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余在他们小区附近的一家花城银行上班,工作上三天休三天,每个月只要上够十五天就行,清闲得很。4月13日正是她这次三天中最后一天的上班日。
    刘文韬联系不到王余,也没妻子同事的电话,便往银行走了过去。然而晚上的银行,早就关了门。刘文韬吃了个闭门羹。
    刘文韬捏着手机在银行门口站了半天,茫然不知联系谁才好。这会儿他才发现,他和王余生活十年,他竟然连王余平时要好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或许她只是去和朋友逛街了。刘文韬这么想过。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妻子王余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她如果出门,或者晚回家,都会发个信息告诉一下刘文韬,免得他担心。
    但是这会儿,刘文韬翻遍了手机,也没发现妻子今天发的任何信息。微信上的信息还停留在前天,妻子问他“晚饭出去吃怎样”。
    刘文韬没办法,最后来到了派出所,报警。
    然而值班民警在问清楚了情况后,认为王余大概就是去哪了但是没跟刘文韬说,于是便让他回家再等等。
    “当天接待他的人就是我。”带路民警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当时支支吾吾也说不清老婆有没有可能被绑被害,就一个劲强调他老婆不见了……唉,领导同志,你说这种情况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让他自己先去再找找……”
    失踪案最短立案时间为四十八小时,但刑事立案是件非常严格的事,一旦立案就会出动大量的警力,必须有十分充足的理由。
    夏霁听明白了,就算当时王余已经失踪了四十八个小时,但凭刘文韬说的那个情况,要立案调查很难。
    “后来呢?”俞晓楠问道。
    现在他们正在前往看尸体的路上,边走边听带路民警讲案件相关情况。
    “后来啊……”带路民警抓了抓头发,继续说。
    第二天,4月14日,王余还没回家。刘文韬几乎是彻夜未眠,天一亮就奔向了王余工作的银行。结果太早了,银行还没上班。
    没办法,刘文韬等到七点半,总算有人过来了。银行柜员八点上班,这会儿来的大多是柜员。
    “余姐?余姐昨天不是早早就下班了吗?”
    “我不知道啊,余姐和我不是一个部门的。”
    王余不是柜员,她在清算中心,办公室在楼上。而楼上是八点半才上班,刘文韬没办法,又继续等。
    总算等到和妻子一个部门的来了,刘文韬又立即过去问,却得到了一样的答案——王余昨天下班就回家了。
    刘文韬大失所望的神情太明显,王余同事忙问出什么事了。刘文韬便把王余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也联系不上的事说了。王余同事也打了王余电话,没人接。
    “王余是个孤儿,刘文韬老家在北方一农村,俩人在花城都没什么亲戚。”带路民警说,“刘文韬和王余的同事都想不出王余究竟会去哪。14号那天,刘文韬再次来到了我们这,要我们找人。”
    然而当时失踪案立案要求的四十八小时还没过,刘文韬说来说去也没什么重要证据证明王余真的失踪,派出所民警也是为难。如今警力本就缺乏,自然不会把警力倾注在一个还未确定为失踪案的案子上。于是派出所只是派了两个民警协助刘文韬找人。
    没想到他们找人没什么收获,却有另外的消息传来。
    4月16日下午,一对夫妻去爬山,在眉山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当下他们就打了110报警。眉山隶属于这个派出所管辖,这个带路民警和其他同事,便来到了小树林。
    这一见到女尸的样貌,民警心理就“咯噔”了一下,坏了,这怎么长得和刘文韬失踪的老婆那么像呢?
    坏预感成了真,经过刘文韬和王余同事的辨认,这名死者,就是王余。
    派出所里没有法医这种岗位,尸体就被放在他们后面一条没什么人的走廊上。
    死了已有好些天,气温也不低,这还没走进,夏霁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宋不羁虽然算不上是娇生惯养,但一下子被这么猛烈的气味一冲,受不了了。
    民警给的口罩一点用也没用,气味还是无孔不入。
    他紧紧地捂住口鼻,准备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儿地过去瞅一眼。
    俞晓楠比她好多了,她甚至理解地看了宋不羁一眼,说:“没事,我第一次见到尸体时反应比你还强烈。”
    宋不羁皱着眉头看她,也不知是不是该接受她的安慰。
    尸体的味道吸引了一些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苍蝇,苍蝇很小,嗡嗡地绕着尸体转。
    民警伸手挥了挥,说:“您看她脖子,有一圈类似手掌的痕迹。”
    夏霁点了下头,看上去确实是被掐死的。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由法医进行尸检。
    夏霁他们三人来得快,白卓他们还在后面,另一辆车上。
    夏霁戴上手套,蹲下身,初步检查了一遍尸体,然后说:“走,带我们去发现尸体的小树林。”
    尸体会由白卓他们带回市局进行详细的尸检。而夏霁他们此行,更重要的是去调查发现女尸的小树林。
    出去时,刘文韬依旧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弯着腰垂着脑袋。
    安抚他的女警坐在一旁,看到他们过来,露出了个无奈的笑。
    走出去后,民警小声地说:“这几天刘文韬每天都过来,就差住在我们这了。我们什么话都说尽了,他还是这副样子。”
    俞晓楠回头看了眼刘文韬,问:“他知道老婆被杀后,什么反应?”
    民警大概是发挥出了此生最大的文化细胞,尽力描述着:“我们把尸体从小树林里带回来后,他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接着他突然往前跑了几步,跑着跑着又颤颤巍巍起来,双手不停地抖啊抖,想把手放到死者脸上,又不太敢的样子。再后来,他就被尸体那味道熏吐了,一边吐一边默默哭……”
    俞晓楠顿了顿,忍住了“建议他去写小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说:“刘文韬有没有说什么?”
    “对于王余是否和谁结过仇,有没有和谁不合这种问题,刘文韬都说不清楚。”民康说,“他就一个劲儿让我们去找出凶手……”
    宋不羁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尸体的浓郁味道中缓过精神来,此时听他们说了这么些,突然插嘴问道:“刘文韬,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被杀死的?”
    民警一愣,夏霁和俞晓楠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可能。
    “你们没在查明具体死亡原因前就告诉刘文韬他老婆可能是被掐死的吧?”俞晓楠狐疑的目光在民警身上打量。
    此时他们已经上了警车,由这个民警开车,一行四人往眉山发现尸体的小树林而去。
    “怎么可能告诉他!”民警反驳,“我们不可能在没确定死亡原因前就告诉家属死者死亡原因。”
    夏霁点了下头,沉声说道:“那你说,刘文韬为什么一开口就让你们去查凶手,而不是让你们告诉他他老婆是怎么死的?”
    “没错。”俞晓楠接道,“眉山那种地方,失足掉下来摔死也有可能吧。”
    眉山这个名字听起来优美文雅,但其实它是座有点陡峭的山。山并不高,只是上山的路确实陡,寻常人也不太爱去那边爬。如果爬到了山顶上,往下看,就会看到下面一片树林——这就是发现尸体的那片小树林。
    半个小时后,夏霁他们来到了小树林的外延。
    “一般人爬山是从另一边上去的。但那对夫妻不走寻常路,想先穿过这个小树林,再绕到那边去爬山。”民警在前边带路,边带路边说,“这不,不走寻常路,就遇上了不同寻常的事。”俞晓楠跟在他后面,在心里啧啧称奇,这民警除了一开始见到他们时的哈腰弯背一脸陪笑,这后来说起话的词都一套一套的,有点意思。
    “哎,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俞晓楠问。
    民警回过头,一脸受宠若惊:“领导问我名字?我是不是要发达了?我叫雷钧,雷霆万钧的雷钧。”
    “雷警官。”俞晓楠被他夸张的表情语气逗得呛了下,继而忍着笑端着脸点了下头,“嗯,继续带路吧。”
    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脚下的路并不好走。不过三位都是警察,走这种路实在是小意思。
    只是苦了宋不羁。
    宋不羁作为一个非普遍意义上的宅男,几乎没有走过这样难走的路,时不时被露在外面的树根、石块啊之类的绊倒一下什么的……这已经很辛苦了。
    而更令人觉得要命的是,透过繁茂交错的枝叶透射进来的阳光。阳光在土地上落下了一块块光斑,十分好看,然而小树林里没什么风,实在是闷热极了。
    才走了短短一段路,宋不羁额头、身上就出了汗。他有千万种冲动,想回家。
    然而他忍住了。
    前面走着的三人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第65章
    斑驳的阳光照射下来,刚好在前面那块地上投下一个光圈。
    雷钧指了指那光圈,说:“就是这里。”
    夏霁蹲下身,看着那原本放着尸体的地上。
    雷钧也跟着蹲了下来,他说:“昨天接到报案后,我们在这附近调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线索。”
    俞晓楠双手叉腰,朝四周环视了一圈,说:“也没有人进来出去的脚印?”
    “没有。”雷钧说,“前天我们这下了一整天的雨,估计尸体是前天之前弃的,雨水把脚印冲没了。”
    脚下的土地确实不干,看得出是刚下了雨不久。宋不羁微微抬头,目光在周围高大的树木上扫过。
    树木上也有斑驳的光圈,热,实在是热。
    宋不羁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只觉得全身上下黏糊糊的。他看着那些树,甚至升起了附身到树上的冲动。
    ——附下身,再读取读取树的记忆,不就能知道当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但是……
    宋不羁叹了口气。他答应过纪律,不再随便乱使用能力,尤其是读取记忆所附物的记忆。
    当时读取马路记忆所带来的后遗症确实严重,大约把纪律吓坏了。其实宋不羁心里也有点后怕,这若是一个弄不好,自己不是恢复不了,就是被庞大繁复的记忆弄得精神失常吧。
    万幸最终没什么事。
    “这是什么?”
    这时,俞晓楠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蹲在一个树前,这棵树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有两三米的距离。她戴着手套的右手上捡起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
    宋不羁眯了眯眼,他站得有点远,有点看不清俞晓楠手上的这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东西被俞晓楠转了转,刚好对上阳光,便反射出了光。
    “扣子?”夏霁已经走了过去,低头看向俞晓楠手中的东西,又说了一遍,“扣子?”
    雷钧也走了过来,说:“扣子没什么稀奇的吧?”
    俞晓楠嘿嘿一笑,下一秒突正了神色,说:“扣子是不稀奇,谁都有可能掉在这。但是——”
    “但是这扣子很像今天刘文韬身上穿的那衬衫上的扣子。”说这话的是宋不羁。
    他也走了过来,从俞晓楠手上接过那扣子,上下翻看了一下。
    “没错!”俞晓楠说,“刘文韬身上穿的衬衫,它的扣子和这一颗很像,至于是不是一模一样,就要去对比看看了。”
    “等等,两位领导——”雷钧还是称夏霁和俞晓楠为领导,“你们不会真怀疑是刘文韬掐死了他老婆吧?”
    夏霁淡淡地说:“有这种可能。”
    “可是——”雷钧好像百思不得其解,“刘文韬在我们这片区域还算有名,他不爱交际,一心扑在研究上,对老婆很好,大小事情据说都是老婆做主。对了,他老婆生不出孩子,刘文韬也全然不在意,没有因为这个而疏远他老婆。也是因为这事啊,在我们这传开了,大伙儿都说刘文韬是个好男人——这样的人会杀死他老婆吗?”
    “人心叵测。”夏霁说,“我们不能放过一丝可能。”
    “没错。”俞晓楠把那扣子放进了物证袋里,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被传得这么好,谁知道关起门来他是不是也这样。而且还有个词叫激情杀人。”
    “激情杀人……”雷钧挠挠头,“刘文韬听说性子温文尔雅……”
    说了一半,他又没再说下去。激情杀人,还是有可能的。
    几人不再说话,继续在小树林里勘查。
    小树林的地面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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