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地方的户籍证,同时又是一个个小群体的进入证明。
如果什么都没有,人就像空气那样,不管是存在还是消失,都没人在意。
葛霖试着回忆自己进入幻境之前在做什么。
——他跟在塔夏的身后,走过一片碎石区域,风很强劲,呼啸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悲痛哭泣。地面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很多地方都是深坑,坑里有的是寒冰,有的是流动的火焰。
魔法元素在这里失衡了。
葛霖抬头看了一眼集市尽头的高耸树木,又望向旁边的水渠。
水流很有活力,像一条湍急的小溪,反射着星星点点的碎光,葛霖可以盯着水面清晰辨认出哪里是树叶缝隙漏下的日光,哪里是神殿外墙的魔法晶石。
水波澄清,让人有伸手触摸的欲望。
葛霖一动不动,他觉得幻境里一切带有“暗示性”的指引,都有危险存在。
蛇兽人的引路他没理睬,水流的诱惑他决定避开——葛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记得踏入幻境前的景象,他很有可能还在布满深坑的区域徘徊,一步踏错就会丢掉性命。
葛霖一边思考,一边谨慎地往前走,忽然他眼前一花,又回到了水渠旁。
居然还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困境?
葛霖压下心里的不安,他闭上眼,隔了一阵后再次睁开,眼前的景物毫无变化。
“……看来真的跟内心想法无关。”葛霖嘀咕。
他害怕深山老林,害怕夜晚的山路,密不透风的树荫遮挡了月光,野兽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他是一个即将成为猎物的迷路者。
葛霖虽然战胜过心理阴影,但是他承认,这种景象永远对他有冲击力。
葛霖又安静地等待了一阵,席瓦南德的集市仍然顽固地停留在他眼前,唯一的变化就是太阳逐渐西落。远处的神殿开始亮起灯光。
葛霖再次选择了一个方向往前走,这次是看到神殿的轮廓之后,就被“强制性”地送回了水渠旁。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捡起树枝,在沙地上简单勾勒出集市的地图跟几个出口。
按照伊罗卡与塔夏的说法,通往潘森德尔的幻境,是神战残余的力量冲击形成的,也许还有死神亚尼斯布下陷阱,可是现在葛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就像一个真人逃脱游戏。”
不收集到重要物品,无法离开当前场景。
葛霖开始怀疑这个幻境缔造者,是有意识的。
席瓦南德集市上能有什么线索?这里是室外,没有柜子衣橱,也没有抽屉,除非要把小摊上的物品都翻找一遍,再加上路人的口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我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更不会魔法。”葛霖心想,这么做的话,他可能会被立刻抓起来,绝对不是通关条件。
死神亚尼斯的神念,依附在那位神秘的祭司身上。
祭司隐藏在潘森德尔。
有了这两个条件,亚尼斯从地球人的脑袋里知道逃脱游戏的概念,并且布置了这个幻境,是很有可能的。比游戏可怕的是,游戏里一定会有那件“通关”的道具,而幻境里就不一定了。
不过,也可以自己创造。
葛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翻检一遍后,又把干粮与饮水重新收回去,只留下了一支河口镇购买的笔。这是专门给冒险者写在岩石上的,冒险者在迷路的时候,为了确定自己走的方向与提醒寻找自己的同伴,都会用这支很难褪色的笔做标记。
里面没有墨水,而是一根黑炭状的笔芯。
它也是炼金术的产物,使用了多种药草。
十个进入荒原的冒险者,八个都会带上这种笔。
葛霖对水渠,一笔一划地给自己的眉心添加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图腾。
长剑。
葛霖很熟悉塔夏与格兰特眉间的图腾,虽然他们离开迷幻之森后,就用生长出来的茂密头发遮盖,偶尔还要戴上帽子,但是在天穹海他们毫无顾忌。
葛霖有很多机会观察这个属于战神的图腾,包括他在战神殿的记忆。
痕迹不会褪色,只能一次成功。
葛霖画得非常认真,等到他停手的时候,栩栩如生的长剑图腾已经出现在他额头上了。葛霖相信想要在席瓦南德来去自如,信仰图腾就是那个必须的条件。
现在就是验证猜想的时候!
葛霖收起笔,重新选择了方向。
他一步步踏出,集市上毫无变化,可是他距离神殿却是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看到那些清扫神殿台阶的侍从衣服的质地纹路。
“你是谁?”一个侍从警觉地抬头问。
葛霖在心里笑了,他成功了,没有再次回到水渠边。
“我……”
葛霖不知道,幻境里究竟是什么年代。
不过伊罗卡在离开西格罗之前,都不知道战神殿的存在,说明席瓦南德是不可能有战神殿的,恐怕连战神的信徒都没有。
印记图腾只能通过幻境的基本条件,无法欺骗幻境里的人。
“我想去潘森德尔,我是战无不胜之神的信徒,我想要……坚定我的信仰。”葛霖低下头。
神殿侍从见多了这样卑微的信徒,这种想要虔诚却又无法确定这位神灵仍然存在的信徒。
如果是已经陨落的神,侍从会直接把人赶走,但是战神伊罗卡——这位神并没有确定的陨落消息。
神殿侍从带着虚假的微笑说:“能到达席瓦南德的人,都很了不起,愿众神庇佑你。你可以去南边的生命神殿,这个季节是他们神殿带人去潘森德尔献上祭品,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在队伍里增加一个名额。”
第178章 采石场
席瓦南德的每一座神殿,都是令人惊叹的瑰宝。
西莱大陆的艺术家把毕生心血都花费在了席瓦南德的辉煌上。
每一道门廊,每一级台阶,都在强烈诉说着的荣耀与信仰。众多神殿顺着一座山的向阳面,错落地分布着。它们整体风格是一样的,但又有各自强烈鲜明的特点。
这种特点非常明确,即使是第一次来到席瓦南德的人,也能轻松辨认出哪座神殿是自己需要膜拜的地方。
生命神殿在位置较高的地方,石柱上缠绕了藤蔓,鲜花的芬芳气息萦绕在每个路过的人鼻尖。生命旺盛的植物无处不在,它们从石块的缝隙里、墙壁上钻了出来,却又没有破坏整体建筑的美感,构成了一个个有生命的图腾。
是肆意生长的结果,也是精心设计的巧合。
不过,在虔诚者的心里就不是这样了,他们觉得这是神迹。路过这里的赤脚者,即使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生命神殿,也都跪下来祈求生命女神的庇护。因为越是经历过危险的人,他们越了解生命的可贵。
葛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外来者”会赤着双脚了。
——他们不被允许穿鞋子进入席瓦南德。
神的赐福之地,怎能被世俗的尘埃沾染?
在葛霖看来,虽然只是脱掉鞋子,剥去双脚上的一切遮蔽物,要求人们虔诚地踩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但是真真切切地瓦解着作为人的尊严,传达着一种无形的思想:外来者低人一等,神灵至高无上。
就算是七级魔法师,也要向实力卑微的神殿侍从鞠躬。
人们的眼中饱含希望,期待能够得到神的眷顾。想要加入那支前往潘森德尔队伍的人很多,葛霖有数不清的竞争者,而他既不是魔法师,也不是武者。怎样才能获得特殊待遇,这显然是个难题。
葛霖审视着四周,他的表情始终维持着漠然,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又缓缓伸展。他的精神看似放松,其实已经给心灵筑起了一层厚厚的防御墙。
幻境像一个游戏,却又远比游戏复杂,他不能只想着“通过”,还要思考那个幻境的缔造者要做什么。死神不会闲得无聊找人玩游戏,死神想做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呢?
生命神殿的神殿主体宏伟壮观,高耸的石柱就像撑起天空的支柱,站在神殿前,仰头看不到神殿顶端的平台。
“……神创造世界,保护他们的信徒者,若是不敬神灵,要死于乱石之下。”
生命神殿前,一位身份颇高的祭司,披挂着镶满宝石的绶带,手持圣阶魔晶的法杖,颤巍巍地念叨着神典。
神殿前的台阶下面,跪满了赤脚者。
他们伏低身体,聆听着这份来自众神的教诲。
在距离生命神殿不远的夜之神阿菲曼神殿,几个神官正盯着这群赤脚者,神情不善。这份敌意并不是针对外来者,而是因为他们的“邻居”。
“伪善者。”
神官只说了这么一个词,就被同伴制止了。
葛霖不熟悉西莱大陆的神史,认不全这些神的图腾,他对众神的全部了解就是从伊罗卡那儿听到的。嗯,很有帮助,至少葛霖知道为什么夜神殿的神官会这样嘀咕。
生命女神维吉莎需要信徒,甚至想从别的神那里挖墙脚。拥有夜之神的图腾,前来膜拜夜神殿的武者,居然跪在生命神殿的台阶前,那几位神官当然有意见。
然而这里是席瓦南德,最接近神的地方,不容许任何亵神之言。
——至少不能在神殿门口说出这样的话。
席瓦南德的每个人都有面具,这张面具长在脸上,牢牢地扎入血肉,不仅能控制思想,还束缚着灵魂。可怕的是,这张面具是人们自愿戴上的。
生命神殿虽然比别的神殿要大方一些,不会专门驱赶这些远道而来的赤脚者,但是也不允许他们进入神殿。葛霖不得不在这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寻找他需要的线索。
太阳落山之后,葛霖眼前一花,赫然发现自己站在“原点”,之前指点他去生命神殿的侍从就在眼前,天空变回了白昼。
时间耗尽,要重来一次。
第一关将“游戏者”限制在集市上,第二关的限制就是“时间”,这说明能够进行下去的条件,在太阳落山之前才有效。葛霖飞速思考着,重新寻找线索,这次他有了怀疑的方向。
葛霖来到山丘的一个偏僻角落,向集市的南面张望。
那是通往绿月湖的方向,也是外来者进入席瓦南德的道路,夕阳即将落下,暗红的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流泻出来,照射在神殿的屋脊上,闪闪发光。
葛霖极力眯起眼睛,终于看到了南边有一处采石场模样的地方。
他立刻裹紧斗篷,向那个地方冲去。
席瓦南德神殿众多,根据战神伊罗卡的描述,这里的神殿并不是永恒的,旧的神陨落,新生的神灵要炫耀自己的功绩。在席瓦南德能看到神战的最直接反馈。
每座神殿都有固定的图腾,失败者的位置会被胜利者取代,神殿会被拆除、改建。
黄沙、岩石……北方荒原固定不变的风景,也许千年前不是这样,但是这里绝对不缺石头。神殿平日里也需要修葺,所以在距离席瓦南德不远的地方,肯定有一个类似采石场的地方。既可以开采巨石,也可以用魔法抹掉石头原本的刻痕,将曾经树立的神像作为新的神殿地基,或者让它代替石柱支撑神殿的门廊。
葛霖在前往生命神殿的路上,看到过类似的设计。
还有那位朗诵神典的老祭司——
“……若是不敬神灵,就要死于乱石之下。”
神性思想这样浓重,约束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处刑场。
就在太阳落山之前!
葛霖拼命地奔跑着,他没有走正路,高低起伏的山道对他根本不是问题。
脚底沾上了泥土,但是没被石块割破,这一路上葛霖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刻,冲进了采石场。
一群带着面具的黑袍男人,围绕着一根木桩站立。
木桩上绑着一个女人,头发散乱地盖住了她的面孔。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转了过来。
葛霖大口喘气,他定了定神,顶着众多冰冷的恶意目光往前走。
葛霖很紧张,可是紧张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他竭力让自己冷静,只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分析出有用的东西,他才能脱离这个幻境。
“外来者?”一个处刑者扫了一眼葛霖的脚,他取下狰狞的面具,冷厉地说,“打扰行刑,与亵神者同罪!”
一群人立刻扑向葛霖,抓手的抓手,抓腿的抓腿。
葛霖感觉他们不像是人,而是一群饿狼,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撕成碎片。
“砰!”
冲得最快的处刑者下巴挨了葛霖一拳,面具立刻飞了出去。
葛霖抬脚踢中另外一人的小腹,顺着手臂一拖,用他的手肘作为武器,砸中左边冲来的人鼻梁。两人同时惨叫,踉跄跌出去的身体又撞到了其他人。
葛霖这才发现自己踢到的部位,好像有点问题。
呃,没穿鞋,预计的高度有点儿偏下。
看着那个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