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南边往下挖七尺左右,放在一个石匣子里,用蜡封存。”
    张永又道:“宁王送我的钱财,先帝都是知道的。但是谷大用收宁王的好处,仗着自己是西厂厂公,无人监视,他就瞒着先帝。他晓得张太后和先帝母子面和心不和,就偷偷为张太后和宁王牵线搭桥,立了过继宁王世子为太子的诏书。按照计划,他们只需等到先帝驾崩,就可以拿着诏书拥立宁王世子登基。”
    “可是,宁王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见先帝才三十岁,身体强壮,一时半会死不了,就忍不住拿出诏书搞什么清君侧,起兵谋反。四十三天就被王守仁一个文臣给平定了叛乱……”
    宁王一家被王守仁俘虏,正德帝和他的南巡队伍才匆匆赶到江南。
    正德帝要张永给王守仁捎个话:把宁王以及同党弄到鄱阳湖,然后释放,还给他们武器。正德帝要亲自动手,重新把宁王抓一次!
    王守仁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面对张永这个第一太监,他拒绝了正德帝荒唐的口谕,还把张永引到江西各地“参观”,说江西百姓在四十三天里饱受战乱的煎熬,许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还请张公公回去好好和正德帝解释,打消这个念头。
    八虎之中,张永搞死了最无耻的刘瑾。且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在正德帝和内阁之内斡旋,是一道屏障,也是沟通的桥梁,张永的名声还不错,是八虎之中最好的。
    张永看到到江西满目疮痍的景象,不再坚持,回去和正德帝说了王守仁的请求,并且苦劝正德帝打消“再抓一次宁王”的念头——实在太劳民伤财了。
    正德帝同意了,说道:“行,朕就不玩宁王了,不过,你得要王守仁给我点银子,贿赂我一下。”
    正德帝就是这样,无论北伐还是南巡,每到一地,必然向当地官员死皮赖脸的要钱。无论几百上千两银子,还是抠出十几两银子就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正德帝都照收不误,一视同仁——反正不能空手而归,他也要面子的。
    王守仁搞了一百多两银子给正德帝,把宁王一家子转交给了张永接手。
    期间,八虎之一的江彬想吞掉平息宁王叛乱的功劳,便污蔑王守仁伙同宁王谋反,贼喊捉贼。也是……
    张永力挺王守仁,在正德帝面前据理力争,戳破江彬的谎言,保住了王守仁。
    张永接手宁王,严加审问,刚开始,宁王以当年送给张永诸多贿赂相要挟,但是张永把账本甩在宁王脸上,表示皇上一开始就知道,这都是钓鱼的圈套。
    宁王这才服软,供出了谷大用串通张太后过继世子一事。
    除了谷大用,还有八虎之一的江彬,同样都是暗中支持宁王的。
    若没有这个过继诏书,宁王师出无名,根本不会谋反。
    张永将宁王口供秘密告知正德帝。这事连正德帝都不知道,遂对谷大用和江彬起了杀心。
    但是,谷大用执掌西厂,江彬同时提督东厂和锦衣卫,且两人朝中党羽众多,正德帝在江南,身边的护卫就是西厂,东厂,锦衣卫,根本没有把握将两人一举拿下,倘若激得谷大用和江彬狗急跳墙谋反,正德帝性命难保不说,江南也会再遭遇战乱的劫难。
    正德帝很有耐心的猎手,面对强大的猎物,他会先麻痹猎物,当猎物放松警惕,他掌控全局时,再一举歼灭——当年对付刘瑾就是这样做的。
    正德帝和张永遂当做不知道,等把宁王一家子弄到北京之后,再对谷大用和江彬动手。
    当时谷大用和江彬坐不住了,怕宁王供出他们。
    正德帝就佯装昏聩,命张永好好照顾宁王一家子,并且再次放出要放了宁王,再一次“平乱”,还装出留恋江南美景,乐不思京的样子,不肯回京城。
    如果正德帝知道宁王和谷大用江彬串通的事情,势必会立刻回京城,躲在宫廷里再动手。
    谷大用和江彬密切观察正德帝动向,猜测宁王到底供出他们没有。
    江南烟雨中,君臣互相博弈,正德帝释放□□,迷惑谷大用。
    同时,正德帝还提拔沐朝夕等并不属于谷大用和江彬的人,假装赏识他的勇敢善战,让沐朝夕加入护卫队,其实也是一种牵制。
    听到这里,沐朝夕很是崩溃:“等等,张公公的意思是说,先帝提拔我,并非欣赏我的才华和人品?”
    太打击了人吧!
    我自以为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靠自己本事挣出来的前途、打通通往北京锦衣卫这条青云路的事件,居然只是巧合?
    张永点点头,“那是自然了,大明军中能打善战的年轻人太多了,皇上为何独独青睐你,提拔你?因为你还年轻,朝气蓬勃,不惧权贵,忠心爱国,心里是干净的,且出身名门,谷大用和江彬不敢随便弄死你。”
    沐朝夕简直抑郁得要自闭了。
    白术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先帝在江南逗留近一年多是这个原因,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贪恋江南的美人。”
    咳咳,张永说道:“美人也是原因之一,咱们这位皇上,向来是一边玩一边处理国家大事,两不耽误。刚开始,这招是有用的。我们都以为哄住了谷大用和江彬,但是启程回京,路过镇江钓鱼时,船只突然晃动,皇上居然落水了,捞起来的时候,染了风寒,以后身体急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皇上才三十岁,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不知道是先帝寿数已尽,还是谷大用和江彬起了警惕,在药物或者食物里下了东西,皇上还没到京城,就觉得大限已到,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正德帝还在路上的时候,就下旨,命吏部尚书陆完,太监商忠,杜裕,锦衣卫都指挥使薛喜,指挥陈喜,监察御史张鳌山,河南右布政使林茂正等内廷显赫的太监以及朝中大官员下了锦衣卫诏狱。
    后来还下旨,命司礼监太监肖敬等人闲住(就是停职双规的意思)。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江彬和谷大用的人。
    当时“京师汹汹传言,说江彬欲为变”。
    之后,正德帝又下旨,命令“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鸿胪寺,锦衣卫,六科十三道,并内阁的五大阁老,皇亲,公侯,驸马,伯爵等等俱赴行在(就是都去皇帝所在之地)。
    正德帝在圣旨上说,他要在通州举行献俘大礼。
    献俘大礼其实就是当着皇室和大臣的面,对宁王谋反一事举行公开的审判,战利品和俘虏就是证据,一旦仪式完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死宁王一家人。
    这也是处死藩王的必经程序。
    想要服众,就必须程序上合法有效,就是大明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了藩王,这是皇室的规矩。
    当时正德帝的御驾即将到达通州港码头,等于是把京城的官员几乎全部叫道通州去。皇帝在外面落脚的地方称为行在。
    白术听了,心中一痛,“我……我当时以为先帝又故意闹腾,想要捉弄朝廷官员,通州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干嘛非要把所有人弄到通州去。我一时气不过,就没有跟随众人去通州。”
    正德帝总是荒诞不羁的样子,就像狼来了似的,一次次的欺骗众人,白术不信他,以为他只是玩耍,并没有觉得亲哥哥快要死了。
    张永叹道:“白司药莫要自责,先帝当时故意隐瞒了病情,身边伺候的只有我和几个心腹,以及沐佥事这种与谷大用江彬等毫无瓜葛的锦衣卫新人。先帝怕死在路上,还没处死宁王,万一宁王翻案,再加上张太后支持宁王世子过继,所以就提前在通州举行献俘仪式,处死宁王一家子再进京城,免得夜长梦多出乱子。”
    正德帝先发制人,通州官员皇室和禁军云集,江彬和谷大用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京城不久,正德帝就暴亡驾崩了。张永拿着正德帝遗诏,和迎接皇帝的队伍一起去了湖北安陆,迎接当时还是兴王的嘉靖帝朱厚熜。
    因张永有拥立之功,之前和内阁,以及大臣的关系处理的还不错,所以他得以来南京当守备太监,算是八虎中唯一一个体面退休的太监了。
    江彬被活剐,割了一千刀才死。
    谷大用被贬到南京孝陵神宫监——就是一个负责供奉孝陵香火的闲职,没有什么权力。
    张永叹道:“白司药,我最后一点底都掏出来了,我真的没有说谎。谷大用能够逃脱惩罚,完全是张太后在背后护着他。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一死,我没有任何依仗了,但是谷大用背后有张太后——连新帝都要看张太后脸色,何况我一个失势的阉人呢?所以,我明知谷大用有问题,证据确凿,还是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怕张太后对我发难,张太后若要我死,谁能护我?新帝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前朝的阉人,去驳太后的面子啊。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有苦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到最后还是皇权的问题。正德皇帝这个人,史书应该是用“昏君“滤镜来评价他的。我个人认为,他算是一个有作为,有手腕的皇帝,尤其是死前在通州处理宁王的问题,干脆果断,创新性思维,干的漂亮。
    第63章 搞事情
    八虎之中, 张永地位最高,名声最好。至今内阁里提起这位前朝的掌印太监,也是赞扬大于□□。如今虎落平阳, 张永也是最体面的一只虎。只是这份体面,张永也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八虎里头,谁的手上都不干净,都有见不光的事情。张永也不例外,他觉得张太后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张永新收了几个干儿子, 好生调/教,找机会把他们送进宫去, 将来有个依靠。
    没想到, 干儿子也早早被谷大用这只老狐狸收买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永悔不该当初,垂头丧气, 越发显得老态,他对着北京的方向跪下,潸然落泪:“先帝啊,老奴对您忠心耿耿, 从无二心, 老奴一直劝您给自己留个后, 暗地里找个好几个和您生辰八字相匹配、易男相、好生养的女人备着, 等着找时机献给您,可是您三十一岁就早早的走了,这几个女人都没用上。您若有亲生儿子, 老奴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张永与其说哭正德帝,不如说哭自己晚年凄凉, 无依无靠。
    如此看来,无论出于情感还是利益,正德帝死了,对张永来说是靠山轰然倒塌,是绝对的损失,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张永的话起码有八成可信。
    毕竟,利益不会说谎。
    白术拉着沐朝夕悄然退下,给这个失意的老太监留下一些体面。
    此时天快亮了,众人熬了一宿,取得了重大进展,既兴奋,又疲倦。
    白术猛吸一口飘着雪花的冷空气,瞬间冷静下来,问身边的沐朝夕,“你觉得如何?”
    沐朝夕还沉浸在他只是在恰当的时机闯入正德帝的视线,为了牵制谷大用和江彬的一枚棋子的真相里,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要知道,正德帝的赏识是他自信的基础,人生中首次得到认同,在庞大养老院般颓废安逸的南都南京官场里,看到了一条向上的阶梯,对于沐朝夕一生至关重要,简直就是给了他新生。
    当时张永告诉他,所谓赏识,是假的。正德帝看中的,其实还是他沐氏的血统。
    沐朝夕有些烦躁,自嘲的说道:“我能觉得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呗,我是个无用之人,能有今天,全靠运气和血统。”
    白术瞥了他一眼,“喂,你有些过了啊,搞得好像先帝对不起你似的。要知道运气好也是一种本事,南京那么多老牌勋贵的子弟,为何你独得先帝恩宠?还不是你努力在王守仁组织的义军里表现突出,立下战功,让先帝看到你起码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所以把你当做牵制谷大用的棋子。很多人想当棋子还当不上呢。”
    “宁王叛乱的时候,南京那么多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只有你拿起刀枪反抗了,这才是一切的开始。你,莫要妄自菲薄了。”
    说完,白术沉默,心想,前夫麦厂花以前也总是说“你莫要妄自菲薄了”。
    麦厂花每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不是争吵就是争吵,因而白术总是听不进去,觉得麦厂花只是说习惯了,说顺口而已。
    现在轮到白术用同样的话安慰沐朝夕,换位思考,她突然有那么一丢丢的理解麦厂花的苦心了。
    白术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麦厂花的态度太恶劣了。
    正思忖着,冻得僵硬的脸颊突然暖和起来。
    沐朝夕伸手,捂住她的脸。
    白术说道:“把你的爪子从我脸上移开。”
    沐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