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吃不喝,只会这样呆坐。
    郎中低头瞧着柏哥儿紧攥着丑姑衣角的手,怕是这手也无法扯开,一旦强行分开,怕会更受刺激。
    焦昀望着这样的柏哥儿心里不好受,干脆就蹲在那里一直陪着柏哥儿。
    柏哥儿保持那样的动作持续到陶仵作带人回来也没变。
    陶仵作没得到太有用的线索,虽说确定丑姑是被人毒害的,可凶手却不好查。
    事发时是半夜,家家户户都歇下,加上丑姑家是松郡村最后一家,平时也不与外人来往,加上并没听到任何动静,大家又睡得死,邻居娄家没听到,他们更不可能。
    在丑姑家查找的衙役只找到一些可疑的灰烬,陶先生,你瞧瞧这些是什么?别的除了有些凌乱外,只有靠着窗户下有这些灰烬。窗户纸撕破一个口子,不知是以前就在还是凶手给撕破的。
    这里就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如今是具尸体,小的傻了,根本没法从他们口中知晓,只能他们这些当差的来查。
    陶仵作捻在指腹间搓了搓,是灰,他凑到鼻息间,一股很淡的香气弥漫开,可陶仵作猜不到是何物。
    一旁的郎中皱眉,握着陶仵作的手凑近,精准说出:是迷香烧尽的灰烬。
    什么?迷香?陶仵作看向丑姑还呆呆傻傻的柏哥儿。
    心里这时隐隐有个猜测,凶手怕是半夜前来,先是用迷香迷晕一大一小,结果,小的睡得沉,丑姑却在凶手来时并未真的被迷倒,凶手被发现干脆掐死丑姑。
    后怕事迹败露,一不做二不休,把案发现场伪装成服毒自杀。
    等他做完这一切就瞧瞧离开。
    他走后后半夜,柏哥儿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找不到丑姑,干脆晃晃悠悠来找,结果就看到这一幕,小孩亲眼目睹生母惨死这一幕,受到惊吓就一直到被发现。
    焦昀听着陶仵作和郎中的对话,也想到案发经过,攥着小手,脸色铁青。
    凶手能知道把丑姑的双手抬起放在脖子上,还知道把指甲给弄黑,显然对药理还有一些仵作查验有些经验,否则不可能会这般混淆视线。
    他随身带着迷香和毒药,显然是惯犯。
    陶仵作沉吟一声:看来这人身上不止是这一桩案子,先想办法把尸体抬回衙门,翻看卷宗瞧瞧有没有符合的犯人。
    身后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目前只能这么做。
    只是陶先生,这孩子怎么办?
    衙役问的是柏哥儿,丑姑死了,这孩子就彻底成为孤儿,而且现在这模样,怕是根本无法跟尸体分开。
    陶仵作叹息一声,蹲下,柏哥儿,你松开手我们把你娘抬走好不好?她已经没了,要入土为安的,你乖乖的好不好?
    可回答他的依然是无声无息的沉默。
    几人心里不好受,可最后只能伸手去扯柏哥儿攥着丑姑衣袖的小手,想把他们分开,可衙役这一动作,本来没什么动静的柏哥儿,突然像是小兽般朝衙役的手咬过去,嘴里发出咕哝声,可眼睛里却依然空洞没光,磨着牙的动作,不像是一个人。
    第23章
    几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好在冻了这么久,小孩身体早就僵硬,这一下虽然咬到,但是不太疼; 很快衙役就缩回几步。
    大概四周太静,或者没人再扯他的手分开那个衣袖。
    柏哥儿再次恢复之前跪在那里的动作; 这次小手比之前拽得还紧; 甚至有种想把手指头都和那块步融为一体。因为太过用力,丑姑的衣服都是粗麻布的,小孩皮肤本来就嫩; 加上这么久; 竟是有血珠子渗出; 渐渐染红那块灰扑扑的麻布。
    陶仵作看得眼睛一热,想凑过去抱抱柏哥儿; 安抚一番; 却又不敢靠近; 怕这样会引起柏哥儿更大的反应。
    焦昀也急,尤其是血珠子渗出来; 要是不上药; 手指头久了会发炎,这里不像是他所在的地方,指不定一个发炎就能要人命。
    只是就在焦昀想办法想在不引起柏哥儿更大反应下拿出衣袖时,突然余光一瞥,身形却是一顿。因着柏哥儿之前的拉扯; 所以丑姑本来左手臂的衣袖滑下来一截,直接滑到手肘的位置。
    这本来没什么,可焦昀本来就蹲着,他个头又小,所以看得很是真切。
    虽说丑姑死了之后身体已经发硬,她的双手也因为常年浣洗衣物很是粗糙指骨宽大,手上的皮肤也是皲裂红肿,很是惨不忍睹。
    因为她毁容,所以之前掐着脖子时,脸和手倒是一致没太注意到,可此刻衣袖滑下一截,从手腕为分界点,她的手像是干惯农活的,可她手腕上方的肌肤,却是莹白如玉,此刻透着死白的青,可即使如此,肌肤却是白皙滑润,像是常年经过精心保。养一般。
    这种截然相反的情况让焦昀一时间有些怔愣。
    他的反应被陶仵作和郎中看过去,等不小心瞥见,迅速转开视线。
    焦昀也赶紧把衣袖往上扯了扯。
    只是她衣服本来就是粗布,他动作太快,加上柏哥儿死死攥着,只听撕拉一声响,衣袖竟是撕破一截。
    而本来已经要发疯的柏哥儿,突然被拽走的衣袖重新回到手中,他呆呆坐在那里,又重新恢复原样。
    焦昀松口气,陶仵作他们也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刚刚那一幕再次发作。
    接下来衙役小心翼翼把白布盖在丑姑身上,只要不碰触到柏哥儿捏着的那一块,他都没太大的反应。
    直到丑姑的尸体被小心翼翼避开柏哥儿抬走,柏哥儿依然跪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视线落在前方,空洞无光。
    焦昀心里难受,柏哥儿有多在意丑姑,昨晚上他就见识到。
    这几日虽说柏哥儿也粘着他,可晚上心心念念的还是丑姑。
    丑姑这个娘对柏哥儿来说,不仅是唯一在世的亲人,也是一种依赖寄托。他年纪小,被村里的孩子排挤,甚至欺负。
    只有丑姑这个娘一心一意对他,后来焦昀穿来,只是帮他驱赶过一次,他就格外信任亲近他。
    可如今,这个柏哥儿最在意的亲人没了。
    焦昀难以想象昨晚上柏哥儿本来是怀着激动满足娘又回来的心情回来,可等再次睁眼醒来,看到的却是丑姑早就冰凉的尸体。
    那一刻,他大概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彻底的,连最喜欢最在意他的娘也走了,是不是他被嫌弃了?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才让娘不要他了。
    这种极端偏执的情绪彻底笼罩这个才不过六岁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垮掉,将他彻底淹没。
    焦昀以前见过受到重大打击之下一蹶不振的成年人,更何况,柏哥儿是个孩子,打击之下更是无法自我拯救。
    焦昀望着这样的柏哥儿,陪着他,不言不语,却用行动至少让柏哥儿感受到,还有人陪着他,至少,还有他这个玩伴不是吗?
    婉娘站在外头瞧着,背过身偷偷抹了下眼睛,再转身就看到陶仵作站在她身后,谷欠言又止。
    范里正是做的牛车从县衙回来,这时才姗姗来迟过来,得知情况也感慨,可如今丑姑是他杀,尸体要暂时抬到县衙。
    那么,柏哥儿这个孩子的去留就成了问题。
    如果柏哥儿是正常的,那留在村里几日各家接济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情况是,柏哥儿现在显然不太对劲。
    众人对视一眼,都怕万一孩子出了事,所以都不愿意插手。
    婉娘回头看到陶仵作,却依然明白他想说啥却又不好开口,柏哥儿如今这情况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个问题,昀哥儿与柏哥儿是唯一能说上话关系好的,所以陶仵作想让婉娘暂时收留柏哥儿几日,等查到凶手再商议柏哥儿去留。
    可陶仵作想到婉娘只是一个和离的妇人,难以启齿,想着不然就带回衙门,他给先带着。
    可偏偏他平时太忙,柏哥儿又是这情况
    婉娘放下擦拭眼睛的衣袖,如果是以前她和昀哥儿过得太过凄惨她还会迟疑一番,可这几日,每日都能赚上不少银钱,婉娘手里有了银钱也有底气,多养柏哥儿几日也不是问题。
    更何况,她不怕沾染什么晦气,即使有,也是以前的日子那才叫晦气。
    婉娘福福身,朝陶仵作和范里正道:柏哥儿与我家昀哥儿交好,凶手找到前,先让柏哥儿住我家好了。
    范里正眼睛一亮,随后又是赧然,他这个里正,反而不如一个小娘子可他家里人多,断然不敢随便带回一个。
    陶仵作松口气,焦夫人放心,这原本是县衙的事,等找到凶手,会按照情况贴补你家。
    婉娘随意摆摆手,只是柏哥儿如今这情况
    郎中这时开口,柏哥儿的病,暂时交给我吧。
    第20章
    众人诧异看去,看郎中说得不是作伪,齐齐松口气。
    柏哥儿的去留解决,陶仵作看丑姑的尸体已经放到门口就要带离,他上前去,就要抱起柏哥儿。
    结果,他这边刚一碰柏哥儿,本来呆呆坐在那里的柏哥儿突然再次像是发了疯,张嘴又像是小兽般开始啃咬。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别是刺激太大疯了吧?
    这好好一个孩子要是治不好,怕是要关进镇子十里外的疯人院的,那就彻底废了。
    焦昀因为有之前一次的经验,在柏哥儿要上去咬到陶仵作时,快速伸。出手臂把手放到柏哥儿嘴边,婉娘也吓了一跳:昀哥儿!
    不知是不是婉娘这一声昀哥儿提及的名字,让原本发疯不管不顾的小孩,却在利齿碰到焦昀的手腕的那一瞬间戛然停下。
    众人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直到柏哥儿突然停下才松口气,这要是咬到官爷,这孩子怕是日子更不好过。
    范里正也一头的冷汗,却没敢动。
    焦昀鼻子发酸,柏哥儿果然还是对他有感知的。
    他抬起的手臂没放下,另一只手却是牵住柏哥儿的手腕,声音很轻安抚哄道:柏哥儿你娘还没吊孝回来哦,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们回去继续呆着等你娘回来好不好?你娘去吊孝路很远呢,但也在努力的往回赶,你要乖乖的,不然你娘回来会生气的。你看,这里是不是没有你娘?
    随着焦昀又轻又柔的嗓音,原本眼神无神的孩子,眼里终于有了点东西。
    他僵硬着脖子,一点点转动,最后定在自己的手腕上,瞧着两个小小的手,让他终于想起有点熟悉,焦昀周身的气息也让他很是熟稔,安心。
    最后,柏哥儿的目光落在焦昀的脸上,就不再动了。
    焦昀苦涩一笑,勉强克制住鼻酸,继续耐心哄着,我们回去吃米面皮好不好?可香了,浇上油辣子,等你娘回来,我们一起吃。让你娘也吃,一大碗,或者两大碗,你吃过的,很好吃对不对?
    柏哥儿望着他的视线却一直没再移动,焦昀握着他手腕的手也一直没松开。
    他也回视柏哥儿,尝试着带着他站起身,柏哥儿虽然没再挣扎有更大的反应,却也没起身。
    焦昀想着干脆伸开手想抱着柏哥儿离开这里。
    可他个头小,跟柏哥儿差不多,根本抱不动。
    但是一直留柏哥儿在这里根本不行,就在这时,眼圈红红的婉娘走进来,她用一个大的旧灰褂子整个包住两个孩子,蹲下,把焦昀抱了起来。
    焦昀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他则是使劲儿整个环住柏哥儿。
    所以,眼前的情况,就变成婉娘直接将两个孩子给抱了起来。
    因为有衣服撑着,婉娘平时又是下地干活惯的,还算有劲儿,两个孩子又瘦小,所以堪堪还是勉强给抱了起来。
    陶仵作等人一直心惊胆战瞧着,他们想替代,却不敢再出手,生怕再惊扰孩子。
    柏哥儿对婉娘和焦昀的抵抗不大,之前婉娘给两个孩子披上灰褂时柏哥儿没反应这也是他们最开始没太意识到孩子情况的缘由之一。
    等婉娘艰难抱着两个孩子出来,所有人都没出声。
    他们自己做不到多留一个孩子在家,可看到婉娘这个妇人却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他们羞愧的同时又松口气。
    陶仵作和范里正的媳妇儿范大娘是跟在后面一起跟着婉娘,生怕半路万一不稳掉下好扶一把。
    陶仵作想自己来,但孤男寡女不妥,所以带了里正家的。范大娘年纪大了,心反而更软,瞧不得这种画面,眼圈一直红红的。
    等到了焦家,婉娘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范大娘主动揽下去生火的行当,婉娘拒绝了,压低声音:大娘别忙了,火一直生着还没熄。陶先生你们先回吧,抓凶手要紧,我一个人能搞定。
    范大娘看两个孩子被被子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柏哥儿坐在那里,扭着头呆呆瞧着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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