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酷帅俊朗,笑起来如小太阳,一个温柔恬静,也很爱笑,礼貌又有学识,两人站一起就跟画似的。
茶馆里大多是老人喝茶打牌,两个年轻人坐在角落里,茶香袅袅,气氛和谐。
周雅穿了身素白的连衣裙,没戴首饰,看起来干干净净;她头发略长,不烫不染,发质黑亮,随意披散在肩头,丝绸般顺滑。
纤细的手指端起茶杯,一双清润的眼睛蒙了雾气般,静静地看着桌对面的男人。
一段时间不见,她认识的那个阮哥哥已大变样了。
虽然依旧穿着T恤牛仔裤,浑身泛着懒劲儿,发尾随意一扎,刘海散落眉前,笑起来勾人得很,但性格明显沉稳了许多,眼里有了向往的东西,带着一种热切的、勃发的生机。
原本就是个外放的人,从骨子里往外蔓延的生机更令他看起来格外有生命力,能感染其他人。
周雅默默地打量片刻,道:“以前以为是你爱玩,又没遇到合适的人,所以一直单身。原来你根本不是单身。”
周雅说着顿了顿:“你真的喜欢……男人?”
阮杞点头:“这事你哥早就知道了,你可以问他。”
周雅沉默地摩挲茶杯,情绪有些低落:“你跟那个叫周诩的……”
“他是我男朋友。”阮杞道,“我很喜欢他,我们感情很好。”
周雅将落到耳前的发丝捋到耳后,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只是我……这么多年,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阮哥,我喜欢你。”
阮杞叹了口气:“谢谢,对不起。”
“说出来爽快多了。”周雅道,“我总怕我年纪太小,你有顾虑,就一直不敢说。早知道就早点说了,早说早了。”
顿了顿,她又自嘲地笑起来:“如果我早些说了,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万一你……”
“没有万一。”阮杞摇头,“我一直就喜欢男人,改不了的。”
周雅抿了下唇,笑得有些尴尬:“也是啊。”
她话锋又一转:“你跟家里……还好吗?我前些天去看过阿姨。”
阮杞皱眉。
周雅道:“阿姨身体还是不好,不过棋牌馆老板娘总去看她,两人似乎聊得来。阿姨有人陪着,能说说话,别自己闷着就好。只是叔叔……”
周雅斟酌着道:“好像还在生你的气,都不准我提起你的事。”
阮杞无奈地耸耸肩:“这事我也没办法,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只能他们自己去想。”
“我在学校有个认识的学长。”周雅道,“学心理学的,我想着……要不找他帮帮忙?”
阮杞有些意外:“可以吗?”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玩意跟心理学有没有关系,能不能起作用,但别的办法他也想不出来了。周雅的提议倒是开拓了一个新思路。
“你要是不嫌弃,我联系一下试试。”周雅道,“这次约你出来,本来就想说这两件事,一是我……喜欢你的事,二就是想帮忙,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谢谢。”阮杞正色,双手撑在膝盖上,认真跟周雅道谢,“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周雅红了脸,忙摆手。
两人放松下来,喝茶聊天,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周雄的糗事,一时都感慨良多。
一转眼,胡闹的少年们都长大了,脚下路各有不同,而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傍晚回家,周诩正等得焦躁,见人回来立刻问:“聊了什么?”
阮杞瞟他一眼:“之前不是不在意吗?”
他早上故意说起这事,周诩还一脸云淡风轻,装得十分镇定从容呢。
周诩瞪他,不发一言,阮杞妥协投降,举白旗道:“她跟我告白……”
周诩砰地一下,将咖啡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阮杞:“……”
阮杞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揉了揉,好笑道:“只是给她自己一个交代,说完就完了,没有然后了。而且我又不可能答应,你想什么呢?”
周诩脸色沉沉:“你爸妈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估摸得去周家提亲。”
“你以为周家就会答应?”阮杞哭笑不得,“别说他爸妈,周雄那一关我就过不去。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妹妹跟我?”
周诩这才缓和了脸色,摸了摸男朋友的胳膊,将人拉过来坐下。
“就聊了这些?”
“还有别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不管什么方法试试又不会少块肉。”阮杞将周雅的想法说了,“她联系好了就会跟我说。”
周诩垂下目光,点了点头:“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吧,这事你拿主意就好。”
他其实也想过类似的方法,但由他来牵头,估摸老两口得知消息只会更生气,他不好出手。
第79章 暖阳(九)
周雅很快联系上了学长,谈妥之后,学长打算亲自来一趟江城。
阮杞得知此事很是不好意思,打算跟那位学长谈谈收费价格。
周雅摆手:“学长还在申请实习公司,这也算是一次积累经验的好机会,阮哥你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包机票和食宿。”阮杞不等周雅再拒绝,坚定道,“这事不管成不成,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起码让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周雅见他这么严肃,只好点头:“行,我会转告学长。”
敲定时间,阮杞抽空回了趟家,刚好遇到棋牌馆老板娘正陪老妈聊天。
棋牌馆老板娘许久不在店里露面了,阮杞第一眼看见她时还没认出来。
印象里,老板娘和老板一样,以前都对自己的儿子非常骄傲,逢人就要聊自己的儿子,毕业什么大学,得过什么奖项,后来在什么公司工作等等。
旁人听得耳膜起茧,有那心里嫉妒的,还背后里嚼舌根,学历工作挑不出毛病,就说人家的长相、身高、年纪不轻了还不结婚等等。
总能挑出些刺来。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老板娘就不在店里出现了,平日也很少碰见她,似乎连家门都不怎么出了。老板一个人照顾店里,整日皱着眉头,神色郁郁沉沉,旁人再提起他儿子,他只摆手,什么也不说。
大家还以为是老板儿子年纪大了还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事,老两口跟儿子闹了矛盾。如今阮杞再看,才终于发现了异常。
阮杞将买来的水果、茶叶放在桌子上。
客厅里有片刻的安静,老妈瘦了很多,说话声音也有些哑,像是几经风寒,嗓子总也好不了似的。
几日不见,老妈的白头发都比以前多了。
阮杞坐下来,跟棋牌馆老板娘打招呼。
“婶儿,早知道你在,我再多买点拿过来。这些茶叶你看哪个喜欢就拿走,我之后再给我妈买一份。”
“不用。”老板娘摇头,拿了水果削皮,给阮妈和阮杞一人分了半个,“你回来了就好好陪着你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又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说好了啊,周末上我那儿去,可不能失约。”
“好。你慢点走。”
“哎。”
两人显然已经很熟悉了,阮妈妈不放心地叮嘱老板娘小心伤腿,一路将人送到门口才回来。
阮杞在走廊上探头探脑:“她腿怎么了吗?”
“以前摔过,落下病根,时不时地会疼。”女人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沉闷下去,“都是为了孩子,谁都不容易。”
阮杞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什么,扶着他妈坐回了沙发上。
电视里放着新闻,阮妈将声音调大了些,慢吞吞吃着水果:“旅游玩开心了?回来了也不说先回趟家,这么久才过来……”
“不是你们不想见我吗?”阮杞道,“我怕惹你们生气。”
女人麻木地咀嚼吞咽,眼神有些空洞地落在屏幕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阮杞只好自己起了话头:“怎么突然跟老板娘关系好起来了?她每天都会来陪你?”
“也不是每天。”女人拿纸擦了擦手里的汁水,沉默了一下才道,“她儿子跟你一样。”
阮杞挑了下眉,就猜到是这样。
“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阮杞道,“听说棋牌馆老板和老板娘最近常来,猜的。”
女人活了大半辈子,感觉此生经历再多的风浪都比不上这回。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似的,又怕自己这个“异常”的孩子,又为他的未来担忧难过,更是无法理解。
男人有什么好?性别一样,什么都一样,怎么能跟女人比?
男人注定是要和女人结婚生育的,那才叫做“家”啊。不能结婚,没有孩子,家不成家,这个人还有什么未来?
她怕阮杞一辈子孤独终老,也怕他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被外人当个笑话看。
想着想着,她眼睛就又红了起来,无声地哽咽。
“再苦再累,我和你爸都走过来了。”女人抹着眼泪,道,“我们不指望你这辈子有多大的成就,只是和普通人一样不行吗?这很难吗?”
阮杞看着他妈,心里涌上一股无力和疲惫。这种说不通,无法互相理解,甚至价值观都不在一条线上的感觉,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茫然。
彼此都在煎熬,彼此都在挣扎,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绷紧了的皮筋,全看哪头先受不住的断掉。
可有这个必要吗?明明是一家人,一定要闹到这个份上吗?
阮杞闭了闭眼,一手撑着额角,斜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女人擦了眼泪看他:“阮杞,你给我一句话,这事是行还是不行?”
“什么行不行?”阮杞道,“如果你是说喜欢女人,不行。如果你是说跟周诩分手,不行。如果你是说让我跟普通人过得一样……”
阮杞深深地叹出口气,像是将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光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过得就是普通人的日子。”
女人抿唇,客厅里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老阮这时候回来了,他刚给最后一批货结了账,准备关店休息一段时间。老婆心情不好,人整日蔫蔫的,有老板娘陪着时好歹还能说几句话,晚上两个人在家,屋里就跟坟墓似的——比坟墓还安静。
他打算带老婆也去旅游散散心,手里捏着短途旅行的宣传单,一边往客厅里走:“我回来了……”
话音在看到阮杞时戛然而止。
女人背过身,揉了揉眼睛,老阮一股怒火冲天而起:“你不回来就不回来,一回来就气你妈!我们俩欠你的吗?!”
阮杞皱眉:“我没……”
女人打断道:“行了,我只是跟他说说话。”
“说话你哭成这样?”老阮双眼怒瞪,“医生说了几次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你怎么就是不听?!”
女人不说话了,阮杞打圆场:“是我的错,你别生妈的气,我这就走。”
老阮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阮杞猝不及防,不等他将抱枕拿开,老阮又脱了拖鞋,举着就朝他抽过来。
女人喊了声,阮杞闷不吭声地被抽在胳膊、腰腿上,等老阮发泄完了才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够了吗?”
老阮呼哧呼哧喘气,赤脚往沙发里一躺。
阮杞从最开始的内疚、自责、心虚过渡到今天,已只剩下了愤怒和委屈。
他当然心疼老妈,想让她身体快点好起来,希望能找到折中的办法彼此能互相理解。但到底是失望了。
父母对他失望透顶,他又何尝不是对他们失望透顶。
他现在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心累。
阮杞进自己房间拿了口袋,将之前没带走的一些生活用品全部装了起来,把剩余的一些衣物打包,又将抽屉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并收拾了。
他本没打算这样做,只是来探望父母,但老阮这一抽,抽掉了他所有想要继续沟通的愿望。
单方面的努力,没有任何用处。
老阮听着卧室里乒铃乓啷的声音,见阮杞又去厨房拿走了习惯用的杯子,最后到玄关拿走了拖鞋。
他猛地站起来:“你要做什么?反了天了你?!”
女人也跟着愣愣地站起来,那种抓不住的,即将失去的恐慌席卷了整个心房。她几乎要站不住了:“阮杞?你做什么?你把东西放下……”
阮杞一言不发,拒绝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让老两口一时茫然无措。
他们一直觉得这种僵持和冷战是短暂的,潜意识里始终觉得儿子会回来,可现在他们不确定了。
阮杞的背影挺拔,动作利落,沉默拎着口袋站在门口时,身形几乎能挡住外面的天光。
老阮第一次发现,儿子原来这么高大。
女人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十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老阮喉咙动了动:“你要走?不管我们了?断绝关系?”
阮杞始终不发一言,他伸手去开门,女人终于忍不住地惶然叫道:“你要跟老王他儿子一样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