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市川椿抿了抿嘴,她垂下脑袋,浅绿色的眸子盯着地面,她犹豫了几秒,温吞道,“哪怕内在不是人类,也可以做到和人类无差吧。”
——哦,原来是那可笑的认同感。
大概是因为同为人类中的异类,两面宿傩好像隐隐能体会到她的感受,短暂的共情让他有点生理不适,他觉得任何一个生物即将完蛋的迹象就是和市川椿感同身受。
“怎么可能?”两面宿傩无情地打碎了市川椿的妄想,但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见过无数的人类,死在他手下的不计其数,他们弱小得让他提不起劲,或许有那么几个还算强,但还是不够格,他一眼扫过去,千篇一律的无趣让他找不到一点乐子。
也就市川椿能仗着他杀不了她这点而肆意妄为,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起初是只会令他烦躁的存在,但后来有些不一样了,无论是在她身上那股不和谐的割裂感,还是让他沉溺其中的生动模样和强烈情绪,都让他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愉快的种子在撒下的那一刻,就无法将其拨开了。
两面宿傩垂下眼眸,血红色的眼眸紧盯着察觉不到危险的猎物,他用更大的力道搂紧了他,像吐信子的毒蛇那般缠绕着她。
毋庸置疑,对他而言,她是特殊的。
“人类有什么好扮演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诅咒之王的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他压低了声音,用像是对待情人那般的态度,缱绻又暧昧地说,“你比他们重要的多。”
所以,她应该当他的玩物,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身份。
如果市川椿抬起头,她一定会注意到两面宿傩此刻的眼神有多危险——虽然她大概率不会在意。
她低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一番后,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是从一串数据中诞生的AI,AI是死板且冰冷的,但人类是生动且鲜活的,正因如此,拥有人类身体的我才能体会到数据无法表达的情感。”
“哦,你是这样想的?”两面宿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是我见过的最鲜活的人。”
市川纯错愕地抬起了头,绿眸惊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两面宿傩垂下脑袋,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猩红色的眼眸犹如在不详之夜高高挂起的一轮血月:“其他人皆为蝼蚁,只有你不一样,你是活生生的人。”
第40章 第四十天
市川椿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以至于接下来的路她全程都属于一种不太清醒的晕乎乎的状态,和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不一样,她现在是精神上的混乱。
她非常清楚; 两面宿傩没有把他全部的想法都说出来; 而没有说完的部分大概率是不太好的念头; 但光是他说出来的那些就足以让她晕头转向了。
太恐怖了; 这就是男人的嘴吗?
市川椿心怀敬畏。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实在太虚弱了,涌上来的困意让她的意识有些朦胧,她走着走着就双腿使不上劲; 歪歪扭扭地往身边的人怀里倒。
“你没长骨头吗?”两面宿傩几乎着拖着她在走了,他感觉自己抱着个麻袋。
“长了。”市川椿有气无力地说,“两百零六块; 不多也不少; 刚刚好。”
两面宿傩抽了抽嘴角:“你全部的力气都用在耍嘴皮功夫上了吗?”
“嗯……”
两面宿傩刚想呛她一句脸皮越来越厚了,搂着她腰的手微微一沉;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他本想恶劣地让她摔在地上; 但那只抓着他衣袖的手即将无力垂下; 他微微蹙眉,在她动手之前托住了她的身体。
市川椿抬了抬眼皮; 但很快就困倦地合上了,声音绵软无力:“我好累啊。”
“所以呢?”两面宿傩不为所动。
……男人的嘴和行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市川椿感慨道。
她愣是被他气出睁眼的力气,一睁眼却看到他一脸戏谑的笑容; 她瞬间明了这家伙是故意等她开口。
哦,这就是传说的钓系吗?
这分明是个直钩。
她叹息一声; 问:“你能抱我走吗?”
两面宿傩扬了扬眉毛:“凭什么?”
市川椿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少废话; 速来抱你爹”; 但考虑到这家伙还托着自己,身娇体弱的可怜召唤师可能经不起那么一摔,她只好含泪咽下。
唉,那就帮他想个下台阶的理由吧——想个鬼,根本想不出,抱主人天经地义!哪有那么多原因?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累得只想躺平的市川椿哪乐意动脑,她抬起双手,一副讨要拥抱的模样向他张开双臂。
两面宿傩一言不发得盯着她,就当她手举累了想放下时,他向前靠了靠,将脑袋伸向她双手之间的空隙,如同一头甘愿跌入圈套的凶兽。
“还不抱住?”他不耐烦道。
市川椿赶紧圈住他的颈脖,免得他突然反悔。
两面宿傩双手搭着她的背和小腿,轻轻向上一提,将她横抱在怀里。
市川椿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没有发力时呈柔软状态的胸肌贴着她的脸颊,带着一点弹劲,给她一种家的感觉——当然,不是指两面宿傩让她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馨,她的脑子没出毛病,不然她早就被送到阳光之家了。
她只是觉得他的胸肌有点像家里的记忆枕头。
“宿傩哥。”市川椿靠着她的枕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闭着眼睛道,“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不想。”两面宿傩冷漠地拒绝,他没有忘记曾经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黄鼠狼这个词。
而市川椿也一如既往地没有被他的意愿左右自己的想法:“你像一只麻雀。”
两面宿傩:“。”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我手一张开,你就凑过来了,和以前看过的小朋友抓麻雀很像。支一个铁盆,拉一下木棍,嗯……麻雀就抓到了……”
市川椿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她最后一个词像蚊子似的说完的几秒后,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她没有抵挡住困意,靠着她的宿傩牌记忆枕头睡着了。
两面宿傩低头看着在他怀里睡得安稳的樱发少女,衣领下脆弱的颈脖被粉色的发丝遮挡得若隐若现,他深深地盯着那片白皙的皮肤,然后慢悠悠地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被捉到的麻雀。
……
在两面宿傩的怀里可以安心地睡去,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没有意外会比他本人还要危险。
市川椿睡得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没有醒来的迹象,等她睁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中,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而下,照在门扉前的地面上。
她眯起眼睛,茫然地盯着地面上的那片亮光,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她从刚睡醒的朦胧中恢复了过来,视线像是擦干净的玻璃似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被子从单薄的身体上滑了下来,柔顺的樱发被她睡得胡乱地翘着,她用手随意地抓了抓,肚子率先不满地发出“咕噜”的抗议声。
好饿,肚子干瘪瘪的。
市川椿悲伤地意识到她睡太久了,早就错过晚饭的时间点了。
不知道里梅有没有贴心地为她留饭,如果他留了,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他给宿傩出馊主意的那件事了。
市川椿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概是夜晚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一丝凉意。她双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身子一晃差点摔地上,还好她及时扶住了家具。
她晕乎乎地扶着额头,从记忆的旮旯角落中翻出了一点知识,失血过多好像要半个月左右才能恢复过来,而这个时代她也找不到给她输血的地方。
这具人类身体太正常了,连同恢复能力都那么正常,现在她无比希望自己是睡一觉就能活蹦乱跳的怪胎。
但说那么多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填饱自己可怜的肚子。
她决定去厨房碰碰运气。
披上温暖的被子,市川椿推开了房门,她沿着走廊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这一段不怎么长的距离愣是被虚弱的她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好不容易来到厨房门口。
不得不说,里梅是真的很贴心,他不仅给她留了晚饭,还特地准备了很多有补血功效的食物,比如一大盆红枣。
但问题来了,在外面放了几个小时的晚饭已经冷掉了,难道她要吃冷饭吗?
可让她劈柴生火,她也没这个力气啊。
盯着灶台上的丰盛晚餐,双手抓着被子的市川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好在晕乎乎的大脑只影响了她的思考速度,没有影响她的智商,她立刻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宿傩会玩火啊!
市川椿不禁感慨自己不愧是象征着科技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的AI,脑子就是好使,她立刻转身离开厨房,将目的地定为了从记忆枕头摇身一变成为微波炉的两面宿傩的房间。
她又“哒哒哒”地穿梭在走廊上,最后停在了两面宿傩的房外。
她伸手敲了敲门:“宿傩哥,你睡了吗?”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但这次的回应前所未有的快,没有出现装聋作哑懒得理她的情况,在她敲门后的几秒,房门就被屋内的人拉开了。
两面宿傩穿着一身藏青色浴衣,衣领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漂亮的小麦色胸肌,浅色的发丝凌乱地翘着,有几根垂在额前。
他虚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睡意惺忪地问:“你终于醒了?”
“嗯。”市川椿点了点头,碧绿色的眼睛眨巴着,“你也醒了呀?”
“啧,不是你把我吵醒的吗?”两面宿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他早就被刚才她在走廊上像怪谈似的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吵醒了,那个时候他就有一种很快轮到自己的预感,果然,没多久这位瘟神就来敲他的房间门了。
“什么事?”他单手扶着门框,低头盯着披着被子的樱发少女,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引人浮想联翩的模样让他顺应气氛地挑起她的下巴。
他危险地眯起猩红色的眼眸,语气慵懒地说出调情似的暧昧话,“找我睡觉?”
市川椿一脸疑惑地瞅着他:“我刚醒,为什么要睡觉?”
“……那你带着被子做什么?”两面宿傩面无表情道。
“因为冷啊。”市川椿吐槽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不在你的陪伴下就睡不着的不安樱花妹吗?”
两面宿傩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不是想要继续我们那些做到一半的事情啊。”
市川椿嘴角一抽,她仰头瞪着他:“就算找你滚床单,带的也应该是床单,而不是被子吧!”
“带什么都行,不带也无所谓。”两面宿傩捏着她下巴的手往上移了移,触碰到了她的下唇,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颇为邪气的笑容,“你人来就够了。”
市川椿忍无可忍地扯下身上的被子,往两面宿傩的脸上丢了过去:“聊个屁的骚!我快饿死了!吃饱了我陪你慢慢聊!现在快点帮我热饭!”
两面宿傩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扯,本来只会盖住他一人的被子,现在变成了盖住他们两个。
在狭小而又黑暗的环境里,他用手指描绘了一圈她的嘴唇,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你说的。”
“……你知道什么叫口嗨吗?”市川椿努力摆出真诚的表情。
两面宿傩懒得听她的狡辩,他把盖住二人的被子往旁边一扯,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他们从黑暗回到了月光之下。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从刚起就红扑扑的脸,手往她脸上一贴,这下连他都意识到了,她的身体烫得有些不太正常。
他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累,他匪夷所思地问:“你感觉不到吗?”
市川椿迷茫地问:“什么?”
两面宿傩又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她一边的脸颊上,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不冷不淡地说:“市川椿,你发烧了。”
市川椿:“咦!?”
第41章 第四十一天
发烧; 顾名思义就是生病了,而在市川椿的印象中,自从她接手这具身体以后; 除了那次她喝过期牛奶喝坏肚子以外; 她还没有生过病。
她用手背搭了搭额头,然后恍然道:“哦,好像是有点烫。”
两面宿傩:“……”
感受到对方看傻子似的眼神,为了证实自己不是一个烧坏脑子的蠢货,她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没察觉到,而是我以为是头晕畏寒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她突然意识到害她生病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 话锋一转; 气鼓鼓地控诉道,“说到底还不是你害的!把奄奄一息的我丢河里泡那么久,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
两面宿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那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