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想碰到贺军。
  他带着自己的作业,一路小跑,来到省实验的家属院,敲开了秦言家的门。
  贺嘉时到时,秦言还没起床,他累了整整六天,刚想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谁知却被贺嘉时一大清早的叫了起来。
  他揉着眼睛,打开门,一边放贺嘉时进来,一边骂道,“七点!贺嘉时!这才刚刚七点!”
  贺嘉时丝毫没有打扰了别人清梦的自觉,反而挑了挑眉,“怎么,不欢迎?”
  秦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来,他实在太困了。
  他眯着眼,在贺嘉时身前丢了个拖鞋,接着,也没招待自己的客人,就转身要回屋睡觉去了。
  在秦言面前,贺嘉时从不觉得有什么尴尬难堪,他换上拖鞋,自顾自地在冰箱里随便翻了点儿东西吃,然后也来到秦言的卧室,掀开秦言的被子就要躺下睡觉。
  半梦半醒间,秦言发出一声怒吼,“贺嘉时!衣服!脏!”
  贺嘉时本想混过去,含含糊糊地说,“哎呀,我脱掉了,没穿脏衣服!”
  可秦言却没打算放过他,一边掐他一边喊道,“你没有!你还骗我!”
  贺嘉时没办法,他懒得去橱子里翻套秦言的睡衣,于是把自己的T恤一脱,裤子一丢,光溜溜地躺进了被窝里。
  混沌间,秦言往他身上摸了两下,继而放心地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贺嘉时,一个在家里可怜兮兮,在秦言面前作威作福的两面派
第25章 
  贺嘉时只穿了条内裤,他把手搭在秦言身上,做出个环抱的姿势。
  秦言穿着一身纯棉睡衣,他闭着眼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每当这时候,贺嘉时都觉得秦言看上去显得小了许多,像个孩子一样,气质干净而清澈。
  他的身上散发着洗衣液的味道,半梦半醒间,贺嘉时忍不住贴近他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他好闻的味道。
  秦言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他浑身热极了,身后仿佛贴了个烙铁,他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脱贺嘉时的怀抱。
  被子里过高的温度让他燥热而急躁,他用胳膊肘捣了贺嘉时一下,贺嘉时却顺势将腿也放在了他的身上,还小声说,“别动弹。”
  他们贴得更近了。
  秦言突然睁大了眼睛,贺嘉时又硬又烫的下面,正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回过头,盯着贺嘉时的睡颜,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别贴着我!”
  贺嘉时突然睁开眼,这才从一场旖旎梦中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声音有些嘶哑,“干啥,刚起,正常。”
  秦言愣了两秒,没再讲话。
  贺嘉时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过了许久,他才回过头去,盯着秦言的脸看了一会儿,说,“言言,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么?”
  秦言大窘,他的脸涨得通红。
  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秦言的嘴唇抖了几下,“你……你耍什么流氓!我不想知道!”
  贺嘉时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笑笑,“啧”了一声,像是有点儿遗憾,“真不想知道。”
  秦言立马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然后在被子里朝他喊道,“不想!我不听!别告诉我!”
  贺嘉时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却没强求,说,“知道了,别闷着。”
  于是,秦言这才把头从被子里弹出来,贺嘉时也躺下,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心中萌动着少年与少年间原始而纯粹的悸动。
  阳光打在床上,屋子里温暖舒适,氛围也恰到好处,他俩都不想起床,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却仿佛一切都有了,一切都在无言中。
  他们什么都不懂,却又像一切都懂了。
  中午的时候,实在太饿,于是贺嘉时便草草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两个人就着馒头,将一盘菜吃得连菜汤都不剩一点儿。
  吃好饭后,秦言去厨房收拾,一边刷着碗,一边终于想起来问他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贺嘉时耸耸肩,“不想看见他们呗。”
  贺嘉时说得轻松,秦言心中却难过不已。
  贺嘉时早就难过完了,再难过也没什么意思了,反正无论家里人对他怎么样,日子都还得接着过。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秦言在,也不算太过惨淡。
  于是,他反而宽慰起秦言来,“嗨,哥哥我都习惯了。你也该习惯了吧。”
  秦言一愣,没顾上自己手上还有泡沫,他湿着手,用手背碰了碰贺嘉时的脸颊,说,“我不习惯,永远不习惯。”
  贺嘉时怔住了,他捏住秦言湿滑的手,心中涌动着温暖的波浪,从心室一汩汩流入全身经脉,而后,又顺着血脉,带着更宜人的温暖,汇入心房。
  他看着秦言的脸,有太多太多的话不知如何开口,而秦言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中满是疼惜。
  这一切在他们身上仿佛最正常不过,而蹚过岁月缓缓的河,他们仿佛又变了许多。
  贺嘉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被一种巨大磅礴的幸福环绕着,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秦言有多么的在乎他。
  贺嘉时终是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终于松开了秦言满是泡沫的手。
  秦言的话让贺嘉时动容,而后又让他隐隐难过。他一向知道秦言对他好,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秦言要比他自己更疼自己。
  所以秦言看不得他受委屈,永远都看不惯。
  他捏了捏秦言的脖子,声音有些沙哑,“别想这些了,我很好,什么都不用担心。”
  秦言显然不信贺嘉时的这套说辞,他很清楚,只要还在贺家人身边一天,贺嘉时就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贺嘉时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哄着,“言言……我……来你这儿,就是想开开心心的,不想再考虑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秦言怔了一下,很快点点头,他自知说错了话,沉默了几秒钟,“好,是我说错了,咱们不聊那些。”
  贺嘉时笑笑,他俩之间的关系,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任何的忌讳,哪有说错不说错的呢?他只是太过贪图秦言给他的温暖,只想做个鸵鸟罢了。
  “没有啊言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没有错。”
  秦言很快就明白了贺嘉时的意思,他扯扯嘴角,这个笑容看上去有点苦涩,也有点勉强。
  贺嘉时便揉揉他的头发,刻意将这件事掀过去,随口问道,“下午打算干什么?”
  秦言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把刷好的锅碗瓢盆规整好,“做作业啊,我还有张卷子昨天没写完呢。”
  贺嘉时有点不情愿,他想不通秦言怎么就那么爱学习?
  秦言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是喜欢学习,是必须学习。”
  贺嘉时“嗨”了一声。
  其实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要好好学习,以前备考中考时,他也算得上是努力勤奋了,可现在才刚刚高一,他没有秦言这种毅力和耐性,还远没有适应高中生活。
  贺嘉时跟秦言的家庭条件在J城都挺好的,他俩从小都没缺过钱,可家里能给他们的,也就是吃喝不愁的生活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再想要更多,就只能靠自己。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最牢靠。
  他们没什么一技之长,只有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是离开这里最好的捷径,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渐渐,贺嘉时的心也终于静了下来,他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来,摊在身前,“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是老大。小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秦言终于被他逗笑了,团了张草稿纸,“嘭”地一声砸在他头上,“多嘴!”
  作者有话说:
  啊,是爱情的火。对啦,明天是春节假期前最后一天上班,很多工作要收尾,可能要加班,向大家请个假。么么哒~
第26章 
  高一的九门功课虽然繁重,但对秦言来说却不吃力。特别是很多同学反应跟不上课的物理,秦言却学得很通畅,甚至在单元测验中,拿了满分的成绩。
  贺嘉时的基础却不如他好,尤其是英语和语文,格外薄弱。
  贺嘉时写写停停,做几道题就要卡一会儿,卡着卡着,脑子里就不知想些什么了,一张卷子断断续续做了两个多小时。
  秦言做完作业后,看他还是磨磨唧唧,顿时有点烦,他指了指贺嘉时的卷子,“你倒是写啊,愣什么啊?”
  贺嘉时也烦,他本来就做得艰难,结果秦言还要在一边说风凉话,“我这不是想着呢么?”
  秦言长长呼了口气,无奈道,“你少走神早写完了。”
  贺嘉时不理他,秦言也拿他没辙,只得说,“不做完不准吃饭。”
  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秦言这才终于肯陪贺嘉时出去转转。
  他俩去旁边的商场里吃了顿烤肉,切好的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流出诱人的汁水,实在令人胃口大开。
  省实验的伙食奇差无比,他俩平时也就是囫囵吞枣地吃饭,一切都是为了填饱肚子,万不敢细细品尝。
  周末终于有机会改善伙食了,便都放开肚子吃了很多,到最后,连裤腰带都紧了许多。
  吃过晚饭,他俩正准备下去溜达几圈消化消化食,却好巧不巧,正好遇到贺嘉木一家。
  见了贺嘉时,贺嘉木马上走过来打招呼,笑着说,“哥,秦言,你俩出来玩?”
  贺嘉时碍于叔叔、婶婶在,只得硬着头皮与贺嘉木寒暄,“嗯,我跟秦言一起来吃烤肉。”
  林楠笑笑,问贺嘉时要不要买衣服,身上的钱够不够。
  贺嘉时摇摇头,说不需要,钱都够。
  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对贺嘉时一贯冷淡,但在钱财上却很大方,每个月都定期发生活费。如今,他来了父母这里,姜岚亦会定期定量的给他留钱。
  分别后,秦言明显感觉得出,贺嘉时松了一口气。
  与家人在一起时,贺嘉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而只剩下他们两个以后,贺嘉时却很松弛。
  秦言突然想再问贺嘉时一次,要不要与自己一起住,却始终没能开口。
  不知怎地,明明贺嘉木没有找茬,而林岚与贺民亦如往昔一样和善友好。这分明只是最简单、最平常不过的偶遇,分明只是几句寒暄,可贺嘉时却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与秦言在一起时,贺嘉时就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见到贺家人,他就不得不面对家庭中的一地鸡毛。
  那个在秦言面前,快活洒脱的贺嘉时顷刻被封闭,释放出痛苦的、挣扎的、愤怒的他。
  于是,他俩都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
  贺嘉时没直接回家,反而先把秦言送了回去,倒不是贺嘉时担心或是怎样:秦言一个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在N市市中区的闹市街头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只是不想回家罢了。
  秦言自然看得出贺嘉时的心思,没推脱,任由他跟自己回了家。
  到家后,秦言顺着贺嘉时的意思,问他要不要上楼喝杯水,要不要上个厕所,于是贺嘉时欣然答应了秦言的提议。
  他大爷似的半躺在秦言的沙发上,把脚翘到茶几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言讲话。
  他的样子很轻松,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在乎屋子的主人是否会觉得自己的举止不够礼貌,事实上,他好像全然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的主人。
  秦言没生气,也没说话,蹲在沙发前看了他一会儿。
  有时候,秦言觉得,正是由于贺嘉时在贺家过得太过压抑不痛快,所以才刻意在自己家里摆出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来。
  明白了这些,秦言反而更心疼他了。
  秦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无论贺嘉时说什么,都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无论贺嘉时想做什么,秦言都不想拒绝,他只想要满足贺嘉时所有的想法。
  于是,他任由贺嘉时磨磨唧唧地拉着他谈天说地,废话说了几箩筐,最后喝了整整三杯水,上了两次厕所,等钟表的时针指到了十点,贺嘉时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他不得不回家去。
  等贺嘉时回到家后,贺嘉佳已经回学校了,姜岚没睡觉,而是在客厅里看电视。
  贺嘉时愣了一下。姜岚平日的工作很忙,大多时候,都会早早的回屋休息。今天这样,倒像是专诚等他一样。
  他轻轻带上门,叫了声“妈”。
  姜岚没像往常一样刻意回避贺嘉时的目光,反而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最后叹了口气,兀自摇摇头。
  贺嘉时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有些紧张和拘谨地问道,“怎么了,妈?”
  姜岚又摇摇头,而后突然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也没好好照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