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对?”
周简低声说:“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生意。”
周岭笑着叼起了烟,吞云吐雾:“我知道你对爸选我做继承人一直意难平,一码归一码,不要让这种怨气影响你的商业判断。”
周简说:“你想没想过如果爸醒来知道这件事,他会作何感想?”
“他也只能支持我,因为我是他选择的。”周岭说,“难不成爸不醒来,周家就不做生意了?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联合会长的位子,其他几个家族已经跟王家达成了初步意向,如果我们不入局,难道你想被他们联起手来围攻吗?难道你还想用那套火并争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吗?”
周简看向周岭:“那你凭什么说了算呢?”
“就凭现在我当家。”周岭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当家?”周简冷笑一声,“那……刀呢?”
周岭拍桌而起,怒目而视。周简抬头看着周岭,仍旧在笑。饭桌上的合家欢气氛急转直下,变得紧迫。
“大哥二哥,兄弟之间以和为贵。”周昂出来打圆场,“今天是阿策出院的日子,咱们就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周简说:“我可没觉得哪里不愉快。”
“谈,让他谈。”周岭说,“这件事他要是聊不明白,我看他一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周简所说之“刀”,是周家当家人所传的律刀——真言律刀。一般正式接受家族事物后由上一代当家人传授,大家也以此作为真正的权力让渡。现在周岭徒有其名,但周向云尚未向他交接便出了事故,这让周岭现在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也是周简不服的真正原因。
“爸现在伤情未愈,你就要着急忙慌地跟王家合作。周岭,你到底在想什么?”周简说,“难道你就确定爸遇刺的事情没有王家从中做梗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岭厉声道。
“你们俩……”周昂站了起来。
“咳!”周策忽然咳了一声,无论那边吵得多凶他都跟没看见似的,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今天的主角是他,他感觉到周简和周岭似乎只是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把一些事情挑明。他们小时候也总会这样,趁着大人不在家就折腾得天翻地覆。周昂是很怕事的,想要拉架又不敢,只能躲在一边,往往周简和周岭打得惨烈,哭得最狠的而是周昂。
周策就不会去掺合他们的事情,他让周昂也不要理他们了,周昂表现得很为难。后来周策也不会再这件事上劝说周昂了,他不喜欢周昂那种犹犹豫豫要关心不关心的样子。
“裴哥。”周策看向裴照雪,“一会儿你可以帮我去干点活儿吗?我现在这样不太方便,你可以帮我吗?”
“我……”
“你怎么使唤起阿雪来了?”周简问话,把自己从与周岭的对峙中解脱出来。
“哥,我都这样了,让裴哥帮一下忙不可以吗?”周策笑着跟周简说话,有点像小时候撒娇,周简说:“你想做什么?”
周策说:“一点私事。”
“你能有什么私事?”周简的口气很像周向云,问裴照雪,“阿雪愿意吗?”
裴照雪沉默地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周简无奈摆手,随他们去了。周策先离席,周昂小声说:“阿策还是小孩儿脾气,好像一点都没变。”他不是讽刺周策,反而带着一点唏嘘与感怀。周简听后看向冷着脸的周岭,犹豫再三,才跟周岭说了一些软话,大意是刚刚话赶话说到那里,他并不是要有意给周岭找麻烦,兄弟之间应该好好说话,闹成这样,是他这个当大哥的不对。
有人给台阶下,周岭自然顺了下来,解释说是自己最近太忙太累了,又想要做点事情稳住局势,没控制好情绪跟周简呛了起来,属实不该。
周昂又当和事佬说了几句,饭桌上的气氛融化开来,裴照雪面无表情地听完全程。
饭后,他去周策的卧室找周策,以为周策要找他干什么搬挪东西的体力活,没想到周策把他拉进了浴室,然后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干什么?”裴照雪的表情有些茫然。
“洗澡啊。”周策毫不介意,话音还不小。他把浴室的门关上,热水哗啦啦地往浴缸里放,还说,“我确实不太方便,裴哥,帮我擦擦背。”
裴照雪微微垂着头,似乎不太愿意。
“你在医院里也没管我。”明明在医院时是周策不理裴照雪,现在他却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医院里有护工。”
“那我救了你的命,你得报答我吧?”周策笑道。
这下,裴照雪就没有反驳的理由了,浴室里开始升温,他只得脱了自己的外衣,把衬衣袖子整齐地挽好。
“有些事情好像总得给你找个理由你才肯做。”周策忽然说,“道德洁癖这么高,为什么还要做背道而驰的事情?上帝怎么原谅你啊?你不难受么?”
“我没有。”裴照雪说,“你不是要洗澡吗?”
“我骗你的。”周策伸展了一下上肢,“我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忙。”
“那你……”
“想跟你说句悄悄话,不可以吗?”
“……”
“你毕竟你跟我大哥关系近,大哥和二哥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又和好,我看着都觉得烦了。”
裴照雪刚想问周策怎么知道,见周策那副笑模样,大体也猜到他会做那种偷听的事情了。他环顾四周,说道:“那也没必要在自己家里弄得像做贼似的。”
周策靠在洗手台上,歪着头说:“那是爸出事之前。”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直视裴照雪时探究的目光,“而且……”他伸手捋了一下裴照雪的头发,目光顺着那缕头发慢慢地滑到指尖的发梢,又忽地一抬眼。
猛然而来的视线打得裴照雪措手不及,听到周策意味深长地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裴照雪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周策。
周策摇头,头发从他的指缝中滑走:“裴哥,不要装老实人,老实人在潞城可活不到现在。”
第8章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未减,周策盯着裴照雪,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无趣似的转身去关了水龙头,然后坐在了浴缸边缘。
他们之间有几步的距离,里面的灯光稍暗一些,周策好像又要没入黑寂之中。
“直说吧。”裴照雪说,“不必拐弯抹角。”
“我?”周策笑笑,“我说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只是回趟家参加我爸的寿宴就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自己还险些搭了条命进去。”
“你当时可以不用……”
“不用救你是吗?如果你觉得你欠了我的,可以偿还我。”周策说,“但是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想杀你?”
裴照雪摇头:“没有线索。”
“这哪儿需要什么线索。”周策的手指在水面上划动,水被搅出了波纹,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潞城的利益分配总共就是这么多,我爸代表什么,你又代表什么,除掉你们之后谁最获益?裴哥,你拿了那么多学位,不会连这点计算题都算不出来吧?”
“周策。”裴照雪低声说,“有时候,哪怕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你也束手无策。”
“所以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裴照雪说,“周王金白陆,潞城大家族就这么几个。无非就是那几家人,那几股势力,但你能怎么样呢?”
周策嗤笑:“所以我不喜欢你们的做派,总是要有道理,把自己弄的缚手缚脚,老掉牙。”他站起来走近裴照雪,低声说:“如果我现在就去杀了王世锦,你觉得会怎样?”
他说出如此惊人之语,裴照雪却没有表现得太惊讶,而是说:“我觉得,你的枪法很好。”
“……”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裴照雪说,“危机面前你也是束手无策,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渺小的。你怀疑王家从中作梗,大可以去杀了王世锦,结果会是什么呢?周岭犹豫着想要跟他合作,你要杀王世锦,周岭不会为难你么?你要打你哥的脸么?”
周策盯着裴照雪,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没有反驳裴照雪的话。裴照雪看出了他的意思,继续说:“你什么都不说,因为你从心底里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里,权利才是一切。你虽然姓周,但你什么都没有,你只不过就是在我面前表演一些故作聪明的小把戏罢了。”
刹那“砰”的一声闷响,裴照雪被就被周策揪着衣领按在了墙上。裴照雪知道,他刚刚惹怒了周策,然而周策的脸上没有太多愤怒的情绪,只是眉头皱得更深,眼底那股隐藏很深的狠戾冒了出来。
“你今天话太多了。”他直视裴照雪的双眼,手上的力道加重,“不要跟我说你们那套规则。”裴照雪感到了很大的压力,长久培养起来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回击周策。两人对峙之时,周策扯破了裴照雪的衣领,露出了一根细细的银色项链,正柔顺地贴着裴照雪的脖子。
周策的眼睛垂了下来,忽然一笑,说道:“故作聪明的小把戏……你倒是好好戴着。我大哥知道吗?”
裴照雪拍开了周策的手,说道:“妥善收藏好被人赠与的礼物只是最基本的礼貌罢了。”说话间,他已不慌不忙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可以走了吗?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过家家,你也不要想太多别的事情了,安心在家里休养,其他的我们会处理。”
“你随意。”周策摆手。
“对了,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裴照雪临走前说,“周岭要重新整合周家的海外产业,有的出售,有的另作他用。云叔原本答应给你的那个庄园,周岭可能打算改建成中转基地。”
“为什么?”周策瞪大双眼。
“临海。”裴照雪意味深长地说,“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做一些事情很方便。消息告诉你了,我走了。”
周策目送裴照雪离开,脑中快速回溯着裴照雪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有一种非常模糊的意识,先前他单纯的以为裴照雪只是看不上自己,现在却觉得裴照雪在面对他时的态度和言语总是很分裂的。当然,他也会对裴照雪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说他要杀王世锦,实际上他并不认为当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王世锦有太多关系。裴照雪提到了周岭,这正是周策不太想听到的名字。周岭对待王世锦的态度令周策相当失望,而在他走后所偷听到的周简和周岭的对话也令他啼笑皆非。
关键的是,周岭竟然要一声不吭的处置那些产业,这让周策倍感意外和紧迫。他开始试图揣测周向云的内心,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番抉择?
周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周岭的所作所为让他非常不满。庄园的过户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也算周策这次回来要完成的任务之一,父亲突遭不测和自己的受伤打乱了他原本所有的计划。他不喜欢这种被推着走的感觉,失去主动权让他内心变得有些阴郁,于是那座庄园就好像变成了他执念,执念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如果完不成,他将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
他决定去跟周岭谈谈,他认为这对周岭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周岭只要同意自己的请求,他就能立刻省去一件挂心的魔障。
周岭仿佛确实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去找刘瑞,那些产业毕竟挂在公司名下,刘瑞负责处理掉。周策特意去公司拜访刘瑞,刘瑞对待周策非常和蔼,可听说周策前来的目的之后就犯了难。
“这恐怕还是需要周岭答应才行。”刘瑞从文件柜里找出了相关的文件摆给周策,“你看,已经在公司立项了,如果项目有改动是需要他签字的。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借着找你二哥,我看只是个普通房子罢了,他那么宠你,还能不答应你?”
“就是他让我来找您的。”周策快速扫过了文件,疑惑周岭为什么会这么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周岭当真不想应他这件事,可能在周岭看来,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插曲随便糊弄一下自己就会当无事发生,过两天也就忘了。
可越是这样,周策就越有那种逆反心理。一切不由他所促成或非他所愿的事情发生,都会叫他倍感焦虑。
“那没办法了。”刘瑞拍拍周策的肩膀,“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
周策默念:“只是个房子而已……我也姓周,我也有权利,为什么我不可以?”
“阿策,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哪怕是一个硬币的归属也应当听从当家人发落。现在是周岭当家,他说的话就大于一切。”刘瑞说。
周策说:“可我爸已经答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