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等人把吃的送到他嘴里呢!懒死他算了!
    顾慈剜他一眼,做贼般四下张望,捻起一块飞快往他嘴里塞。
    自以为动作比刚才塞枇杷果时快,可收手的时候,还是叫他抿到了指尖的嫩肉,还毫不客气地拿虎牙咬了口。
    顾慈小声惊呼,缩回手惊愕地瞅着他,大眼睛瞪得乌黑圆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奶猫。
    “你干什么?”
    可那罪魁祸首却毫无悔过之意,依旧站得笔挺,抬起拇指蹭了下嘴角,乜斜眼瞧她。
    金芒钻过层层浓叶,氤氲在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乌云密布的眉宇终于破开一线晴光。
    语气仍旧无波无澜,理所当然地道:“还要。”
    这阴晴不定的臭脾气,简直比六月天还邪门。顾慈暗自腹诽,去盘子里给他挑新的。
    戚北落这时嘴角才浮出点笑,垂眸看她动作。
    光斓斑驳,树影在她身上摇曳。
    她螓首低垂,露出一小段白玉般莹润的脖颈,认认真真帮他挑拣糕点。乌鬓如云,半面如月,唇瓣绽开隽美的嫣红,雪肤随之跳出两颗小梨涡。
    想起昨日的意外之吻,和方才入口的那点兰尖,他不自觉抿了抿唇,柔腻仿佛还弥留唇瓣,混着糕点的甜腻和风中果香,直熏胸臆。
    哼,什么柳眠风不柳眠风的,有吃过她亲手做的点心么?有被她喂过么?有抱过她亲过她么?什么都有,是他赢了。
    然而下一刻,笑容陡然僵住,“这是什么叶子?”
    顾慈顺着他视线,瞧了眼垫在玉盘上的绿叶,笑道:“是柳叶。厨房的荷叶用完了,我就采了几片来将就着用。放心吧,这些叶子我都洗过不下数遍,干净着呢。”
    柳叶、柳叶、柳……手在背后慢慢捏拳,戚北落双眼暗淡,死死盯着那抹绿,直要在上头看出个洞来。
    顾慈将糕点递到他嘴边,他偏开脸,寒声道:“就因为这个,才用的柳叶?”
    “不然还因为什么?”顾慈好笑地问。
    戚北落眯起眼,看看她,再看看叶子,再看看她,胸膛一阵剧烈起伏,几次开口,都被她天真无害的眼神噎回去。一腔无名火在腔子里乱转,寻不到出口,只能憋在里头自焚。
    “天底下那么多树,你家为何只种柳树?还一口气种那么多,是指着它吃饭还是怎么的?”
    顾慈怔住,四下溜了眼,“多吗?不是……统共才两棵?”
    戚北落冷哼,“是啊,才两棵,两棵……”委屈地低声嘟囔,“刚好凑一对……”
    “你说什么?”顾慈探身问。
    戚北落斜睨她,头偏到另一边,忍了会儿,又转回来凶巴巴地瞪她。
    顾慈抖了抖,实在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气什么,也有些恼火,“莫名其妙……你不吃,我可吃了。”边说边捻起一块往自己嘴里丢。
    眼前突然一花,指间的糕子就没了,顾慈圆着眼睛抬头。
    戚北落舔了舔唇角,睥睨道:“怎的,不许吃?”
    顾慈张口要答,戚北落又抢白:“不许我吃,我偏要吃。”
    他说着便夺走玉盘,狼吞虎咽地吃完,差点噎死。将盘子往她怀里一塞,还想放句狠话,奈何两颊鼓鼓涨涨,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大声一哼,震袖离去。
    还没走出去几步,他似想起什么,倒退着走回来,伸手往盘子上胡乱一抓。所有柳叶都尽数揉入他掌心,撇到地上。
    阴沉着脸道:“孤就没见过哪个厨子做点心,会倒这么多醋,想酸死谁?”
    话音未落,人又拂袖而去,背脊绷得笔直,也不知再跟谁较劲。状若不经意地从柳叶上踩过,留下的脚印却深深嵌入泥中。
    顾慈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切,好半天才回过神,“我……没放醋啊?”挑了盘子上的糕屑,尝了口,“这不挺甜的?”抬眸觑着他乌云缠绕的身影,嘀咕,“有病。”
    她回身,不知何时,顾飞卿已站在身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隐隐涌动水光,“二姐姐,我好像……说错话了……”
    顾慈忙拉过来哄慰,听顾飞卿把刚才他二人的对话解释完,有些哭笑不得。
    她从前的确和柳眠风通过几封信,那也是因为,她寻不到白衣山人本人,心中疑惑不问清楚又憋得难受,方才向柳眠风求助。
    仅仅是两三封的交集罢了,连面都没见过,当真也说不上有交情。若是今日卿儿不提,她都快忘了。
    “二姐姐,师父会不会生气,再也不来了?”顾飞卿揪着顾慈的衣角,惴惴问。他才跟师父混熟,可不想就这么断了关系,更不能搅乱了二姐姐的姻缘。
    顾慈微笑,揉了揉他脑袋,“不会的,明日进宫赴宴,我再同他好好解释便是,他气量没这么小。更何况……”目光转向旁边两棵垂柳,“这俩不都好端端地长在这么?”
    戚北落真要气狠了,能当场倒拔垂杨柳,就像前世劈断半截海棠树一样。
    她不由轻笑出声,这个呆子。
    *
    翌日,天际才泛起蟹壳青,顾慈不等人叫,就已起床,枯着眉头坐在榻边挑拣衣裳。
    云锦和云绣相视一笑,一个帮她梳头,一个给她画桃花妆,挑了件蕊红绣花襦裙配薄纱披帛,明艳又不失温婉。
    便是她二人瞧惯了自家姑娘的美貌,此时心头也抑制不住荡漾了一番。
    “姑娘放心,皇后娘娘既肯下帖子,就说明有戏。况且今日太子殿下和寿阳公主都在,指定能顺风顺水。”
    顾慈玉指绞绕着披帛,面红心跳,有种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的羞臊忐忑感。
    一切都收拾妥当,她辞别祖母和母亲,同顾蘅一道登上进宫的马车。
    东宫藏娇(重生) 第21节
    
车影缩成豆子大小,裴氏扶顾老太太进门,后头又碌碌赶来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凤雏宫的一等宫人燕枝。
    她进前福了个礼,笑容得体道:“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特来府上接叶姑娘进宫,赴今日的花宴。”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不会有事滴~
    就是让叶进宫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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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太液池畔挂满各色戳纱宫灯,笙歌聒耳。一众贵女各自围簇着,边饮琼浆边谈笑风生。
    顾家姐妹一来,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转向她们。
    今日这场花宴为何而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白了,她们都是被皇后娘娘强拉过来,给顾慈这朵红花当绿叶的。
    虽说有些不甘,可就这几日顾家的势头,谁也不敢吱声。加之还有个出了名护短的太子撑腰,连沈家人在她们面前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更何况她们这些小喽啰?
    识时务者为俊杰,第一片绿叶端起杯盏,主动过来跟顾慈套近乎。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都陆续过来。
    顾慈自幼养在深闺,甚少出门,虽不似顾蘅那般八面玲珑,但因着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又博览群书,无论来人同她聊什么,她都能说上话,甚至还能一语点破疑惑,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渐渐,那些原本迫于形势才来同她攀谈的姑娘,都收起不屑,开始真心实意同她结交,见她口渴,还主动给她沏茶,嘱咐她“小心烫”。
    一时间,整个花宴都以她为中心围成圈,以至于都没人注意到,岐乐也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光是为束出一段小蛮腰,她就饿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敢喝,害得她现在走路打飘,看人都带重影。自己这般辛苦,最后却还是遭冷落?
    她余光瞥着顾慈,袖子底下的两只手不自觉交握在一块,十枚尖尖指甲在腕上掐出深痕。
    等着吧,今日过后,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远处有内侍吊高嗓门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寿阳公主到。”
    在座众人皆起身相迎,岑清秋扶着宫人,同寿阳公主走在前头,一路谈笑。二人皆衣着富贵,举止端庄,瞧着不像母女,倒更像姐妹。
    沈婉兮悻悻跟在后头,根本插不上话。
    她这几日风头尽失,人一下苍老许多,即便施了层厚厚的脂粉,依旧盖不住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颓色。明明与岑清秋年岁相仿,瞧着却跟她母亲似的。
    “都起来吧,今日请你们过来,本就是让大家凑在一块,赏赏花,听听曲的,没得叫这些俗礼扰了咱们的雅兴。”
    岑清秋落座,目光在席间逡巡一圈,落在顾慈身上,凤眸微眯,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怎的太子还没过来?”
    她语气随意,仿佛真只是信口一提。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皇后娘娘最讨厌咋咋唬唬的人,遇事不慌不乱是她对儿媳的首位要求,倘若顾慈因这一句话就露出丝毫慌神或沮丧,接下来就难了。
    众人都为顾慈捏汗,就连寿阳公主也忍不住关切地往她身上瞟。
    顾慈本人倒是一派气定神闲,始终保持着恭敬垂首的姿态,目不斜视,仿佛并未听见刚才那句别有用心的话。起身时,腕上两个银镯都不曾磕碰出半点声响。
    岑清秋支头瞧着,眼里略略浮出一点笑,朝秦桑微抬下巴,秦桑便打发身边人去东宫。
    昨日太子殿下来长华宫用膳时,皇后娘娘再三叮嘱,除非她派人去请,否则他绝不可过来。如若殿下不肯,她随时都会中止花宴,再不给顾二姑娘机会。
    好在殿下和姑娘都沉得住气,没得在第一关就败下阵来。
    众人齐齐松气,寿阳公主和顾蘅各自投来赞许的目光。
    顾慈淡笑点头,手指抚摩着茶盏壁,心里没来由地不安,直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身后似有一双目光狰狞望来,她回身去寻,那感觉又不见了。
    宫人们手捧漆盘鱼贯而来,跪在每个席案边,奉上糕点。就是寻常的杏仁糕,雕刻成花型,只是颜色……
    顾蘅饿了许久,迫不及待伸手去拿,却被顾慈一把抓住,“不、不能吃……”
    她直着眼睛,脸上血色尽褪,手抖得厉害。
    顾蘅立时警觉,四下张望了遍,握住她的手,一面安抚一面小声询问:“里头有|毒?可宫里的吃食都是拿银针试过的呀。”
    顾慈抓起茶盏猛灌,缓缓平复心绪,“里头被人加了银杏芽汁,银针根本试不出来,少许几滴就能致昏迷,若是将这一盘都吃了,这会子就该去阎王殿前报道了。而且……”
    她左右瞧了眼,眉头拧得愈发紧,“只有我们这份被动过手脚。”
    顾蘅大惊失色,忙要告诉皇后娘娘。
    顾慈赶紧拦住她,并非不想揪出那恶人,而是她已知晓那人是谁。
    叶蓁蓁,前世她便是用这法子,往自己汤药里头下|毒。银杏芽汁极难辨认,若非自己栽过一次跟头,对这气味尤为敏感,恐怕现在就……
    可她若没个靠山,又是怎么混进宫来的?现在人又在何处?
    若贸贸然告诉皇后娘娘,只怕会打草惊蛇。她既有本事混进来,定也做好随时能脱身的准备。
    恐怕眼下她手里早就拿捏住一个做点心的厨子,可当替罪羊。到时再栽赃到皇后娘娘头上,那自己和皇后娘娘间的嫌隙,就这辈子都别想消了。
    抓贼要拿赃,不如将计就计……
    她翘首寻望戚北落的身影,却只听宫人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说现在还有政务尚未处理完,就不过来了,望皇后娘娘和公主,还有诸位姑娘尽兴。”
    四座哗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来。
    顾慈睫尖细颤,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捏着茶盏的手却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夜秦使团都走了,他还有什么政务能忙得脱不开身?分明就是不想来。难不成还在为柳眠风的事吃味?偏偏还是这节骨眼。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底暗暗叹气。
    岑清秋看在眼里,抿了口香茗,淡淡道:“北戎这几日不安分,太子想是愁这个去了。不来也罢,咱们玩咱们的,左右到最后吃亏的是他。”
    算是帮顾慈解了当前的尴尬。
    四下跟着附和,很快将这话题揭过去。顾慈舒口气,感激地朝上颔首,捻转指尖的杏仁糕,改变了计划。
    “我听说而今宫中的禁军首领,是奚鹤卿?”
    顾蘅点头,忧心忡忡地盯着她手里的糕子,“别拿着,不干净。”说着就要抢来丢掉。
    顾慈指尖发力,糕点就成了屑末。
    “我、我头有些晕,像是中暑了……”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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