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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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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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公子。”花意浓重复道,“是否要跟我一同前往?”
  沈墟:“前往哪里?”
  花意浓:“嵋坞岭啊!”
  沈墟:“去做什么?”
  “正气盟要选盟主,此乃武林一大盛事,他们广发英雄帖,人人皆有,却唯独跳过了凌霄宗,哼,这是明摆着不把凌霄宗放在眼里,当我凌霄宗无人。”花意浓冷冷道,“那郿坞岭又不是什么御花园、金銮殿,他们去得?我们去不得?怎么,英雄帖是什么通关文牒吗?没有就不让上山?”
  听她这意思,是要去找茬。
  因为想找茬,所以想拉沈墟装门面,沈墟武功高,万一打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沈墟默然。
  他并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昨天听玉尽欢说,此次剑阁也将前往。郿坞岭会盟,多方势力明暗纠缠,摆明了是一潭脏水,谁沾上谁倒霉,剑阁贸然掺和,不知是福是祸。他曾答应过师父,今生要护剑阁周全,尽管剑阁的现任掌门常洵口口声声称他剑阁叛徒,污蔑他弑师,处处针对于他,但在整个剑阁的安危面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思虑再三,沈墟最终下了决断。
  “好,我与你同去。”
  离开琅琊之前,他回了趟三昧的小院。
  意料之中的,院内空无一人。
  他自嘲地笑了,觉得自己有些蠢笨,某人既能不告而别,自是毫无留恋,他还在期待什么?
  像往常一样,他慢吞吞地将庭院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玉尽欢住的那间偏房,仍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地上散落着三五纸张,案上铺着画满使剑小人的卷轴,砚台里残留余墨,紫砂壶里的茶已凉透。纱窗半开着,风吹得宣纸哗哗作响,笔架上挂着的狼毫相互撞击,玉质的笔杆子发出清脆悦耳的玎珰声。
  不过离开了短短一日,恍若隔世。
  沈墟在门口站了片刻,步入房中,阖上窗,提笔给三昧留书一封。
  正把信笺折上,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案边堆着的卷轴,哗啦啦散落一地,他蹙眉冷眼看了许久,蹲下,将其一一拾起。
  玉尽欢其人很懒,为了方便下次观阅,卷起的卷轴从不拿绳带束好,有些甚至直接摊在案上,随取随用。沈墟将它们一股脑儿抱起,一册册卷好,系上绸带,分门别类,整齐摞好。
  这些卷轴,多是些名家书画,偶尔掺杂着兵法杂论,正经得完全不像个膏粱纨绔该有的书库,由此可推断,这些卷轴多半是买来充门面的。
  收拾到最后,一只卷轴引起了他的主意。
  别无其他,只因为幸运的它被完美地系上了明黄绸带,绸带还打了个规整漂亮的蝴蝶结。
  出于好奇,沈墟打开了它。
  然后怔住。
  这是一幅画。
  一幅工笔精致的水墨肖像画。
  画中男子眉清目秀,挺拔雅正,于窗前席地而坐,一头乌发半束半散。他正执笔凝思,眉尖微微蹙起,似在解什么千古难题。画像之人观察入微,不光神态描摹得栩栩如生,就连衣襟上的兰花暗纹也都一笔一划,细细勾勒出来。
  沈墟从未从这样的角度看过自己,他盯着画像看了许久,久到花意浓在院外催促才放下。
  车行辚辚,日头正烈,一行人坐着马车,向西而行。
  此次跟随花意浓出来的凌霄宗弟子大多与沈墟年纪一般大,十七八岁,正是活泼烂漫的时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免不了结伴游玩瞧瞧新奇,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本来三四日的路程,走了足足八日,行到第九日,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地势越来越高,马车终于无法通行,众人只好下车,拾级而上。又行了一个多时辰,远远望见一座飞檐凉亭。
  “姐姐姐姐,我累啦,去亭子里歇歇脚吧。”说话的是一干弟子里年纪最小的女孩,今年才十五岁,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弯弯的眼睛月牙儿似的,很是灵动可爱,其他人都是她的师姐,唤她瑶儿。
  “娇生惯养,这才走了多久就喊累?”花意浓伸指戳她的脸蛋,美目微嗔,“平时让你好好习武练功,强身健体,全当耳旁风!这会儿拖后腿了吧!”
  “练练练,回去就练,只不过,眼下是无论如何走不动啦。”瑶儿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
  花意浓伸手在眉上打了个凉棚,往上看了看:“还远呢,再爬一段儿吧。”
  瑶儿见她不肯,撅起嘴巴,回头拽住沈墟袖子,拼命使眼色:“墟哥哥,你也累了对不对?我方才看到亭子里有老婆婆卖黄梨,这天儿也太热了,我都要渴死啦!买个梨解渴吧墟哥哥!”
  “又来闹沈公子!我瞧你是皮紧!亭子那么远,你是长了双千里眼么就看见卖梨的老婆婆!信口胡诌,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花意浓作势要打。
  沈墟忙拦住她,不带任何犹豫地倒向瑶儿这边:“唔,天色尚早,去歇歇也好。”
  沈墟既然开了口,花意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瞪一眼瑶儿。
  瑶儿朝她吐了吐舌尖,拔脚就往凉亭跑,裙摆扬起一溜儿尘土。
  “死丫头。”花意浓笑骂,“干啥啥不行,吃喝偷懒第一名。”
  “她还小。”沈墟卷起唇角。
  “她人小鬼机灵,拿捏你呢!”花意浓哼哼两声,“看你人善心软,好欺负,你还惯着她。”
  沈墟但笑不语。
  花意浓一路上瞧得分明,沈墟每每看到瑶儿耍憨弄娇,眼底都现出怀念神色,显是思及故人,爱屋及乌。这便也随他去。
  一行人跟着往凉亭去,没走几步,前方传来争执声。
  但听瑶儿清脆的嗓音很是愤懑:“你们这两个臭道士未免也太霸道!这凉亭是你们道观建的么?凭什么不让别人进?”
  另一道年轻的男嗓耐心解释:“这位女居士,我们掌门真人正在亭中与释缘禅师对弈,旁人打扰不得,从这里往上五里,另有一处纳凉胜地,登高望远,风景绝佳,还请尊驾移步那处,担待则个。”
  此人说话虽圆熟周到,但赶人的话说得再好听,也难以叫人信服。
  瑶儿年纪不大,嘴上却从不饶人:“哼,一个老秃驴,一个牛鼻子,占了个凉亭就要当土大王,喂,你们怎么不学拦路抢劫的土匪喊两句口号来听听?要我教你吗?听好了!本姑娘只教一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亭子里好乘凉?哼哼,哪儿凉快哪儿待!”
  “你……”那道士被她讽刺一通,微微恼怒,“女居士莫要胡搅蛮缠!”
  “嘿!到底是哪个胡搅蛮缠?臭道士贼喊捉贼好不要脸……”
  “瑶儿!”花意浓自树后转来,娇声喝道,“不得无礼。”
  瑶儿见师姐来了立马转头嘤嘤嘤:“姐姐,他们,他们道士欺负人,爬山累死人,还不许人家到凉亭里歇一歇,呜呜呜呜!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花意浓将她揽入怀中,轻言安慰:“确实没有这样的道理,瑶儿不哭,是哪个贼厮欺负你,姐姐帮你理论理论。”
  她师姐妹两个当着那两个小道士的面儿,一唱一和,演起戏来。
  两个小道士瞧着也不过二十岁,何尝与女人,又是这么两位美人打过交道?彼此相视一眼,都颇觉尴尬。
  正作没主意处,“突突”两声,他二人只觉胸口一痛,“啊”地惨叫一声,摔出去两丈远,躺在地上便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我,我怎么……哈哈哈!”
  “哈哈!哈哈!掌门救我哈哈,哈哈哈!”
  虽是大笑,表情却比哭还惨,滚来滚去,捶胸顿足,实在骇人。
  沈墟方才就立在花意浓身后,竟没看清是谁出的手,来人使暗器的功夫一流,他环顾四周,眉目一凛,旋即拉过二女,护在身后。
  花意浓与瑶儿都被这意外变故吓了一跳,登时噤声,神色警惕。
  “不知何方神圣伤我门人?”
  凉亭里传出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
  “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欢喜童子郝不同是也,童子今日不过是路见不平,略施小惩罢了,不用谢。”
  只见凉亭的尖顶上,蹲着一个戴金项圈的短发男子,他穿着一身短得不能再短的上衣,裤脚一直撸到大腿,露出长长的手脚和肚脐眼,一只耳朵上还穿着根长长的女人式样的耳坠。
  可谓奇装异服,别出心裁。
  “原是天池圣教右护法,贫道久仰大名。”
  亭中对弈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那老道手执黑子,拈须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欢喜童子,江湖时尚界第一人ツ


第56章 
  郝不同脚下一出溜,脚尖勾着亭檐来了记倒挂金钟,抱胸道:“你说你久仰本童子大名,本童子却不知道你是哪位,这不公平,你且报上名号来让我也久仰一下。”
  老道啪一声落下黑子,花白长眉微微抖动:“贫道道号冲云子。”
  “冲云冲云……”郝不同看他抖眉毛,就也不自觉地用食指刮眉毛,作冥思苦想状,忽地两手一拍,阴阳怪气道,“啊,原来你就是青云观的冲云掌门!我怎么听说你三年前败给了剑阁风不及,气得闭关啦,看样子,今儿这气终于消了,就又出来溜达啦?”
  听他提到风不及,沈墟不禁侧耳倾听,心中纳罕,怎么,三年前师父曾与眼前这个老道切磋过吗?
  “风老英雄剑术超群,智慧朗照,贫道甘拜下风。”郝不同出言不逊,冲云也不以为忤,淡淡笑道,“只不过贫道闭关三年,于武学上也有了些许突破,今日若再与风老英雄比过,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哈哈,你可忒也老不羞。”郝不同抚掌大笑,“风不及早已死透了,你与死人争长短,自然是你赢咯。”
  “怎么?风老英雄竟已亡故?”冲云双眉一轩,大吃一惊。
  郝不同嗤道:“哼,还能有假?听说是他门下弟子下的手。哈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们名门正派关起门来,也龌龊得很呐!”
  沈墟闻言,握紧了手中剑鞘,脸上微微变色。
  冲云闻言,盯着棋盘凝视良久,长叹一声:“呜呼哀哉!知音者诚希,念子不能别。时也,命也。天尊慈悲,惟愿风老英雄早日超拔业力,永脱生死轮回之苦,往生东方长生极乐净土。”
  说着,他竟旁若无人地念起了超度亡魂的道家经文。
  “老道儿不会说人话,酸溜溜地吟些臭诗欺负咱们大字不识一个的山野莽夫,好生没趣。”郝不同脸一转,面向光脑袋和尚,喂了一声,“老和尚你又是谁?”
  老和尚面色红润,阔口长髯,道貌庄严,缓缓道:“施主有礼,老衲释缘。”
  郝不同倒吊着,左看看,右看看,点点头,似乎颇为兴致盎然:“我听江湖人总说什么,佛有释缘,道有冲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老头儿?”
  释缘哈哈一笑:“阿弥陀佛,世人谬赞,施主不可当真。”
  郝不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嘻嘻笑道:“你俩既然齐名,还下什么棋?快快打一架,让本童子看看,你俩谁厉害。”
  冲云停止了念经,瞥他一眼:“贫道与释缘禅师乃多年挚友,无缘无故的,打什么架?诶呀,妙哉!”
  “什么妙哉?”郝不同搔头。
  冲云道:“大师这招妙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大厦将倾,力挽狂澜已晚矣,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
  他连说四个可惜,倒像是胜券在握。
  释缘老神在在:“道兄言之过早,且看往下如何。”
  他俩一心扑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好不尽兴,倒把欢喜童子晾在一旁。
  郝不同气闷,牙齿咬得咯咯响,忽地摘下颈中金项圈,朝释缘猛立掷去,自己则运气一荡,双手呈鹰爪状,向冲云俯冲而去。
  此人性情多变,上一刻还在与你说笑,下一刻便陡下杀手。
  沈墟时刻关注着他,一惊之下不自觉往前奔出两尺,想去救人,但见释缘一手落下白子,一手竖立成掌,直直就往金项圈上抓去。
  “哎唷不好!”身边花意浓惊声道,“欢喜童子的如意圈重达七斤,这般旋转甩来,内含无穷阴劲,常能百里外削人首级,老和尚空手去接,只怕整条手臂都要被绞得粉碎!咦?!”
  她嘴里说得惊险,却见释缘平平无奇地一抓,手掌与如意圈相接,顺势往外一推,以柔就刚,施斜劲消去金圈的急转之势,再以广袖轻轻一带,四两拨千斤,如意圈就掉头朝反方向激射而去。
  ——“铛”的一声,尘土飞扬,碎石乱迸。
  如意圈贴着郝不同的头皮呼地飞过,嵌入他身后的大理石亭柱,兀自嗡嗡作响。
  郝不同去势稍滞,冲云好整以暇地并起两指,以指作剑,忽左忽右疾点两下,再上一戳,下一扫,郝不同身在半空,便跟着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花意浓瞧得新鲜,嘲笑起来:“这欢喜猴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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