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爷…”严朔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涨红了一张脸，就憋出了一句“可是”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王爷！谁让他宠着了？我可是个男的！上个月就及冠了！”荆漠愤愤地道，“我可就要娶妻了，你怎么把我说成小孩子一样！”
严朔的脸瞬间白了。
楚夜看了这两人一眼，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静月宫中，气氛明显有些压抑。
这所宫殿的女主人静妃端坐在正位上，双手交叠，仪态万方，美目半敛着，上位者的气息隐隐散发着。
顾凉站在她身后，低头老僧入定。
“本宫这儿素来不兴请安这回事儿，庄嫔一大早儿地就上门来了，本宫倒有些措手不及了。”范静萌拈起一块糕点，在庄嫔低头时优雅地整块儿塞进了嘴里。
身后的素衣小小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提醒她注意形象。然而范静萌咧嘴讨好一笑，满嘴的渣渣…
一直看着她的顾凉抽了抽嘴角，果然这个女人就算说得出那么有气势的话，内心依然粗俗…
坐在下首的庄嫔抬头时刚好看到范静萌来不及收敛的嘴角一点上翘，当下以为是静妃看不起自己，笑容都有些变形，“娘娘尊贵，嫔妾能来请安是嫔妾的福分。”
“许久不见，庄嫔倒变得有趣许多。”
庄嫔面容一僵，扯着嘴角道，“前些日子看娘娘似乎不大方便，嫔妾不敢前来打扰。”
“哦，那今儿个庄嫔来打扰本宫又所为何事？”范静萌幽幽地道，明白指出庄嫔依旧打扰到她了。
庄嫔讪笑道，“打扰了娘娘是嫔妾的罪过。只是今天…是四王爷回朝的日子，”庄嫔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范静萌的神情，发现真的看不出什么后才道，“听说皇上这回要给四王爷选妃呢，昨日娘娘宫中又是十分热闹，嫔妾想着娘娘定是给四王爷准备了好礼。”
她素手掩唇，有些羞愧地笑了，“嫔妾入宫不久，礼数还未懂得透彻。四王爷毕竟是外男，该送什么礼还有些捉摸不定，想来娘娘这儿长长见识呢。”
在楚国，对于从沙场战胜归来的将士，后宫妃子，嫔位以上皆需有所赏赐，以示皇恩浩荡。
范静萌的表现从早上起就一直出乎顾凉的想象，此刻他偷瞄着范静萌，有些好奇她的回答。他可知道昨晚的“热闹”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逃跑。
范静萌的表现依旧很令顾凉惊喜。她翻了个白眼，打破了自开始以来的端庄表象，“本宫可没准备，昨天就是无聊了，找了个小太监戏耍了一下。”她指了指顾凉，“喏，就是这个。”
她说得漫不经心，庄嫔脸上的笑却撑不住了。庄嫔的本意是借昨晚静妃的不守规矩和她与四王爷的旧事来嘲讽一下静妃，却没想到从到这儿来开始，她就处于下风。贝齿恨恨一咬，庄嫔敷衍地告辞了。
那婀娜的倩影刚出殿门，范静萌就软了身子趴在桌子上，一脸悲愤。
顾凉默默地看着她往嘴里塞糕点，想到了早上起来的那一幕。跟着这么一个主子，睡过头根本就不是事儿了。
楚祁是个工作狂，纳妃一事全靠担忧皇嗣的大臣们张罗着。收了一堆女人在后宫，绿肥红瘦莺莺燕燕排排站，列个次序封个位分往后宫一丢，年轻的帝王又跑御书房跟奏折过日子去了。
比这么稀里糊涂选妃一事更稀里糊涂的，是一个少女选中了一个春闺梦里人。
范太尉之女范静萌从小就热爱武艺，抱着话本子想着哪天要成为一个女将军，白瞎了这么个媛女的名字。
有道是英雄相惜，范静萌在听闻了四王爷的丰功伟绩后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直到后来被选进了宫。可这件事却是整个京城贵族都知道的事儿。
顾凉裹着被子，在被子里胡乱套着衣服，一脸警惕又好奇地看着坐在凳子上忧愁的范静萌，“娘娘，这跟奴才要早起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啦！就你不能在本宫面前出错！”范静萌咬牙切齿，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小顾子，你到底穿好没？”
“快好了快好了。”顾凉开始偷偷摸摸地卷自己的长发。
范静萌点点头，“那就走吧，庄嫔上门来找茬了。”
画面回到现在，顾凉看着范静萌，道，“娘娘，后来呢？为什么奴才要被特殊对待？”
范静萌幽幽地看着他的脸，不语。
顾凉悻悻地笑了下，转头疑惑地看着素衣。
小太监眼瞳明亮，素衣红了红脸，小声道，“娘娘以为四王爷还是个外表勇猛的，可四王爷生得精致…就和你一样。”
所以，这是恨屋及乌了。
其实是嫌他弱吧？是的吧？靠，他哪里弱了？！顾凉怨愤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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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小顾子，你进宫前是哪儿的人？”范静萌吃完了一盘糕点，砸吧着嘴说。
“啊？额，”顾凉脑子转得飞快，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奴才，奴才……”
顾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范静萌又叹了口气，“唉，算了，别说了。长得这么好看还被送进宫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她臆想着顾凉悲惨的身世，不忍地又叹了口气。
顾凉松了口气，而范静萌背对着他，目光深幽难测，看着一边的素衣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您该去给四王爷挑份礼了。”素衣上前提醒道。
“唉，皇宫就是规矩多，”范静萌艰难地直起身子，晃着满脑袋的朱钗步摇，“这小白脸还挺能打，连汾城都被攻下来了。”
素衣近身扶了一把，皱眉道，“娘娘您可小心点，您这么……这么……侮辱四王爷，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怎么办？”
“啧，能被贬出宫才是本宫求之不得的呢。”范静萌晃晃悠悠地走着，不忘回头叫上顾凉，“小顾子，你机灵点啊，还不快点跟上。”
啧，这小太监，我还没说他来历不明呢，自个儿就在那心神不宁了。
顾凉点点头，赶紧小步跟上，心里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大。
汾城……
此时，御书房内。
楚祁坐在桌案后面，看着上面断成一截截的红绳，一手支额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这是在御花园一角找到的。”福信微微躬身道，“这红绳，是按了您的吩咐找了几个手艺精巧的宫女缠在玉佩上的，便是范太尉那样的神力之人也不能轻易扯断。而这个，像是……从里面挣断的。”
楚祁拿了一段红绳在指尖把玩，“无妨，不必再找了。这小东西倒是会骗人，朕还以为，真是个无害的呢……”
福信垂首站在一旁，听着帝王意味不明的话心里惊恐莫名，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福信，今日的春日宴可准备好了？”楚祁扔了红绳，面色淡淡地问道。
“回皇上，淑妃娘娘都已准备好了。”
“嗯，”楚祁顿了顿，皱着眉头道，“加强今晚御花园的守卫。”
“是。”福信应是，想着是昨晚静妃娘娘那儿的动静传到皇帝耳朵里了，想起一茬又说道，“皇上，昨晚静妃娘娘从御膳房带了个小太监回宫了。奴才远远地瞧了一眼，那人……”福信凑到楚祁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哦？”楚祁眉毛一挑，神色分不清是喜是怒，“不急，让静妃今晚和淑妃一起伴驾，朕要亲眼看看才好。”
“是。”
这边皇帝刚发话，不过片刻传话的小太监就到了静月宫。
“什么？！不是淑妃吗？”静妃娘娘虎着脸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吓得那小太监瑟瑟发抖。
“回娘娘的话，是皇上刚下的旨意。召您和淑妃一起伴驾。”
“得了，今晚计划又泡汤了。”静妃睁着眼倒在椅子上，无力地摆了摆手让那小太监退下。
“娘娘，什么计划？”素衣好奇地问道，刚问完就沮丧着脸说，“娘娘，您不会还想着逃出宫吧？”
“知我者，素衣也。”静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娘娘，您就消停点吧。今晚可是春日宴，这是宫宴，守卫很严备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静妃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眼放光，“这种进出频繁的时候，侍卫都集中在几个宫门口了，御花园那里才更好突破啊！嗯，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本宫绝对不能放过！”她磨牙霍霍，喊道，“小顾子！”
“奴才在！”冷不丁地又被点了名，顾凉一抖索，站直了身子应道。
“给本宫把上次的包袱带上，在御花园接应本宫！”
“是！……等等，娘娘，为什么是奴才？”
“当今圣上可是一个后宫嫔妃都没宠幸过。”
“……嗯，为什么是奴才？”
“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范静萌一脸深沉地看着他。
“皇上他操劳国事，忧心天下……”顾凉干巴巴地道。
“不不不，”静妃娘娘一脸真相地打断了他的话，气沉丹田道，“皇上一看就是好男色啊！你色足矣，被发现了，把你献上去，本宫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娘娘，奴才现在可以去举报你的。”
“小顾子，本宫可以现在就把你献上去的。”
两人看着对方，眼睛眨巴眨巴，都有些泪汪汪。
素衣有些尴尬，看着顾凉的小脸蛋，心到底偏向了多年的主子，“小顾子，你就去吧。娘娘说得没错，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她说着，秀美的面上染了粉色。
顾凉想，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古人原来都是这么奔放不要脸的。
最后，他还是背了包袱蹲守在御花园了。
然而今夜，御花园的守卫是最多的……
第50章 第 50 章
静妃笑得脸都快僵了。
她想做“力拔山河气盖世”的女将军，结果坐在这儿当了个陪笑陪酒陪聊天的女雕塑…
“爱妃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可是身子不适？”楚祁眉眼锋利，软了轮廓的时候让人心动得很。
“是啊，”静妃点了点头，“臣妾有些头疼…不如臣妾先退下吧？”她一手扶着额，状似痛苦地眯起了眼睛。
“哦？不急，先传个太医看一下吧。”
“不用！臣妾…臣妾回去躺躺就好了。”静妃讪笑了两声。
“这春日宴才开始呢，爱妃就身子不适了…”楚祁笑得关切，“还是看看吧，爱妃的身子若有何损伤朕可是会心疼。”
“臣妾…臣妾…”范静萌觉得有些扯不下去了，额上还真出现了一些汗珠。
素衣在一旁看着简直心急如焚，自家娘娘怎么就这么心急，这宴会才开始呢就想着溜了…
她转了转头，觥筹交错中白衣金冠的少年独坐，侧颜冷得让人心颤。素衣想了想，觉得还是…小顾子好看些。
范静萌东扯西扯地正词穷呢，回头想向素衣求助，却发现这丫头一脸绯红正在走神，心里一阵凄凉，男色误人啊，心一横就道，“皇上过虑了，臣妾身体壮实着呢，不需要太医。”
“哦，那爱妃再待会儿吧。”楚祁点点头，声音冷淡地道。
范静萌懵了，不是不宣太医吗，怎么她也不能走了？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淑妃笑了，贝齿莹莹，“妹妹糊涂了，怎么说自己壮实呢？”
范静萌“啪”地拍了一把额头，满脸后悔。
“娘娘，您就忍耐些吧。”素衣忍不住轻声道。
“你走开，你刚都不帮我！”范静萌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地抱怨。
“行！奴婢先退下了，奴婢有些不放心小顾子。娘娘保重！”素衣干脆地说道，不再看一脸僵硬的主子，提了裙下了高台转瞬没入人潮。
范静萌傻了，歪着的脖子怎么也转不过来。
一侧角门幕帷后的人影低低笑了几声，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然后转头对身侧的人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从那幕帷后出来，在楚祁边上附耳说了几句话。
楚祁微微诧异地看了静妃一眼，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四弟凯旋而归，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朕理当重重奖赏的。四弟，可有喜欢的女子？”楚祁举了杯，开口道。
这话的意思是要赐婚了，在场的女眷皆是心思一动，秋波暗暗送向那英俊的少年郎。
“皇兄知夜心意，若要赏赐的话，臣弟…想要汾城。”楚夜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殿上那年轻的君王，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会引起的轩然大波。
汾城临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城可抵一国。
宴会上有一瞬间的寂静，知其厉害的人惊恐地放下了杯盏，不明就里的人也被身边人严肃的神色吓到，不敢轻易开口了。
楚祁与下方的楚夜对视，面上毫无波澜，令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灯影重重，静妃悄悄地挪了挪屁股，舒缓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