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 第2部分

　　　　“三个月前”、“H大教师宿舍”、“H大教书”、“听说是没有”杜宜铭生怕大伟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无处可说，在崔光举例的间隙飞快地回答了他。

　　　　崔光：……

　　　　杜宜铭得意地嘿嘿笑，“我可以想象你现在无语的表情。”却紧接着立马骂了句脏话，“超车你不打转向灯，想早死自杀啊？驾照谁给你过的？”

　　　　大概是又遇到了马路杀手了，崔光在杜宜铭的骂声中说了句“专心开车”就给挂了。

　　　　也不知杜宜铭哪里搞来的消息，大部分都说对了，只是最后一个问题他回答错了。

　　　　时间不会停下脚步，也没有人会待在原地不走的。更何况……

　　　　崔光转头看向床头柜，柜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正面朝下倒着的相框，那里压着他的回忆，他的恶行。

　　　　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怎么样？

　　　　再去祸害他？

　　　　崔光在书房拿了几个文件夹上班去了。

　　　　说来好笑，几乎所有认识崔光的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很安静，善良，有耐心”。

　　　　安静，是后来才有的，不是不想活泼，只是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善良，他都给了陈一。

　　　　有耐心，只是他懒得拒绝纠缠。

　　　　他留给周志恦的是他所有的负面情绪，所有的缺点。他甚至差点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己的执念扼杀了应该拥有自我的一个人。

　　　　他那个时候不过就是恃宠而骄，仗着他的偏爱为非作歹，霸占着享受着他的珍爱却又明目张胆想着另一个人。

　　　　老杜说这只是那时候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大伟说这只是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成熟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他们劝他去追回来，去弥补，去写一个好结局。

　　　　但崔光知道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天忙忙碌碌的过去，平平无奇，在时间的洪流里没有惊起一点水花。

　　　　下班了，崔光和往常一样开着车回家，却不知怎么就开到了H大。

　　　　已经毕业6年了吧。崔光开着车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这里是他和周志恦的母校，他们俩的回忆几乎都与这里有关。当然，坏的多过于好的。

　　　　车慢慢地开着，记忆沿着没有痕迹的车辙一点一点涌现。

　　　　立功楼，大三宿醉的崔光因为还是的大一周志恦没有帮他带早餐大发脾气把周志恦一个人扔在了门口，自己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走了。

　　　　学校第一食堂，周志恦被递情书，可想而知崔光又生气了。

　　　　图书馆旁边的枫叶林，大二还在准备期末的周志恦被大四刚刚完成毕业辩答的崔光一个电话叫回去，闹着要吃他做的鱼汤，导致周志恦那天熬夜看书看到很晚。

　　　　四区篮球场。

　　　　一个刚军训完晒得黑不溜秋十分具有菲律宾特色的寸头小伙子拦住崔光，磕磕巴巴地告白：“学长，我、我、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崔光坐在车上看着场内一个个青涩而有活力的大男孩打球。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周志恦在夕阳下黑红黑红的脸庞。

　　　　那天的夕阳和今天的好像啊。橙红橙红的。

　　　　可能是今天的夕阳太好看了吧，崔光的眼睛都被这有点刺眼的夕阳染红了。

　　　　如果那天他和周志恦都没有喝醉该多好，他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酒后乱性而和恨上周志恦，他们应该会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慢慢相爱吧。

　　　　如果周志恦走的那天他懂得挽留该多好，而不是梗着脖子死不服输认为周志恦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现在他应该会坐在他身侧吧。

　　　　如果真的有如果该多好。

　　　　第　3　章

　　　　第三章

　　　　他们说，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

　　　　崔光在高考完留了封信对家人出柜，一个人溜去了Ｆ国，遇见了陈一。

　　　　陈一是他平平无奇一帆风顺年少时光里的意外。陈一是个20岁的中Ｆ混血，有着一口简陋的中文联合民宿酒店”引客”的小导游，身上背着他当时年龄根本无法承担的高利贷，还养着一个智障妹妹。

　　　　两个人的相爱，时机真的很重要。崔光刚出柜，对同性的好奇正值顶峰。

　　　　陈一出现在了他面前。

　　　　帅气，深沉，复杂，神秘。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陈一带着他在菲律宾的街道上奔跑，躲藏，带着他经历稍不留神就会死亡的飞车，带着他从黑帮枪底下救人出逃，让他体会到渺小无力却死命挣扎的坚持，让他感受到难言的痛与快乐。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当初年少的中二病太甚，英雄感太足，甚至还想要从这水深火热中将陈一兄妹捞出来，想借助父母的力量将他们带回H市。

　　　　终归太年轻，容易得意忘形。刚利用父母对自己的珍爱胁迫父母答应了，父母也开始着手帮助，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所有幻想中美好的未来在枪声中结束了。

　　　　陈一不见了，自己也受了重伤。

　　　　这轰轰烈烈却又十分青涩懵懂的爱恋，以没有结局画下了句号。

　　　　他们说，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这会让后来遇上的其他人黯淡无光。

　　　　包括后来的周志恦。

　　　　他们说，大学一定要谈一场恋爱。

　　　　崔光不以为意。那份惊艳带来的痛苦好不容易在过去的两年里稍缓，陈一还没找到，他实在没有精力谈恋爱，更何况当时他根本没有放弃陈一。

　　　　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青涩勇敢的周志恦，以学长年长者的身份去告诉他，”我相信你会遇见更好的。”

　　　　一次又一次。

　　　　“别吊在我这颗铁树上了，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

　　　　一次又一次。

　　　　“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

　　　　一次又一次。

　　　　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但这次上帝是站在了周志恦的那边。

　　　　事情的拐点出现在大伟的部门聚餐那天，崔光因为致力于往返菲律宾找陈一，很少参加学校活动，更不可能参加琐事特别多的部门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当时周志恦到底是如何有这样多的精力同时参加了大伟和老杜各自的部门。

　　　　大伟是学院的纪检部部长，这个部门堪称所有部门里事情最多的部门，部长最忙，大伟忙不过来时会拜托崔光帮忙，一来二去崔光也算这个部门里有份无名的半个副部了，和部门里的人都很熟，部门聚餐也会邀请他。

　　　　送女生回去后，男生们会自愿三三两两和自己玩的好的续摊，喝喝酒谈谈心玩玩游戏。当时崔光得到了陈一最新的踪迹消息，因为开心也放开了不少。

　　　　那天大家都玩high了，都喝太多了。

　　　　都醉了。

　　　　再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周志恦把崔光睡了。

　　　　其实这样说不对，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志恦坚持要对崔光负责，崔光对他的折磨也就来了。

　　　　后来，崔光回想，在原来的那一次又一次中，他真的没有动心吗？

　　　　他动心了。

　　　　如果他没有动心，怎么会有这一次又一次呢？

　　　　他从来只在口头上拒绝了周志恦，部门合作周志恦选了他，他倚着拒绝对周志恦不礼貌的想法接受了；秋季寒潮周志恦病了，他用着无事可做的借口随着大伟老杜去看他；期末考试周志恦找他补习，大伟看他们两人不对付要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周志恦，他无耻地用大伟字丑的笔记你看不懂的理由将自己的借给了他。

　　　　他动心了，他早就动心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自认为坚持地守着那份纯洁的惊艳罢了。

　　　　如果那天他和周志恦都没有喝醉该多好，他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酒后乱性而和恨上周志恦，他们应该会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慢慢相爱吧。

　　　　如果周志恦走的那天他懂得挽留该多好，而不是梗着脖子死不服输认为周志恦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现在他应该会坐在他身侧吧。

　　　　如果真的有如果该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校道旁的大树有一下没一下的地落着叶。一阵风过来，将崔光车顶的一片落叶带走，落到了对面刚走出教学楼的高大男人脚边。

　　　　那个男人的一件黑色长风衣被风轻轻撩起了一点弧度，显得身形更加挺拔，额前的碎发也随着这风轻轻浮动。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停在对面校道上的汽车，车上没人，但车是启动着的。

　　　　在那个男人抬头的瞬间，不敢相信也不舍得移开目光的崔光像是惊了魂一般立马趴向方向盘，头磕到方向盘的声响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十分明显，却立马被更加大声的汽车鸣笛声掩盖——他不小心磕到车喇叭了。

　　　　那短暂刺耳的鸣笛声像是将周志恦心底坚固的泥土敲开了一条缝，压了很久的东西隐秘的冒出了点头，周志恦因为这个感觉心脏都开始紧缩。

　　　　“看什么呢？”随后出来的同事撞了一下周志恦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你的新车？”

　　　　周志恦似乎被这一撞撞清醒了，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新车还没提。走吧。”左嘴角的虎牙因为说话在夕阳里若隐若现。

　　　　崔光紧张地趴在方向盘上，他会走过来吗？不会吧，他又不认识我的车。他会不会猜到是我然后……

　　　　崔光僵硬的肩膀软了下来；然后怎么样？走过来吗？走过来看自己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吗？走过来和负心汉前男友打个招呼？

　　　　但这没有妨碍崔光心底有一种不敢奢求的期待与兴奋，事事都有万一。

　　　　崔光缓缓抬起头，校道对面只有几棵树孤零零的站着。

　　　　他走了。

　　　　崔光将头靠在车座上，感受着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的奢望落空而带来的失落感，云端到地狱其实也只需要一瞬。

　　　　崔光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变了太多了。

　　　　寸头变成了碎发，也不再总是一身运动休闲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成熟。

　　　　他们说，时光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眼睛。

　　　　崔光没机会和他对视，他也不敢。

　　　　后视镜里早已没了黑色风衣的影子，只有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嘻嘻哈哈的来来往往，车内烟雾缭绕。崔光才夹着烟开车离去。

　　　　“喂，老杜，吃了吗？”崔光的声音被从开着的车窗灌进来的风撞得有些飘渺，还未成型的烟雾也散在了空气中，只有指尖的烟头亮的清醒。

　　　　“吃了啊。”杜宜铭语气里都带这吃饱后的餍足和快乐。

　　　　“请我吃饭。”崔光又抽了口烟。

　　　　“？？？”

　　　　“老地方。”

　　　　第　4　章

　　　　第四章

　　　　正值饭点，城市拥堵得不行。等崔光到饭店的时候，杜宜铭已经到了。

　　　　两人太熟了，杜宜铭听见了开门声，脑袋才从手机里抬起来，随口说了句“来了坐”，又埋头不知道和谁聊天去了，笑得色迷迷的，头也没抬添了句，“大伟也没吃，在路上了。”

　　　　崔光撇了杜宜铭一眼，问都不想问他在和谁聊天，无非就是他们公司里新来的漂亮女实习生，崔光拿起菜单问：“你点了多少了？”

　　　　“螃蟹堡、仿膳宫廷菜、还有一个啥鱼来着。”杜宜铭盯着手机报完菜名。

　　　　崔光翻着菜单，“你不是吃了吗？”

　　　　杜宜铭将手机往桌上一搁，拍拍肚子上的肥肉回答崔光，“不吃我怎么怀双胞胎啊？”他们以前总笑杜宜铭胖得像怀胎十月。

　　　　“就你那点工资你还想养俩？”，大伟推开包厢的门，一手拍在坐在门边的杜宜铭的“孕肚”上，看了眼崔光笑声咳嗽打暗号：“额咳咳咳咳？”你把周志恦的事告诉他了？

　　　　杜宜铭小声回他：“咳咳。”说了。

　　　　干得漂亮。大伟又使劲儿奖赏性在杜宜铭肚子上拍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崔光旁边，揽着崔光的肩，“点了多少菜了？”

　　　　“草！你下手再重点儿你女儿就没了！”杜宜铭摸着肚子。

　　　　大伟喝了口水，“你这身材我可下不去嘴，哪里来的女儿。”

　　　　“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我不管，这顿归你请！”

　　　　“谁叫你嘴巴憋不住事儿呢，活该被宰，”大伟看着杜宜铭用下巴指了一下崔光。

　　　　“艹！这事儿你没份儿？你自己摸摸良心……”

　　　　“服务员麻烦快点上菜，不然没东西堵住这胖子的嘴。”

　　　　热闹的气氛点燃了崔光的笑，一如既往。

　　　　“你那个案子海关给过了吗？”大伟喝了口酒。三人大学一个宿舍，一个专业，只不过遗憾的是毕业后最后没去成一个公司。

　　　　崔光从碗里夹出一片肥肉扔在盘子上，摇摇头，“还没。”

　　　　大伟也叹着气摇头，“我也还没。”

　　　　“那帮孙子每次只要项目大一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