兔子木偶。木偶也许能唤醒他的神智。拿完以后再去楼上把希思的东西带上，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我明白了。”
利奥点了点头，接着便迅速返回事务所。
看着利奥离开，菲尔跪在莫林身边持续呼唤他，心中也不停祈祷莫林能尽快恢复正常。
莫林感觉自己正在被浩瀚的黑暗包裹着。黑暗在他的内部，在他外面，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的内心深处。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浓稠的黑暗填满了整个世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看见了外面的菲尔，看见了变成废墟的事务所。
太痛苦了。
外面那层黑暗开始让他感到刺痛，后悔、愧疚、绝望、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懦弱又胆小，他只敢躲在这里，任凭身体被癫狂支配，也不愿去面对那些可怕的事情。
“莫林、莫林！快醒醒！”
“莫林，坚持住！快醒过来！”
“莫林，别害怕，我们都还活着！”
无数呼唤穿过黑暗朝他压了下来，莫林感觉周围的黑暗变得更加浓稠，他无法喘息，想要昏睡，想要与这可怕的一切永别。
他低下头想要屈服，忽然，他在黑暗中瞧见了自己的手掌。
手掌，双腿，双脚，他站立的脚下出现了一滩水，水面幻化成镜子，倒映出他的身影。
老天。
他睁大眼睛，吓了一跳。
里面出现的，是一只穿礼服的兔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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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清醒与逃离
◎清醒与逃离◎
莫林低头盯着水面；里面的兔子同样也看着他。
“道格拉？”
他对着兔子喃喃自语，但旋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这是我？”
“我是道格拉？我是莫林？”
“我是谁？”
他死死盯着水面的兔子，开始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他越讲越激动；越讲越不安；直到最后，他摔倒在地；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吟。
这时；水里的兔子说话了。
“你是怪物。”
“你是怪物。”
兔子又重复了一遍；莫林怔怔抱住头，那嘲讽的声音来自他的倒影，在他耳边回响；但这同样也是他潜意识里的想法。
“莫林；你是个诡异的怪物，既不是人，也不是木偶。”
听到这句话；他猛地抬头；心再次被刺痛。
这是乔伊对他说过的话。
没错；他是个怪物；怪物只能跟怪物呆在一起；怪物不能生存在人类世界。
心如刀绞，绝望的念头在脑袋里翻腾，身边的黑暗也随之剧烈翻滚，蔓延至他的身体，要让他湮没其中。
这时；兔子再次说话。
“莫林不是莫林。”
他心脏一阵悸动。
“莫林不是莫林。”兔子说；“莫林不是道格拉。”
“莫林不是怪物。”
兔子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
莫林呼吸加快；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水面开始荡漾起水波，“快醒来，莫林。”兔子变得模糊，这句话跟随兔子一起消失在黑暗的混沌中。
醒过来！醒过来！
心里涌起一股疯狂的欲望，他想要立刻从这里逃离！梦魇散尽，他如溺水者拼命挣扎，睁开双眼，接着就听见菲尔欣喜的呐喊。
“莫林，你终于恢复意识了！”
“太好了，伊丽娅，莫林醒了！”
最先看见的是菲尔喜极而泣的脸，莫林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身体无比酸痛，就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似的。
他忍痛坐起身，却发现他们此刻并不在事务所。
“这是哪里？”莫林问，神情还有些恍惚。
“是乔伊的人偶店。”利奥解释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事务所被马戏团的坏人发现了。”
听他这么一说，莫林回忆起来，心里一沉，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伊丽娅呢？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没事。”伊丽娅开口打断他的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莫林，一切都过去了。”
看不见的手指温柔拂去脸颊的泪滴，莫林怔怔地望着空气，透过模糊的泪眼，他看见了伊丽娅接近虚无的身体。
强忍住哭声，莫林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事务所怎么样了？我们是怎么逃到这里的？”他哽咽着问。
利奥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不记得了。为了保护我们和事务所，你受到刺激变成了怪物，还好现在你恢复正常，我们可要担心死了。”
“对不起……”
“别道歉。”利奥摸了摸他的头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莫林，如果你感到痛苦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责怪你，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嗯！”莫林抽泣着点了点头，泪水又在面颊上汩汩而下。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漫长，莫林哭累了，又因为战斗精疲力竭，很快就陷入昏睡。利奥将兔子木偶道格拉放在他怀里，又贴心地找了条毯子为他披上。
他们现在是躲在人偶商店内。
半个小时前，泽维尔赶来事务所，从木偶师手中救下了他们。事务所变成废墟，伊丽娅重伤，莫林也陷入癫狂，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先趁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