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姨,”纪律扫了眼乖乖蹲在黄阿姨身旁的黑狗,斟酌措辞,“您的爱狗不小心吃进了一部分‘食物’,我们还是需要您带着狗同我们走一趟。”
    “让旺财拉出来是吗?”黄阿姨扭头对黑狗命令道,“旺财,拉屎!”
    纪律:“……”
    旺财:“……”
    纪律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快凸起,他维持着好礼貌:“黄阿姨,我们局里有精通这方面的技术人员。”
    一旁,旺财仿佛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一双耳朵动了动,连眼珠子也轻微缩了缩。
    “哎,哎,”黄阿姨看了看纪律,又看了看自己的狗,终于松口,“那就去吧……”
    警车呼啸着开走了。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散了,熟的不相熟的,还在议论这事,这命案。
    市局里,黄阿姨被带去了询问室,而黑狗,则被带去给了精通这方面的技术人员——白卓。
    “我去老纪,你竟然给我弄来了一条狗!还是只活狗!”白卓一见到黑狗就叫了起来,“不知道我对狗毛过敏吗?!阿嚏——”
    纪律不理他,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让他去跟白法医解释,自己不紧不慢地走了。
    “卧槽!”白卓又骂了一句,“等着!我就不信了,这世上没人治得了你!”
    骂归骂,工作却不能耽误,白卓一边听小李汇报,一边给自己戴上了三层口罩,全副武装后才靠近黑狗。
    黑狗看起来很乖,乖乖地蹲着,乖乖地给白卓靠近,不吵不闹,不动不跑。
    ………
    询问室里,老王和另一名警察,在对黄阿姨做询问笔录。
    然而黄阿姨每回答完一个问题后,都会问一句:“哎,那很高很帅的警察呢?怎么不是他来问?能让他来问吗?”
    一场询问下来,老王觉得十分疲倦,再次感叹世风日下自己真是老了……
    “纪队,黄翠梅交代,她是今天早上出门牵狗溜达时发现狗嘴里叼着一只死人脚的。”办公室里,老王跟纪律报告问话结果,“她猜是昨晚上她家狗自己跑了出去,然后不知从哪扒拉出了这玩意儿,便叼回了家。”
    纪律点了点头,说:“你去大白那催催,让他动作快点儿,把狗赶紧处理好,让黄阿姨带回去。”
    老王应了一声,出去了。
    桌上,纪律翻了翻白卓写的尸检报告。
    死因就是脖子被扭断,但是死之前死者喝下了加了安眠药的一杯水。死亡时间也有了个更精准的范围——2月4日傍晚五点到五点半之间。
    五点到五点半之间……
    纪律回想了一下宋不羁、高彬、常非三人的说辞。
    宋不羁——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在家睡觉。
    高彬——五点下班,之后去吃了个饭。
    常非——还在高铁上。
    常非的嫌疑似乎暂时可以排除。昨日下午,他确实乘了这一趟回花城的高铁。
    正思考间,桌上的座机却响了起来。
    纪律扫了眼来电显示,局长?
    “来我办公室。”
    市局的局长梁国栋是个整日里摆着张脸,十分严肃,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但他的履历却十分精彩,什么十几年前的流窜抢劫强/奸案、几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根系庞大的跨国贩毒案……梁国栋头脑冷静,逻辑缜密,手段了得,破了数起大案,功绩显赫,是全国都有名的警界榜样。
    纪律乘着电梯来到了楼上的局长办公室。
    “梁局。”纪律喊了一声。
    梁国栋脸颊瘦削,两侧的肉凹陷进去,此时他眉头紧皱,把桌上开着的手机放到纪律面前,沉声说:“你看看你们刑侦大队,一大早的就上头条!”
    纪律低头,往手机屏幕上一扫,只见这上面说“警察仗势欺人,为取证据扬言要宰狗”。
    淡淡地收回视线,纪律抬起头,说:“回头我让这狗的主人帮我们澄清。”
    梁国栋瞪了他一眼:“市局和广大人民警察的形象就是被你们这帮家伙败坏的!”
    “人云亦云。”纪律说,“咱局里不是有官方微博微信吗,让管理微博微信的小姑娘发个声明。”
    “这还用得着你提醒?”梁国栋又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收敛着点啊!再有下次写检讨扣奖金!”
    纪律一笑:“我现在的脾气还不够收敛吗?”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纪律招来小李:“狗呢?”
    小李:“大白哥还在弄呢!”
    纪律点了点头,便去找黄阿姨。
    出卖色相与黄阿姨聊了十分钟,黄阿姨一口答应等回去后帮他们做个澄清。
    纪律轻轻吁出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写检讨了。
    半小时后,被狗吃下的肉被白卓用所谓的技术手段,弄出来了。
    黑狗晃着尾巴,随黄阿姨出了市局。
    纪律揉了揉眉心,又去泡了杯咖啡。
    外面办公室里,刑警们都已出去,走访、排查……破案之前,这些枯燥的、乏味的工作,日复一日地重复。
    但是,必须得去做。
    第9章
    宋不羁有点纳闷,不太明白事情怎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现在正和纪律同桌吃饭。
    这是绿景花苑对面的一家饭店,宋不羁经常叫他家的外卖,特地到店来吃却没几次。
    饭店不大,也就卖盖浇饭、炒饭、面食这类。
    此时距离中午饭点还有点时间,店内并没有什么客人。除了他和纪律这一桌,便只有一对放寒假的学生情侣了。
    宋不羁点了个木须肉盖浇饭,纪律点了个牛肉面。
    二人各吃各的,一句交流都没。
    宋不羁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肉片,一边拿余光瞟对面的纪律。
    纪大队长吃饭的速度看上去不紧不慢,但碗里牛肉和面条却在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减少,不一会儿,便下去了三分之一。
    “吃这么快……”宋不羁心说,“赶着去投胎呐……”
    店里开着空调,被暖风吹得有些热的宋不羁放下筷子,把衬衫袖子往上撩了撩。
    对面的纪律似乎无所感,依旧保持着匀速吃着自己的面。
    “话说这人是几个意思啊……”宋不羁的思绪飘了飘,飘回了半小时前。
    半小时前,他回到了绿景花苑,打算偷偷潜回家,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没有手机的十几个小时,宋不羁深深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失联了。
    更重要的是,他没钱了。
    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用来付打的费了,现在兜里只剩两块五,再不回家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然而,就在他正大光明地迈过小区大门时,纪律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宋不羁目瞪狗呆地看着一身黑衣一脸冷峻的纪律走过来,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起,指甲掐入肉里的痛感让他生生抑制住了过去朝纪律“摇尾巴”的冲动。纪律在他旁边停下。
    纪律比他高半个头,看着他的时候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尤其他不笑时嘴角是微微下垂的,显得尤为冷厉。
    随着纪律的靠近,宋不羁觉得迎面过来一股热气,他下意识地就想躲开,然而,他没动,一抹称得上是亲切的笑出现在他脸上,他说道:“纪队好。”
    纪律一脸冷漠:“……”
    宋不羁温柔一笑:“纪队查案吗?您先走,您先走——”
    话音还未断,宋不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
    宋不羁:“……”
    纪律:“……”
    从昨天晚上他们接到报案,到现在,他总共见过宋不羁三次。第一次是在绿景花苑22栋602室,第二次是今天凌晨在绿景花苑后门附近的一个垃圾桶旁,第三次就是现在。
    “三次表现出来的言行都不一样。”纪律心想,“演的?难道真像小谢说的有精神分裂症?”
    不动声色地把宋不羁从头到脚扫了了一遍,纪律发现,宋不羁的双脚并排放着,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看上去像是在抑制着什么。但是他的眼神……纪律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长时间没睡出现幻觉了,他竟然从宋不羁的眼神里看出了纯真……以及某种讨好。
    半晌后,纪律开口:“你要回家?”
    宋不羁想否认,然而出口的话却是:“对啊。”
    纪律大约也是没料到宋不羁这么直接就承认了,又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还没取证完,不能进去。”
    宋不羁可怜巴巴:“可是我手机还在家里呢,我身上也没钱了,我要饿死了。”
    纪律似乎倒吸了口气:“……你手机在市局,回头我把它还你。”
    宋不羁满头问号,拿小眼神瞅他:“纪队你拿我的手机做什么呀?”
    纪律直截了当:“你是犯罪嫌疑人。”
    宋不羁“哦”了一声,内心疯狂地抵抗某种后遗症,然而再次说出口的话却是:“那纪队你能请我吃顿饭吗?我只有两块五了哦。”
    ……也不知纪律怎么想的,总之,在他说完这句想咬舌自尽的话后,纪律答应了。
    于是,俩人就面对面在这儿吃饭了。
    思绪收了回来,宋不羁吃着吃着,为自己从昨晚开始糟心的遭遇,叹了口气。
    “怎么?”对面,纪律却是抬起了头,瞅了他一眼。
    宋不羁笑眯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出的话却是:“纪队你人好好哦,还请我吃饭。那我们再点一笼小笼包吧!”
    纪律:“……”
    小笼包很快被端上,宋不羁心满意足地拿起一个,塞到嘴里,仿佛吃到了人间美味一般,脸上顿时出现一种十分享受的表情。
    纪律的牛肉面已经吃完,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看到宋不羁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胃口,很想吃这个小笼包,于是他便伸手去拿。
    “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拍到了纪律即将拿起一个小笼包的手背上。
    纪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
    宋不羁脸上温和含笑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狠狠的眼神,满脸都是警惕。
    纪律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宋不羁内心都开始发虚,他也想不这样啊,可是他控制不了啊……不过这人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接着,纪律被拍了一巴掌的手继续往小笼包伸去。
    更重的巴掌即将拍下,纪律倏地抽回了手,看到对面宋不羁不仅眼神凶恶,连嘴巴都张开,露出尖锐的小虎牙,颇有再动小笼包就一口咬死你的架势。
    纪律突然有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
    绿景花苑22栋602室里,谢齐天带人又仔仔细细地勘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线索。
    “纪队,”警戒线已撤,离开前,谢齐天对过来的纪律说,“大白推断这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现场的门窗并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我推测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或者是与那三人熟悉到能随时进他们屋子的人。根据常非和高彬的说辞,房内没有财物被盗,那么凶手就不是为财,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直接冲着死者来的。”
    “三种可能。”纪律说,“第一种,凶手是宋不羁、高彬和常非中的一人。第二种,凶手是宋不羁、高彬和常非中的几人。第三种,凶手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但与他们中的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熟悉。”
    “派几个人,”纪律说,“盯着宋不羁、高彬和常非。”
    谢齐天:“好。”
    “等等,”纪律又说,“派人盯着高彬和常非,宋不羁……我亲自盯。”
    谢齐天满头问号,他是不是错过什么了?怎么纪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一般……而且,竟然亲自去盯人!
    ——这种事跟同事说同事也不信。
    ………
    宋不羁趴在饭店的桌上,静静地等着时间过去。
    他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无力去想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管那人怎么想的,把他当犯罪嫌疑人也好,当神经病也好,总之,案子他会自己去查。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得好好回想回想,他昨天在冰箱里睡觉时,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往他的“住处”塞了尸块。
    他睡觉时是挺死的,一般情况下电闪雷鸣也吵不醒他。但案发时据说是五点到七点……如果是五点那会儿,他刚睡下没多久,应该没睡死,那会儿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呢……
    宋不羁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直到耳边传来一个敲击桌面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哪个混蛋打扰你大爷思考人生——哟!是纪队呀!纪队好!”宋不羁的表情变换得十分迅速,不过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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