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书意道:“殿下请说。”
“我听闻前些时日,今上和濮阳一同去了凤集县。”赵长鸢问,“你可有耳闻?”
佘书意点头:“我……略知一些。”
“同去的还有一人,唤作萧墨白。”赵长鸢微微黛眉,“此人形迹可疑,与几方势力均有来往,我需你去查一查他的身份。”
赵长鸢突然提出如此要求,佘书意好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长鸢道:“你兄长与我说,王鹤年已要开始同那些江湖门派一般买卖情报消息,怎么,书意,你担心我不出起价钱?”
张小元:“……”
不,关键在于他根本看不透萧墨白。
“殿下误会了。”佘书意迟疑道,“殿下关注此人,可是因为他与渐宇一事有关。”
“并非如此。”赵长鸢优雅端起茶盏,“本宫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佘书意:“奇怪?”
赵长鸢:“他与承阳走得太近了。”
佘书意想起昨夜陆昭明所言,心中隐隐有些懂了。
“本宫不喜欢他。”赵长鸢有些恼怒,她将茶水一饮而尽,再将茶盏重重砸在桌上,“我不管承阳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可他总该有些审美,为何要去心悦此等古怪之人。”
佘书意:“呃……”
皇家的情情爱爱,他不大想插嘴。
随赵长鸢而来的婢女急忙上前,为她重新倒茶。
“就算他喜欢男人,不可以挑一个正常一些的吗?萧墨白与多少王公贵族官宦子弟均有来往,承阳明明知道,却一点也不介意,皇家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赵长鸢捏紧茶盏,气得微微发抖,“哪怕他喜欢濮阳靖都好!本宫都不会介意的!”
张小元:“……”
喜欢濮阳靖也很可怕啊!
他这念头刚刚一晃,忽见那娇弱婢女的头上猛地蹦出一行大字。
「那我也不会喜欢狗皇帝啊!」
张小元:“……”
第77章 是一更耶
189。
等等; 这人到底是谁?!
张小元心中惊恐,看向那名年岁并不算大的婢女; 很是紧张。
恰那婢女无辜抬首; 与张小元对上目光。
「他为什么看我; 他不会发现了吧。」
「不,本都统的乔装完美无缺。」
张小元:“……”
还真是濮阳靖啊?
濮阳靖怎么回事!他是女装上瘾吗!怎么还假扮起镇国长公主的婢女来了!
张小元深吸了一口气; 憋住几乎要无言翻白眼的冲动,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才到京城; 濮阳靖远在千里之外,照理来说,濮阳靖应当不知他们前来京城的目的。
那么濮阳靖此刻出现在此处,就绝不是为他们来的。
张小元默言看向赵长鸢。
濮阳靖应当是追赵长鸢而来。
既然赵承阳和濮阳靖都知当年先帝长子尚在人世; 那只需追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调查; 便能顺理成章地摸到赵长鸢身上,弄清当年庇护先帝长子的究竟是什么人。
而若张小元没有猜错,濮阳靖或许已跟了赵长鸢许久; 今日见赵长鸢出来秘会他人,他便也一同跟上了,而至少到此刻; 他仍只是疑心今圣长兄尚在人世,他应当还未有任何实证; 可若佘书意与赵长鸢再聊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不动声色地阻止师叔与长公主的对话。
此事事关重大; 或许牵扯到二师兄的生命,应当要好好思索……此时他说什么话,才能最大限度的转移走赵长鸢与濮阳靖的注意力?
张小元轻轻踢了踢佘书意的腿以作暗示,而后从桌下握住了陆昭明的手,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大师兄。”张小元故作天真说,“濮阳靖和萧墨白……我们是不是见过他们?”
陆昭明一怔,他虽不知张小元究竟为何要提起此事,可张小元既然如此,想必有他的用意,他不敢迟疑抑或多想,只怕坏了张小元的事,只好跟着点头,一面说:“在衙门里见过。”
赵长鸢倒还算平易近人,听他们如此说,免不了就要跟着接上一句,道:“你们见过他?”
“他和一个叫黄阿阳的男子,走得很近。”张小元小声说,“我还在黄阿阳的卧房内看见过他。”
他尽量装出一副委婉的语气,来暗示萧墨白与这个“黄阿阳”关系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赵长鸢气得脸色发白,猛地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
张小元眼睁睁看着她头顶多了一行字。
赵长鸢:「皇家绿帽,奇耻大辱!」
张小元:“……”
他又瞟了瞟赵长鸢身后的濮阳靖。
濮阳靖:「狗皇帝微服私访没告诉长公主?我觉得狗皇帝要完。」
赵长鸢缓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问张小元和陆昭明道:“这两位小友,你们还看见了什么?”
陆昭明看向张小元,而张小元轻轻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濮阳都统。
是你先想要二师兄的命的,为了二师兄,只能先牺牲你了。
“我还看见天机玄影卫都统濮阳靖。”张小元微微迟疑,小声道,“穿着女子衣物,与黄阿阳、戚县令、还有裴师爷……关系很奇怪。”
濮阳靖:「谁和他们关系很奇怪了?!」
赵长鸢一顿,显然有些不信:“小朋友,你确定你说的是濮阳靖?”
张小元认真点头:“的确是濮阳都统。”
“濮阳为人正派,应当不至如此。”赵长鸢微微笑道,“凤集县县令是老戚的儿子,他们多年好友,关系亲密,倒也算正常。”
濮阳靖:「长公主说的才是人话。」
“我没有胡说八道。”张小元丢出最后的杀手锏,“文捕头可以证明的!”
赵长鸢:“文捕头?”
“文亭亭。”张小元说,“唔……我听说她是哪位将军的女儿?”
赵长鸢微微一怔,一双丹凤眼中终于露出了些许迷茫:“亭亭不是逃婚了吗……她为何会在那儿?”
张小元:“文捕头回京了呀。”
赵长鸢:“她回来了?”
张小元:“对呀,和戚大人一同回来的!”
赵长鸢:“……”
赵长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双手颤抖,几乎要将茶水洒出茶杯,一旁的婢女濮阳靖却未曾上前帮忙,他头顶风起云涌,除了啊啊尖叫和怒骂狗皇帝之外,好似已找不出第二句话了。
赵长鸢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去文将军家中问一问亭亭的。”
濮阳靖:「您不能去啊!!!」
赵长鸢:“若此事真如你所说的一般……本宫倒是要对濮阳都统失望了。”
濮阳靖:「我是无辜的!!!」
张小元只是对着赵长鸢眨了眨眼,露出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单纯神色来,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也已没必要再多言下去,至于赵长鸢如何理解……那就看赵承阳和濮阳靖的命吧。
赵长鸢又说:“至于今日要谈的正事……”
“啊,殿下,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张小元决定向赵长鸢丢出最后一击,“我想起来了!那个黄阿阳,和殿下眉目相似,濮阳都统也对他很尊敬。”
赵长鸢:“……”
濮阳靖:「你别说了!!!」
张小元捏着下巴,认真思索:“我记得……嗯……黄阿阳和他们也很熟络,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赵长鸢:“……”
濮阳靖:「这兔崽子胡说什么呢!!!」
赵长鸢怔然当场,许久方默默端起了那杯茶,双手颤抖,头上一个个往外蹦出大字。
「皇!室!蒙!羞!」
「奇!耻!大!辱!」
赵长鸢噌地一下站起身,带得身后的靠椅砰地一声倒了地,而她脸色阴沉,双手捏着桌沿,指节青白,微微发抖。
“书意。”赵长鸢咬牙道,“今日之事,往后再谈。”
佘书意被方才张小元折腾出的这一番闹剧弄得满心茫然,也只能点头,呆呆道:“哦……”
赵长鸢扭头转身,重重推开房门,好似压着心中无数愠怒,大声与门外侍从道:“备马!进宫!”
濮阳靖:“……”
濮阳靖:「我现在辞官还来得及吗?」
190。
张小元目送赵长鸢与濮阳靖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佘书意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他,问:“小元,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小元拍着自己的胸口,好似劫后余生,小声道:“师叔,刚刚那个婢女……是濮阳靖。”
佘书意:“……”
“啊。”陆昭明好似才回过神,“怪不得走路时的身形有些眼熟。”
佘书意:“就是……你方才说的天机玄影卫都统濮阳靖?”
张小元点头。
佘书意:“他……是女子?”
张小元摇头。
佘书意:“……”
佘书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要给自己压一压惊。
张小元知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太过突兀,他们本想从赵长鸢身上探一探如今朝堂与宫中的情况,可如今他却将赵长鸢气走了。
他稍有些内疚,小声要与佘书意道歉,说:“师叔……我把长公主气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佘书意一颗心却已完全不在这件事上了,他连喝了几口茶,方问:“你方才所说之事,都是真的?”
张小元心虚:“算是吧……”
“朝堂真可怕。”佘书意喃喃道,“我爹当初还老想让我去考什么功名,幸亏我未曾听他的话,拜师入了江湖。”
张小元:“……”
不是的,江湖比朝堂还可怕。
“无妨,我会再与长公主约下时日会面。”佘书意总算想起正事,道,“只是……我看她或许有段时日没心情来见我了。”
罪魁祸首张小元略有些心虚。
“小元,方才你说文亭亭是什么人?”佘书意反问,“将军之女?”
他们同路许久,佘书意一直当文亭亭只是京中人士,如今要回京探亲,倒不曾想她还有个如此复杂的身份。
“文捕头是骠骑将军之女。”张小元小声说,“戚大人是首辅独子,他两好像还有婚约,文捕头是逃婚到凤集县的。”
佘书意:“……”
佘书意又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竭力冷静了片刻,这才勉强镇定开口,道:“若文亭亭是骠骑将军文肃远之女,此事倒是简单了一些。”
张小元不懂。
“文肃远是朝中重臣,朝堂之事如何,他应当很清楚。”佘书意道,“若能见一见他,引他说些朝堂之事,小元,你应当便能看到了吧?”
“可我们也只认识文捕头,又不熟悉她爹。”张小元说,“就算进了将军府,也不一定见得到文将军吧?”
“有昭明在,此事并不算难。”佘书意道,“只不过你们今日是闲逛不得了。”
张小元稍稍一怔,转身看向陆昭明,见陆昭明还是往日神色,好似不曾对佘书意所说的话有半点惊讶,他觉察到张小元满是疑惑的目光,竟难得一见地对张小元微微抿唇笑了笑,像是与他解释,道:“我父亲与文肃远是故交。”
张小元:“……”
看吧!他就说!
他身边除他之外,每个人都很有故事!
第78章 是一更略
191。
这么多人中; 张小元唯独对陆昭明的身世充满好奇。
或许是因为陆昭明是他看不透的故事,又或许说; 因为这个故事主角; 是陆昭明。
张小元看陆昭明唇边带笑; 也不知自己从何处冒出的胆子,他憋不住询问:“大师兄; 你父亲……”
说出几字之后,他又觉得; 自己毕竟是外人,而看大师兄与师叔这些时日的反应,大师兄幼年在京中之事,只怕并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回忆。
张小元重重咳嗽一声; 改口说:“将军府在哪儿?我们若是早些过去; 说不准下午就能回来!”
陆昭明却拉住了他的手。
“今日不过去。”陆昭明说,“我先陪你去逛一逛。”
张小元微微一怔,他看着陆昭明的眉眼; 好似心中的某个地方莫名被轻轻戳了一下——他觉得这样不好,此事关乎二师兄的安危,陆昭明如此说; 有些像是在儿戏,可同样的; 张小元略有些压不住心中小小的喜悦,就好像他觉察自己被人摆在第一位对待时,心中总会有些说不出的欢欣。
可就算如此; 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大师兄,此事与二师兄有关,还是今日就去将军府吧。”
陆昭明却转身看向佘书意,道:“师叔,我与文将军十余年未见,突然出现在将军府,着实引人生疑。”
佘书意本不曾考虑这些,他原只想陆昭明带着他父亲的信物去将军府,文肃远自然会相信他,那从文肃远口中问话也要容易许多,他倒是忘了,十几年未见,如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