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空亮坐在秋千上，已经生锈的铁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诸伏空亮双脚微微离地，语调倒是足够平静：“没什么，只是我差点把你们认错了，所以我才道歉的。”
松田阵平一时间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诸伏空亮便接着解释道：“我今天遇到了哥哥的同学，差一点把他们当成你们了。”
“毕竟你们长得很像，连名字都一样。”诸伏空亮嘀咕了一句。
萩原研二计算了一下年龄差，“我记得你哥哥比你大六岁还是七岁？为什么这都能认错啊！”
萩原研二选择性忽视了那句名字都一样。
“是七岁。”诸伏空亮回答：“账号角色和控制账号的人，年龄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吗？”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在这一瞬间，立刻回忆起了最初见面的游戏论，下垂的眼睛显得无辜又可怜：“所以现在……空亮还觉得这是游戏吗？”
诸伏空亮：“……”
诸伏空亮侧开了眼神，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个反应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如果不是朋友还好，可是把两个人当成了朋友之后，认识了两年之后——在萩原研二拉着松田阵平，于日常之中潜移默化，诸伏空亮还觉得这个世界是游戏的话，那么已经不是性格轴了，是完全的笨蛋了。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重新再尝试扭转好友的世界观了，超累的好吗！都怪那个中二病哥哥！
松田阵平向来是最直接的那个，他问道：“你刚才说是‘差点认错’，而不是‘认错’吧？那为什么还要道歉？”
萩原研二在诸伏空亮看不见的地方，给松田阵平竖了个大拇指。
有时候就是需要小阵平这种直截了当的性格，而且比起他，有些情况，总觉得小阵平反而更擅长和空亮交流。
“所以你道歉的不是差点把我们认错对吧？”松田阵平还特地加重了“差点”这个音节。
诸伏空亮沉默了，在松田阵平几乎算得上咄咄逼人的态度之中，蓝色的眼睛里总算倒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只是觉得应该道歉而已。”诸伏空亮的声线依旧相当平稳：“虽然松田很讨厌，刚见面就揍了我一顿，但是意外是个好孩子，萩原人也很好，我很喜欢你们，所以才会想要道歉。”
“至于到底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也弄不明白。”诸伏空亮看向了萩原研二，试图让这个向来擅长这方面的好友给出一个解释。
萩原研二的表情无奈极了：“……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又不能读心。”
反倒是松田阵平的重点永远都是错误的：“所以你还记得刚开始那件事啊？明明当时是你先揍我的好吗！！”
“嗯，是我先动手的，但是后面你也揍回来了。”诸伏空亮眨眨眼睛：“所以我也原谅你了。”
“不是、等等，你的逻辑就有问题——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应该问我有没有原谅你吧！”
“那你原谅我了吗？”诸伏空亮便问道。
松田阵平：“……”
卷发的少年啧了一声：“都过去两年了，没原谅怎么可能和你成为朋友啊？”
“那就是原谅我了，所以我们还是打平了。”诸伏空亮用着略显棒读的语气说道：“小阵平真好说话。”
“喂！”松田阵平瞬间炸毛了。
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也被空亮逻辑带偏，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却完全没有提醒的打算，并且跟着调侃道：“小阵平的确挺好说话的。”
看着两个站在一队的好友，松田阵平看起来很想反驳，又不知道从哪开始。
“因为，如果不是我们打平的关系，我是不会随便就选择原谅的。”诸伏空亮停下了摇晃秋千的动作，咯吱咯吱烦人的背景音也消失了：“不过我很喜欢你，所以也不会太介意，虽然你揍了我。”
“……不，你明显是很介意好吗！都过去两年了啊！”
“啊，完全选择性忽视了小空亮的告白呢，小阵平。”萩原研二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给我闭嘴，萩！”
诸伏空亮开口说道：“我在书上看过，书上说，原谅这个词是不正确的。”
“与其说是‘原谅’，不如说是经过时间洗礼，所以也就慢慢遗忘，没有当时那么在乎了。”诸伏空亮歪着脑袋道：“所以我觉得很厉害。”
萩原研二一愣：“嗯？”
“小阵平能原谅我打你这件事，所以小阵平超好。”诸伏空亮点了下头：“如果不是小阵平的话，我是不会随便原谅的。”
正因为无法遗忘，所以诸伏空亮觉得可以因为遗忘，从而“原谅”别人的人很厉害。
“……”萩原研二迟疑了一下，他总算通过这个对话注意到了不对劲。
“所以空亮一直都记得吗？”
“嗯？”诸伏空亮看了过去。
“就是，当时的事情？”
“嗯，记得。”诸伏空亮回答。
“不、我不是说简单的记得，我的意思是……”萩原研二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脑海之中的意思。
“行了，别想那么多。”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你不是说差点认错人了吗？主要问题还是因为你和我们见面太少了吧？”卷发少年提议道：“要不你干脆读我们这边的高中吧？”
这一次，诸伏空亮和萩原研二都愣住了，萩原研二更是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思考，惊讶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松田阵平：“诶？”
这件事你完全没有和我提过啊！小阵平！
诸伏空亮也好奇地看向了他：“什么？”
“反正你的父母也不会拒绝你吧？而且你每天也都会来这边，如果锻炼你的自主能力的话，读哪所高中都无所谓吧？”
“会认错人代表你还不够了解我们，干脆变得再熟悉一点？”卷发少年完全没想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人的台词，“我和萩也就过一年读高中。”
“说实话，我很怀疑如果你一个人去上学，你真的能锻炼出所谓的独立性，而不是每天完成任务的上下学、几乎不和同学老师交流——吗？”
萩原研二：“你在说你自己吗，小阵平。”
完全没有办法反驳的诸伏空亮眨了眨眼睛，决定重复萩原研二的台词：“你在说你自己吗，小阵平。”
松田阵平头顶蹦出青筋：“你们两个——有本事别跑！！”
瞬间，原本应该安静的小公园，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如果你不追，我们也不可能跑啊！”
“小阵平要杀人了，救命——”诸伏空亮面无表情地用着平稳的声线开口道。
“你们两个混蛋——！！”
第15章
捣蛋三人组之中就松田阵平一个比较容易炸毛，导致这样的情况经常会发生。
反正过一会儿萩原就会哄好松田，到时候就能一起去吃蛋糕了。诸伏空亮如是说道。
“别以为我听不见啊混蛋！”松田阵平喊了一声。
“那要去吃蛋糕吗？”诸伏空亮问。
“…………吃。”
于是这一次为了安抚松田阵平的心情，他们没有去那种一看就很少女心的甜品店，而是去了装修比较清爽，以棕橙为主的木屋暖色系的甜品屋。
话是这么说，这家店的客人依旧是女性为主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甜品店的？”松田阵平对着拉着他们两个过来的萩原研二问道。
“是隔壁班的惠子酱推荐的哦~”萩原研二点了份布丁，然后推到了诸伏空亮面前：“她说这一家的焦糖布丁超好吃，试试看？”
诸伏空亮拿起叉子敲碎上面的焦糖层，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不错。”
松田阵平挑眉，也舀了一勺，并且评价道：“味道还行，不过和其他店的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这个我也区分不出来，应该问小空亮吧？”
诸伏空亮回答道：“更细腻一点。”
“……没了？”
“没了。”
诸伏空亮看着自己面前因为松田阵平的关系直接少了一半的布丁，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聊天的时候，动作极为自然地切走了松田阵平面前那块蛋糕的一半。
松田阵平干脆将蛋糕移到了诸伏空亮面前：“你喜欢这个？给你了。”
诸伏空亮也不说话，自觉地处理起了这份什么装饰都没有的芝士蛋糕。
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的萩原研二肩膀微微颤抖，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噗。”
松田阵平一脸莫名：“你又笑什么？”
诸伏空亮舔了一下叉子上的芝士：“因为觉得松田是笨蛋吧。”
萩原研二：“哈哈哈！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松田阵平的拳头又硬了。
总觉得和这两个混蛋在一起，血压都会升高。
诸伏空亮在解决着面前的蛋糕，听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交流——因为平时只有放学后的时间一起玩，所以绝大多数时间，还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一起的。
诸伏空亮不爱说话，交流的时候往往也是萩原研二说得多一点，话题千变万化，但是作为学生，很多时候都离不开校园。
所以……如果一起上学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诸伏空亮尝试着想象了一下。
结果等这一次挥手告别的时候，诸伏空亮也没有给出准确的回复。
诸伏妈妈看着从楼梯口下来的小儿子，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空亮？洗漱了吗？”
穿着睡衣的诸伏空亮往下走的脚步一顿，啪嗒啪嗒又倒了回去。
诸伏妈妈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是笑完之后，上挑的蓝色猫眼之中还是忍不住带起一些担忧。
前几天空亮答应去读高中，她是又担心又开心的，随后空亮在没有他人要求，自己第一次想要出门的时候，诸伏妈妈更是感到了惊喜。
毕竟空亮不是不出门，只要家里人提出来，不管是去游乐园还是图书馆，大到赏樱小到买菜，诸伏空亮都不会拒绝。他也从来不会介意嘈杂人多的环境。
诸伏空亮有着绝对的自理能力，唯一的弱势就是不善交流，但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可以活得很好。现代社会，便利店不远，又不是不会做饭就没饭吃。
可是这份复杂的情绪还没有坚持太久，就在诸伏空亮主动要求出门的那一天，诸伏景光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就化为了担忧。
【喂？妈妈，空亮回去了吗？……还没有是吗……嗯，怎么说呢，妈妈稍微注意一下空亮的心情吧？我有些担心。】
【啊，不用担心，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感觉空亮好像有点不太开心。】对面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这次，他看起来并不想和哥哥说呢。】
于是等小儿子回家之后，诸伏妈妈就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确定了，她家小儿子，的确有点不太开心。
是很难看出来的、非常不明显的失落。
甚至于这份失落感，自家小儿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有些类似于，小时候景光不小心把冰箱里空亮的那份布丁吃掉了，空亮并不介意哥哥吃掉自己的布丁，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不过在景光说对不起，并且做出补偿之后，空亮又会点点头，把手放在哥哥的手上，说出：“没关系，我原谅哥哥了。”
对不起和没关系，就像是空亮心中的一个天平，当前后者打平了，空亮就会自然地将其揭过去。
……虽然就算是现在，空亮也还记得哥哥吃了自己的布丁这件事就是了。
如果没有打平的话，那件事情就会像一根刺一样一直存在，再加上空亮过于优秀的记忆能力，完全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遗忘。
诸伏妈妈回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事情，脸上无意中带起了一点温柔的笑容。
不过十分钟之后，在餐桌上看到乖乖吃早饭的小儿子，和空亮对上视线之后，诸伏妈妈却是一愣，眼里的温柔顿时溢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天平似乎又平稳了，没有那份不知缘由的不开心了。
诸伏妈妈也放下了心，对着坐在一边看报纸的诸伏爸爸指责道：“都几点了？还不去学校。”
“……那个、亲爱的。”诸伏爸爸迟疑道：“今天似乎是……周末？”
诸伏妈妈：“……”
诸伏妈妈：“那也一样！不要在这里碍眼了，既然都吃完了，那帮我去整理书房！”
诸伏爸爸无辜极了，和诸伏空亮对上了视线，前者放下报纸，无奈地弯起眼睛：“我知道了。”
诸伏空亮无意识咬了下筷子，看着自己的父母，开口说道：“所以这是在秀恩爱吗？”
诸伏父母：“……”
“……等等？空亮，这是谁教你的！”诸伏妈妈脸上明显带起了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