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你便在王府里静养,莫要再出门。”
    这是把他禁足了?
    戚临川浑身激灵,拱手连道几声“父皇”,宣和帝不耐烦抬手打断,转身走了。
    竟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戚临川趔趄几步,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不就是禁足吗?好,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
    兵荒马乱的宫宴总算结束,奚鹤卿已先一步送顾蘅出宫。
    等宾客都散得七七八八,戚北落才依依不舍地送顾慈离开。
    新雪初霁,巍巍皇城浸润在墨蓝夜幕中,没了白日的肃穆,倒显出几分温润可爱。夹道深长,两侧石亭子燃着昏黄团光,断断续续连成线。
    顾慈沿着光点缓缓踱步,指尖摩挲着白玉镯,还在想方才的事。
    今夜王太妃和王芍的举动实在古怪,只怕这毒|酒另有来历。
    “怕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叫顾慈有点懵。
    她茫然转头,戚北落歉然地笑了笑,捏着她的脸,“你瞧你,都瘦了。这几日没休息好吧,可是因王家和北戎人烦心了?”
    顾慈一愣,也抬手掐了把自己的脸,蹙眉嗔道:“哪里瘦了?这不都是肉么?”
    戚北落脸色顿沉,“瘦了!你瞧,从前能掐出这么一把肉,现在就剩这么一丁点儿了。”边说边用力揉捏她的脸蛋肉。
    顾慈起初还跟着他一道掐自己的脸,煞有介事地同他争辩到底瘦没瘦。直到他嘴里漏出一两声笑,她才顿悟,一把拍开他的手,捂着脸气道。
    “你就知道欺负我!”
    转身便走。
    戚北落长臂一展,顾慈便又回到他怀中。
    “心情好些了?”
    顾慈狐疑了一瞬,明白过来。自己方才一路过来都拧着眉毛,不声不响,他是担心了,所以才逗弄自己。
    只是那句“怕了吗”,她还是没弄懂,他究竟想问什么?
    “哼,本来挺好的,现在不好了。”她故意别开脸。
    戚北落看着她的嘴越噘越高,清润的眼底满是娇意,心情分明不错。
    由不得低头啄了一小口,“那现在好了吗?”
    顾慈瞪圆眼睛,愣了一下,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生怕被人瞧见。
    “不说话,那就是还没好,那我再。。。。。。”
    戚北落又要低头,顾慈忙不迭抬手抵住他的脸,“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这总行了吧!你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戚北落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眼神暗了暗,似有话要说。
    顾慈觑着他的脸,心跟着揪起来。
    可等了半天,他却又笑了,依旧俊美无俦,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沉默只是她的错觉。
    “你到底怎的了?”顾慈越发慌乱,抬手想探他额头温度,看是不是生病了。
    戚北落握住她的手,放到面颊边,盍眸轻轻磨蹭,良久,才听他长长叹了声,“接下来的几日,直到大婚,都不能再见面。。。。。。”
    话音落定,又叹了一声,盍眸继续在她手心磨蹭,嘴里小声嘟囔:“不能今夜就洞房吗?”
    顾慈一怔,粉颊憋了个通红。
    敢请这厮担心的是这个!亏她还担心这么久,真是。。。。。。
    顾慈没好气地丢下句“不能”,推开他想走,却根本推不动。
    “你、你就不打算。。。。。。”戚北落眼珠左右乱瞟,耳根些些透出红光,“就不打算。。。。。。补偿我点什么?真的要好久好久,好——久——都不能见面。”
    是啊,真的好久好久,要七天呢!可真是久死他了!
    顾慈简直要被他气笑,回想他今夜也是辛苦,扭捏了下,慢吞吞凑过去,啃了一口便赶紧缩回来。
    嗔瞪他一眼,哼道:“够了吧。幼稚鬼。”
    戚北落长眉一轩,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本来,是够的。。。。。。
    是以后来,顾慈红着脸出来,坐上顾家马车,顾蘅见到她轻微红肿的嘴,便吓了一大跳。
    “怎的了这是?宴会上的菜太烫了?”
    *
    翌日,宫宴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便不胫而走,才半天功夫,就绕着帝京城跑了有三四圈。
    武英候府出了个杀人毒妇,阖家上下都夹着尾巴做人,终日闭门不出。可从府门前路过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往那蒙灰的门楣上吐口水。
    东宫藏娇(重生) 第66节
    
北戎使团悄无声息地进京,吃了顿不甚开心的饭,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好好的三兄弟,就只剩两人,其中一个还终日寻死觅活。
    赫连铮咽不下这口气,回首遥望帝京城门,鹰眸里仍涌动着熊熊怒火。
    无论外头风云如何变化,顾慈只坐在家中,乖乖备嫁。日子跟赶大车似的,忽忽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出嫁前夜。
    外头窸窸窣窣飘着细雪,姐妹俩最后一次聚在玉茗轩中,围着小火炉说体己话。
    云绣捧着茶点进屋,在门口站了会儿,等身上的寒气都散尽,方才过去。
    “我方才听向嬷嬷说,她今日去东宫布置新房,着实吓了一大跳。”
    云锦接过托盘,戳了下她额角,“又诨说!听风就是雨的,向嬷嬷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这么久,什么没见过?什么东西能吓到她?”
    云绣揉着额角,犹自不服气,“我才没诨说,那可都是向嬷嬷自己亲口说的。东宫里头那新房,布置得就跟咱们这玉茗轩一模一样,连惯常熏的香也一样。要不是咱们几个不在,向嬷嬷差点就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顾蘅抱着软枕,笑得前仰后合,“不用想了,定是殿下自己布置的!”侧眸朝顾慈一个劲儿飞眼,打趣道:“慈儿可摊上了个好夫婿。”
    顾慈面庞微热,丢了个引枕过去,顺便赏她一记白眼,“奚二就不好?寿阳公主被他烦的,这几日几乎都没合过眼,连璎玑也闲不下来,这都已经好几日没来寻卿儿念书了。”
    顾蘅现在听到奚鹤卿的名字就来气,贝齿暗咬,一拳捶在软枕上,“他能玩出什么花来?没在新房门口写上‘猪窝’两个大字,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慈捧袖笑得花枝乱颤,两只手各伸出一根食指,比在一块,“那也是一公,一母,两头金猪。”
    “好你个慈儿,竟然帮着他来欺负我!”
    顾蘅气呼呼地冲过来,挠她痒痒,云锦和云绣本想上去帮忙,自己却先哈哈笑作一团。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个丫头睡了吗?”
    是裴氏来了。
    云锦和云绣忙去开门,猜到她们母女三人有话要说,便识趣地退下。
    “你们两个小冤家,闹到这么晚还不睡,不怕明日顶一对乌眼青上花轿?”
    顾蘅吐吐舌头,亲昵地凑过来摇她的手,“娘亲娘亲”地撒娇。顾慈亦凑上去,有样学样。
    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裴氏很快便撑不住,各捏了下她们的鼻子,坐到床边,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百感交集。
    “多余的话,娘也不说了,就一件事,娘得在你们上花轿前,赶紧教你们。”
    姐妹俩好奇地探头看去,就见裴氏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打开。
    顾慈毕竟是经历过一世的人,很快便知那是什么,垂着脑袋,不敢乱看。
    顾蘅原以为裴氏要教她看账本,饶有兴趣地瞧了会儿,直到看到上面抱在一块的男女,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扭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裴氏合上册子,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羞什么羞,姑娘出嫁前,都得学这么一遭。娘打听过了,太子殿下和那奚二屋里都没人,你们要在不知道点,不就吃大亏了,娘亲当年就是、就是。。。。。。”
    她偏过头,脸也红了。
    屋子里一阵诡异的沉默,许久,裴氏才叹了口气。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娘还记得你们俩刚落地的时候,才枕头那么点儿大,怎的一眨眼就、就都要嫁人了呢。。。。。。”
    她声音染上哭腔,忙低头拿帕子揩眼泪。
    姐妹俩鼻子一酸,上前一左一右抱住她胳膊。
    “娘。。。。。。我不嫁人了!”
    顾蘅哭得稀里哗啦,顾慈也跟着哽咽点头。
    裴氏凶巴巴地掐了下她们的腰,“闹什么闹!娘好不容易把你们都踹出门,你们还敢不嫁?信不信娘打断你们的腿?”又赶紧搂入怀中。
    莲花灯台上,烛火爆了下灯花,将三人的身影拉得无限长,成了一人。
    “娘自己嫁了个武人,守了半辈子活寡,就不想你们跟娘一样。结果兜兜转转半天,你们还是走了娘的老路。”
    裴氏无奈地叹了声,又释然一笑,“罢了,左右这两个女婿,比你们的爹要靠谱。你们怎么着,也该比娘过得幸福。”
    “你们,可千万要比娘过得幸福啊。”
    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祝福。
    顾慈凝神看着,心头酸涩,娘亲一定是极想爹爹的,无论她们儿女如何努力,终究比不上爹爹的陪伴。
    要是爹爹能早日从北境回来,那该多好?
    是夜,母女三人睡在一处,互相慰藉,絮絮说着从前。姐妹俩仿佛回到小时候,肆无忌惮地在母亲怀里撒娇,嬉笑。
    雪越下越大,屋子里不起炉子,却依旧温暖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婚!
    两个洞房,长幼有序,先姐姐,再妹妹。么么哒~
    第60章
    十二月初五,云销雪霁,天光大盛,宜婚娶,宜出行,大吉大利日。
    定国公府大门洞开,里外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长廊连绵而去,一眼望不尽,莹白雪花堆在上头,衬得那大红囍字分外鲜艳。
    风一吹,灯笼摇了摇,簌簌落下雪屑,扫雪声和脚步声杂沓纷扰,身影映在门窗高丽纸上,满满皆是喜色。
    顾慈紧了紧眼皮,迷迷糊糊醒来。顾蘅还缩在墙根,打着奶猫似的软鼾。中间的枕头已经空了,裴氏早已起床,陀螺似的忙碌开。
    云锦和云绣笑吟吟领着两派人进屋,服侍她们梳洗,絮絮说着大堂内前来道贺的宾客。
    大邺崇尚婚嫁就简,便是皇室其他几位皇子娶妻时,也未曾僭侈。
    可这回,宣和帝特许风光大办,足可见他对这两对新人的爱重。
    朝臣勋贵自然趋之若鹜,就连帝京城内的百姓也不约而同地换上齐整的新衣,夹道围观。
    还未正式开始迎亲,就已是万人空巷。
    定国公府乃百年望族,门庭显赫。裴氏给姐妹预备的嫁妆本就丰厚,顾老太太又拿出梯己,给额外添了一份。
    现下一并停在院中,已甚是壮观,足可想象,嫁妆队伍跟随花轿一块走时,十里红妆,绵延数里,该是何等盛况。
    婚礼要在天黑以后进行,姐妹俩用过早膳,去到顾老太太跟前,做最后拜别。
    顾老太太极力忍住眼中要落下的泪,将姐妹俩招至跟前。
    “两个丫头,嫁了人,可就见不到面咯。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尽管回来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们撑腰。管他是什么侯爷还是太子,祖母照样敢拿这龙头杖敲他!”
    姐妹俩本还泫然欲泣,听到最后,由不得笑出声。
    顾老太太也跟着笑,朝向嬷嬷点了下头。向嬷嬷从里间取出两个质地有些年头的木盒,顾老太太接过后,对姐妹俩说道。
    “这对血玉镯子,是祖母和先太后当年的嫁妆,她去之前,将镯子给了我,我如今拿着也没什么用,就干脆给你们。”
    “我们俩虽只是表姊妹,但关系好过亲姊妹,祖母希望你们姐妹俩将来也能同我们一样,即便将来谁有了难事,要记得相互帮衬。”
    “你们俩,可一定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老太太脸上始终带笑,眼里微微泛着水光。苍老的手紧紧拉着她们,跟长在上头似的,掰都掰不开。
    顾蘅一时没忍住,埋到顾老太太怀里呜呜大哭。
    顾慈望着祖母的眼,恍惚间像是回到前世,自己抗旨,祖母也是这般苦口婆心地相劝,却被自己不知好歹地拒绝。
    这一拒,便再没见过面。
    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她攥紧祖母的手,拼命点头,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
    上辈子,幸福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她却平白让它溜走。这辈子,她就是回来好好过日子的。
    祭过宗祠后,姐妹俩该沐浴上大妆。
    裴氏亲自上阵,十六个婢女一块打下手,还有些忙不过来。描眉、点唇、上胭脂、梳发髻。。。。。。一通折腾下来,刚好到吉时。
    外头响起鞭炮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围观百姓纷纷起哄,家丁们在门前投撒红利,喧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