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白术,沐朝夕犹如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从此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昨晚白术的玳瑁镜框眼镜碎得粉身碎骨,今天她换了一副轻巧耐摔的黄铜镜架眼镜,黄铜打磨得金光闪闪,好像是一副金边的眼镜。
    这幅镜架稍宽一些,把白术的脸衬得更小了,眼镜覆盖了她面部一半的面积,金属硬朗的框架更显得她雪肤精致柔美的容颜。
    如果她没有拿着一把刀,以及身边一具胸膛皮肉和骨骼分离,被切成丫字形状,皮肉掀开,露出所有内脏的尸体话,她看起来斯斯文文,娇软可爱,一双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清雾,仿佛带着天然的迷惘哀伤,我见犹怜。
    白术神奇的将这种极强和极弱的冲突矛盾结合在一起。
    看着戴着金边眼镜的白术做着如此惊悚之事,沐朝夕脑子涌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长着最精致的模样,做着最血腥之事。
    此时沐朝夕看着白术继续开膛破肚,把内脏一一取出,检验,封在冰块里,然后把空无一物的肚子、被切开食管的脖子等利索的重新缝合。
    做完这一些,白术脱掉羊肠缝制的手套,扔进秽物桶,然后用掺着白矾的清水洗手,说道:
    “待会把他弄到上面去解冻,如果他在没有内脏的情况下还能复述咬人,就证明了我刚才的结论,丧尸不是靠着吃人肉喝人血过活,他们甚至不能吞咽,到底是什么让他腹内空空还能继续动呢?到下午,我要切开头盖骨看一看。”
    白术一夜未睡,一上午开膛破肚,此时累极了,她身子本就虚弱,需要休息喘口气。
    证实一个小结论之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查验病源体王道长,寻找他为什么熬了好几天才发病的原因。
    沐朝夕把填好的尸格给她看,“这样行不行?”
    白术翻看尸格,哟,字写的不错,到底是世家子弟,虽被贬斥到看大门,但底蕴尚在。
    原本只想让沐乌鸦闭嘴,给他找点事情做,现在尸格写的这么好,白术省了不少事,倒是一个小惊喜。
    沐朝夕见她看着自己,金边眼镜闪烁锋利的光芒,好一个斯文败类,他总觉得白术的目光不单纯,后退了两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莫非又觉得空虚寂寞冷了?
    沐朝夕回想起刚才白术说过的话:
    “……繁衍是世间万物的本能,为了传宗接代,连人类这种智慧的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是为了生孩子养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沐朝夕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尽管他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变态。
    尤其他们两个刚刚配合解剖完一具丧尸之后,就更加变态了。
    自从遇到白术,他就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沐朝夕吞吞吐吐,双手不自然的在胸□□叉揉搓:“你……你……那个……”
    白术拿起一块桂花糕补充体力,问:“你是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吗?连话都说不清楚。”
    唉,刚刚还觉得他不错。
    沐朝夕鼓起勇气,说道:“你……那晚……会不会……怀孕?”
    噗。
    猝不及防,一口桂花糕上不去下不来,白术咳呛着把糕点吐在痰盂里,连喝了好几口茶顺气。
    这个沐朝夕脑子是怎么长的?她都要忘记这事了,他怎么能遥想到怀孕?
    沐朝夕见状,犹如五雷轰顶,简直比白术还震惊:完了完了,她都吐了,我这个乌鸦嘴哟,难道一语成谶,真的有?
    沐朝夕坐到白术身边,咬咬牙,给她续了一杯水,说道:
    “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那晚归根到底,是我意志不坚定,铸下大错。我不会让我的后代也承受私生子谣言的痛苦,明天我就要官媒去白府提亲,我们尽快把婚事办了,到时候孩子就说是早产了一个月。”
    白术哭笑不得,那晚仙人跳他还当真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骗他只会更麻烦,不如把话说清楚。
    白术问他:“你还记得那晚吗?我们是怎么……发生的。”
    沐朝夕看着斯文败类般的白术,就像中了蛊似的,心下又痒痒起来,好像一只猫在抓挠,“你在浴桶里,说好空虚、好寂寞、好冷,要我做一件善事,安慰一个空虚的妇人。”
    白术:“然后呢?”
    然后我就禁不起诱惑,去安慰你了啊!
    做都做了,亲口说出来比想象中的要羞耻。
    沐朝夕沉默了,接下来他实在说不出口,比任何风俗还要梦幻,是她伸出小白蛇般柔软纤长的细腿,盘在他的腰上,轻轻一勾。
    他就彻底沦陷了。
    他自问平时并非没有定力之人,他长得好,家世显赫,以前不乏美丽的女人投欢送抱,他都郎心似铁,并无兴趣。
    然而那晚,他心如涨潮的大海,波涛汹涌,似铁的已经不再是心了。
    白术戴着金光灿灿的黄铜眼镜,斯文优雅,眉眼清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无情,好像在听别人的夜晚。
    然而沐朝夕知道,她另一面是热情似火。
    沐朝夕沉迷于白术截然不同的两面性无法自拔。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白术正是他的克星,他潜意识里就喜欢这样的。
    如果沐朝夕是一碗米饭,那么白术就是一碗红烧肉、一盘麻婆豆腐、一罐子老干妈。
    总而言之,白术是米饭杀手。
    白术见他久久不开口,追问:“怎么不说了?这就不记得了?”
    我记得是乘着亲吻的时候把药喂给他的啊。
    莫非药性太差,药坏了脑子。
    沐朝夕的耳朵尖红若胭脂,“我说过了,我做的,我就认,我不能让孩子成为私生子。你的牛二,我会视同己出。”
    在外头满京城找裴玉的麦厂花:你不是忘记了牛二有干爹。
    白术这才晓得他误入歧途很远了,忙解释道:“你不说,是因为你不记得细节了,就像做梦一样对不对?”
    “谁说我不记得细节?”沐朝夕不肯服输,“我分明记得你的内衣是粉红色,你的脚指甲也是白里透粉,你的大脚趾微翘,带着卷翘的弧度,像一朵荷花瓣。”
    沐朝夕的直男审美俗不可耐。
    白术听了,心想老娘今晚回去就把所有粉红色内衣全部销毁。
    沐朝夕还在不知死活的描述,“你的唇,好甜。”
    沐朝夕指着桌上的桂花糕,“比它还甜。”
    “停。”白术不想听下去了,“没错,我是亲过你,但之后呢?你不记得了。”
    沐朝夕记得初吻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就是不记得初夜。
    但是,当着白术的面,沐朝夕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因为他觉得承认自己忘记了,就表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借口失忆逃避责任。
    他宁可当一个十四岁少年的继父,也不能当渣男。
    沐朝夕一副封建卫道士的嘴脸,正色道:“光天化日之下,怎能谈论男欢女爱,成何体统。”
    太羞耻了。
    要谈也得媒婆上门定亲之后再细细聊是,是吧。
    白术坦言道:“我的唇是甜的,因为我给你下了药,一吻过后你就倒在竹塌上,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
    “你晕倒之后,我脱了你的袍子,拿走你的令牌,穿着高底鞋,扮成你的样子去了厨房冰窖,查看先帝龙体是否无碍,本来那晚我就想烧掉龙体的,但是你们锦衣卫监视我,我怕露陷,不敢动手。”
    “回来之后,我脱下你的衣服,故意扔的到处都是,然后把你推倒在地,我躺在竹塌上装睡。”
    “从头到尾,只是我设计的一个仙人跳。你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更不会因那一夜而怀孕,你也不用雇官媒去白府说亲。”
    白术每一句就像一个无形的巴掌,啪啪打脸,沐朝夕简直要被打懵了。
    沐朝夕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什么都没发生?”
    白术:“是的。”
    沐朝夕:“那一吻——”
    白术:“这个是真的。但是我并非想吻你,我只是想把你药倒。”
    沐朝夕:“你的腿,你的脚,你勾住我的——”
    白术:“是真的,那一吻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
    沐朝夕难以置信,“你躺在浴桶里,上面飘着几片荷花,不该看见的我几乎都看到了,你身为六品司药,宫廷女官,居然……居然牺牲色/相,用仙人跳骗我?”
    白术眼睛都不眨一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想必你也知道我和麦厂花婚礼发生的事情,我连婚姻都可以献祭,色相算什么。”
    白术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丝毫不拖泥带水,今天若不当头喝棒,把事情说清楚了,明天沐朝夕的媒人就要去白府提亲了。
    一瞬间,失望,遗憾,愤怒等等齐齐袭来,沐朝夕当初觉得,初夜过后,白术立马那啥无情,要他穿上衣服乘着天还没亮赶紧走人,他当时觉得初夜喂了狗。
    可是现在白术说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沐朝夕居然觉得,这特么还不如喂狗呢!
    所以,老子为你折腾了三天三夜,鞍前马后,居然还是个处男?
    这比当初被贬斥到西安们看大门还要打击!
    沐朝夕莫名的愤怒了,“你当年献祭婚姻,是为了老师谈允贤的家人复仇,除掉八虎之首刘瑾,好吧,这个我可以理解。”
    “但是先帝是你什么人?你居然为他出卖色相,对我玩起了仙人跳?”
    白术一顿,“这不关你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别好奇害死猫,到时候你想脱身都来不及。”
    原来我始终都是外人,莫名悲伤的沐朝夕一下子情绪失控,徒劳的说道: “可是,你在浴桶里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怎么是假的呢?那个无比美好的夜晚、甜蜜的初吻,亲密的痴缠,他口口声声不在乎,其实心心念念在三天三夜里得空就回味的夜晚。
    她却说都是假的。
    “看到什么了?”
    一个人推门进来,正是空手而归、匆匆赶回东厂的麦厂花。
    他听到里头似乎有争吵之声,沐朝夕人高马大,他担心前妻吃亏,故不敢耽误,直接推门而入。
    麦厂花一进来,就如火场里下了倾盆大雨。
    刹那间,沐朝夕和白术都有一种捉奸在床的负罪感。
    房间顿时鸦雀无声。
    麦厂花拦在中间,指着沐朝夕,“说,你看到什么了?”
    你前妻的……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之部位。
    看着麦厂花如冰雪雕琢的容颜,沐朝夕秒怂,当着人家前夫的面,他难以启齿。
    场面相当尴尬,简直修罗场。
    沐朝夕保持沉默。
    麦厂花转而问白术,“他说什么了?他欺负你了?”
    白术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已经和离了,儿子归她,她那晚玩出仙人跳,不算给前夫戴绿帽。
    但是不表示她会毫无心里障碍的描述仙人跳事件。
    沐朝夕见白术为难,一颗心又软了,说道:“我看见白司药对我填写的尸格露出嫌弃的意思。我是锦衣卫千户,奉陆大人之命保护你,又不是给你白司药打杂的,把我指使的团团转,给你当下手填写尸格,你还嫌弃我写的不好。”
    “麦厂公,你前妻太难伺候,我不干了,我回锦衣卫复命,要陆大人再派高手过来保护她。”
    沐朝夕告辞:“白司药对人未免太过苛刻,没这样欺负人的,我就是在京城混不下去,回老家南京,当个山野村夫,也不会与白司药有任何瓜葛的。”
    前面都是为了给白术解围而胡说八道,但是最后一句是真的。
    沐朝夕太伤心了,对白术失望透顶,相见总是伤害,不如不见。
    沐朝夕转身就走,重重的关上门,其实心虚的很。
    麦厂花仿佛对这一幕司空见惯,没有怀疑沐朝夕,待脚步声走远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对前妻说道:“又气跑了一个小助手?嗯,果然没有人受得了你这种冷傲挑剔的古怪脾气。”
    十年夫妻,你可能不了解对方的全部优点。
    但是我敢保证,你们彼此会了解对方的全部缺点。
    还有弱点和命脉,一戳就中。
    麦厂花刚刚灭火,又点燃了前夫前妻之间的战火。
    白术身边确实没有能够坚持三个月以上的助手。当然,这个原因很复杂,并非白术一人之错。
    白术白了一眼前夫,“麦厂花生生忍了我十年,真是不容易啊,我该给你发什么奖励呢?送你一块桂花糕,你吃不吃?”
    麦厂花冷着脸,“这里是东厂,不是你的白府,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术心情糟糕到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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