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手臂坐起来,傅湉晃晃脑袋,将残余的晕乎劲儿甩开,疑惑道:“我梦到先祖了。”
    “嗯?”楚向天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去,“先祖?谁?”
    傅湉使劲的回忆着族谱上的那点内容,缓缓道:“慕丹。”
    族谱上记载,傅家先祖傅卿退隐四方镇,未娶妻,于二十七岁时与好友慕丹结契相守,三十岁时又收养了一名弃婴,这才有了后来的傅家。
    两人将梦里零碎的片段分析了一遍,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先不说慕丹跟他隔了多少辈,傅湉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么梦到他。就说家谱上寥寥数语记载,慕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合计来合计去,傅湉找不到头绪,只能将这归结于睡糊涂了。
    谁还没有梦见点稀奇古怪的事情。
    昏睡了一晚,傅湉的精神却并不差,不再纠结奇怪的梦境,他骤然想起晕倒前的事情来,让代福搬了一盆牡丹花苗进来。傅湉关紧门窗,神秘兮兮的拉着楚向天叫他看那盆牡丹。
    楚向天满脸莫名,“这花怎么了?”
    傅湉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目光紧紧盯着牡丹枝桠上的嫩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牡丹花却没有任何变化。
    楚向天满头雾水:“???”
    傅湉站直身体。疑惑的眨眨眼睛,“怎么没长大?”
    楚向天:“什么长大?”
    傅湉疑惑的挠挠脸,皱眉打量这盆牡丹,怀疑是不是品种没挑对,“就是昨天我晕倒之前,盯着院子里的一株花苗看了一会儿,那株花苗的叶子忽然就长大了。”
    他正说着,就见楚向天神情一变,放在桌子中间的那盆牡丹,没有多少叶子枝桠上忽然迅速的冒出绿芽,嫩黄的绿芽又飞快长大,枯槁的枝干眨眼间就绿意盎然,甚至还颤巍巍的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来。
    楚向天:“……”
    “你看!”傅湉已经见过一次,因此并不太惊讶,倒是楚向天被吓了一跳,神情沉重道:“怎么回事?”
    傅湉摇头,“我也不知道,忽然就这样了。”
    他说着又试探跟这株牡丹说话,“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听的懂。”已经长满绿叶的牡丹小声的回了一句,声音中隐隐有些畏惧。
    傅湉没听出来,只以为这一株牡丹比较害羞,就继续问它。
    然而这一株牡丹懵懵懂懂的,基本是一问三不知,傅湉问的多了,它声音中的畏惧就越明显。
    傅湉叹口气,让代福将它搬了出去。
    楚向天摸摸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湉细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迟疑的点了点头。
    “有点犯困。”
    楚向天道:“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前,不要再轻易用这个能力。”
    “还有……”楚向天道:“先祖慕丹最好也查一查,你忽然晕倒又接着做了梦,说不定就有关联。”
    傅湉点点头,将这件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到二月末时。傅湉将几处庄子都巡视了一边,春耕已经开始。田地早已经犁过,挖通的水渠将四户河的水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每一块田地都能得到充足的灌溉。
    新稻种培育的出来的秧苗也格外粗壮,长的高且粗壮,就连老农都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亲眼看着翠绿的秧苗种下了地,二月的最后一天,一家人收拾行装出发去庆阳。
    一共八辆马车,四辆坐人,还有四辆则装着箱笼行李。四方镇跟都城,隔着大半个大楚国,就是快马加鞭的也要走几天,他们这马车走得慢,走走停停的,最快也要到小半个月才能到了。
    傅湉跟楚向天一辆马车,脱了鞋袜盘腿坐在软垫上,听他讲庆阳城里事情。
    天子脚下,皇城中心,出门遇见的不是皇亲也是国戚,傅湉虽然封了康乐侯,但是弄不清形势也容易得罪人,因此趁着路上的时间,楚向天给他细细的讲哪些官员世家是可以交好的,哪些是需要防备的。
    傅湉认真的在心里记好,路上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到庆阳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庆阳在北方,这个时节还没出冬,半路上他们就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傅湉被楚向天用皮裘整个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好奇的探着脑袋往外看。
    第91章
    庆阳城是大楚国都; 历朝历代的皇帝多建都于此; 朝代更迭; 庆阳城也随之不断扩建。
    到了如今,已经占地十万余亩,其中常住人口有八万余户; 是整个大楚最繁荣、最庞大的一座城池。
    傅家马车已经行到庆阳城下; 他们从南边入城,南边共有三道城门,宣仪门、宣武门、宣德门。
    除了南边以外,东西两面也同样各有三道城门,均有重兵把守。而北边则是皇城跟宫城; 唯一的玄圣门只有皇室出行可用。
    他们从宣武门进城; 经过朱雀大街再往东走,煜王府就在皇城东边的东正街上。
    皇城在正北方向; 东边的东正街多为皇亲国戚府邸,西边的西正街则多为官僚聚居,两条大街从左右两侧拱卫皇城。
    行过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马车右拐转入东正街后; 行人立时就少了许多,越往里走则越安静; 极偶尔会有马车或者轿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煜王府在东正街中段; 还未走近就能看见煜王府紧闭的大门;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块黑色的金丝楠木匾额; 黑底金字; 龙飞凤舞的写着“煜王府”三个大字。
    从楚向天去了边关之后,就少有在王府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要么在城外兵营练兵,要不就是被召入宫,再有其他的时候,就都在边关了。
    从年前回来过一次后,煜王府再次冷清下来。
    他们这趟回来的低调,连王府都没有事先得知消息,等马车到了门口,楚向天才叫下人拿了令牌进去,没一会儿下人就回来了,王府总管匆忙赶过来将正门打开,将马车迎了进去。
    王府总管名叫李德顺,五十多岁,白白胖胖的很富态,是从小伺候楚向天的贴身大太监,楚向天封王赐府后,他就跟了出来,做了王府的大总管。
    可惜的是楚向天几乎都不在王府里住,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跟一帮下人守着空荡荡的王府,好不容易年前王爷说要去提亲,催着他们准备聘礼,可热闹了几天后,一转眼又不见了人影,甚至连年都没回来过。
    李德顺小跑着跟在马车边,喜笑颜开的,“王爷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楚向天掀开车帘,吩咐道:“让膳房先备膳食,后头还有夫人小姐,让人先把芜苑收拾出来。”
    李德顺一一记下,又不死心的伸着脑袋往里瞄。
    从进了王府后傅湉就整理好了衣裳,在马车里正襟危坐,此时察觉到李德顺的目光,微微侧脸,矜持的朝他点了点头。
    王妃这面相一看就是好相处的人,李德顺恭敬叫了一声侯爷,又问道:“侯爷的院子要先收拾吗?”
    楚向天不满的瞪他一眼,嫌他没眼色,挥手赶人,“侯爷跟我睡一屋,有没有眼力见儿?赶紧去安排膳食,别在这里碍眼。”李德顺嘿嘿笑了两声,喜滋滋的下去安排午膳了。
    放下车帘,楚向天将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拉过来,不怀好意的笑,“就应该让他们叫你王妃才对。”
    傅湉瞪他一眼,将他推开,“你别碰我,衣服都让你扯乱了。”
    楚向天从善如流的松开他,顺便将他衣裳上的褶皱抚平,低低笑道:“这就要立王妃的威了?”
    傅湉被他说的耳朵发热,干脆装作没这个人,说什么都不理他了。
    马车到了嘉顺苑前停下,这里是楚向天的日常居所,装着傅湉行李的马车也一并留下,剩下的马车则跟着傅有琴坐着的马车一起继续往芜院去。
    下人将箱笼卸下来,全部搬到楚向天的卧房。
    楚向天牵着他在嘉顺苑略微转了转熟悉地方,然后才进了内室。
    跟着进来伺候的下人都是男仆,傅湉看着个高大的男人过来倒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等人退了下去,楚向天挑眉道:“怎么?”
    傅湉抿了一口茶,慢吞吞的措辞,“王府里的下人,都这么……这么……”魁梧的吗?
    楚向天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略微得意道:“他们都是退伍的士兵,孤家寡人的没地方去,就留在了王府里。平时做点活计也好多领点月银。”
    他没说的是,其实是前几年,有人见他没成婚,以为有机可乘,就整天往他这送女人,后来他给弄烦了,将人一次性全部送了回去,然后王府里从此就没在采买过侍女,就连端茶送水的活儿都是男仆在做。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了下人进来吩咐道:“叫李德顺看看府里还有没有能用的侍女,没有的这批就挑几个侍女,芜院那边照应好,缺什么只管去库房取。”
    他说着,李德顺正好小跑着过来了,闻言笑道:“老奴正要来禀告这事,芜院就先让几个老嬷嬷在伺候了。”王府里原本就少侍女,后来被楚向天赶走后,就剩下了几个年纪大些的嬷嬷。傅有琴她们过来只带了贴身伺候的侍女,人手不够还真有些不便。
    李德顺颠颠的跑进来,朝两人行了个礼,“王爷王……侯爷,”险险打了个转,他道:“午膳都备好了,是去膳房吃还是让人送过来?”
    傅湉看向楚向天,楚向天捏了捏他的手,凑近问道:“我们就在屋里吃?”
    傅湉瞅他一眼,将手抽了回来,“都行。”
    楚向天“啧”的一声,对李德顺道:“叫人送过来,芜院那边呢?”
    李德顺还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这么照顾人的时候,瞧着傅湉越看越觉得两人确实般配,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芜院的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舟车劳顿的,夫人跟小姐都累着了,用完午膳正好再休息休息。”
    他说完笑着看向傅湉,“老奴还从未见过王爷对谁有这么细致的时候。”
    傅湉不自觉地抿抿唇,耳尖有点红,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脸皮薄。
    “赶紧去传膳,府里缺什么都尽快备齐,”楚向天心情好多说了几句,现在又立马不耐烦起来,开始赶人。
    李德顺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脾性,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送午膳过来,在外间的堂屋摆了一桌。他们回来的突然,厨房不知道傅湉他们的口味,就估摸着各种口味的菜系都做了一份。
    吃过午饭,楚向天牵着人去消食,傅湉被他强行牵着手,一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偏偏楚向天光棍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有了未婚夫,且还把人骗到了自己的地盘,就恨不得对所有人都炫耀炫耀:他牵着的是康乐侯,是他的未婚夫,是王府未来的主人。要不是怕惹小少爷生气,其实他甚至还想让下人们喊王妃。
    顶着寒风遛了半天弯。楚向天还颇有些意犹未尽,还是傅湉实在觉得有些犯傻,板着脸踹了他两脚,某个人才不情不愿的领着人回了屋里休息。
    到庆阳的第一天,楚向天谁也没有通知,就让人往宫里传了个消息,然后就再没有带人出门。
    但是他不说,却不代表外头的人不知道,煜王府门口忽然来了几辆马车,后来又被王府大总管亲自迎了进去,有心探听的人再结合马车上头的“傅”字,就猜到多半是煜王跟新晋康乐侯回来了。
    两个男人结亲,其中一个还是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煜王,很难不让人往深了去想。
    从去年二王叛乱之后,手段温和的皇帝忽然变得强势起来,所有二王一派的官员全被剪除,换上了皇帝自己的人手,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煜王“功高震主”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向皇帝表忠心。
    实在不怪这些人想的多,而是换成谁也想不通,煜王怎么可能去了南边一趟就忽然喜欢上个男人。而且就算煜王真是鬼迷了心窍,要跟男人成亲,宫里的太后能答应?
    众所周知,凡是家里有适婚女儿的夫人,都被太后召进宫里喝过茶赏过花,太后可是一直操心着煜王的婚事,要不是皇帝的意思,她老人家能轻易同意让煜王跟个男人成亲。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傅湉连面都还没露,这庆阳城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们就已经给他订好了结局——煜王临时找过来的挡箭牌。
    而皇帝封康乐侯,显然也是在帮他稳固“王妃”的地位,有了这么个男王妃在,想来再不可能有哪家愿意让悉心培养的嫡女去做侧妃了。
    傅湉待在王府里,对外面的传言丝毫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