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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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伤-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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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我生日快乐。”
  我对自己出生的日子其实也没多大感觉,往年师父在的时候还会替我过生日,他走后,连我自己都不大记得过了。今年会想起吃碗面,其实只是想要许个生日愿望。
  我将额头抵在拇指上,闭上眼轻声道:“希望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二十几年来,我许过的愿望屈指可数,实现的更是寥寥。他出生七年,我凡事没为他做过,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我总是怨怪宁诗,可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收拾好碗筷,又洗了澡,弄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坐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日记本,记下今天发生的事。
  从七年前开始我就有了记日记的习惯,白日里说不出的心声全都憋在日记中说出,也可当做我日常的宣泄。
  【我又见了他,他让我恪守本分……】
  写到晚上宋柏劳要我去试衣服时,我有所停顿,直到纸上出现一个不可忽视的墨点,我才再次提笔继续往下写。
  【**。】
  写完日记,关灯入睡。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见到宋柏劳的关系,做的梦里都有他。
  朱璃敲开我的房门,笑着邀我参加一个聚会,说我一定会喜欢。
  那时候他伪装得很好,温柔、美丽、优秀,还允许我,一个情妇的儿子叫他“哥哥”,可想而知年少的我有多受宠若惊。我无条件地信任他,觉得他与学校那些高傲冷漠的同学截然相反,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没想到白莲花是真的白莲花,还是朵道行高深的黑心莲。
  他时常在饭桌上问起我在学校的境况,打听我与同学相处的细节,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关心我,总会隐去真相,告诉他我很好,大家都很友善。
  其实他不过是在看我笑话,欣赏我欲盖弥彰的蹩脚演出罢了。
  没多久,朱璃带我参加了一场狂欢party。在一栋大厦的顶层,拥有无边泳池,可以俯瞰香潭全景。主题是什么,举办者是谁我一概不知。从进门那一刻,入目所及便是眼花缭乱的各色alpha和omega,他们穿着华美,戴着标志性的止咬器和防咬项圈,在安全范围内肆意玩乐。现场倒是也有beta,只是少数,而我很快发现,那是给他们倒酒的服务生。
  很多人过来与朱璃打招呼,他在上流圈里也是不容忽视的耀眼存在。朱璃将我一一介绍给他们,称呼我为“弟弟”。每当这个时候,对面的a或o就会露出微妙的诧异。
  这些人隐藏得很好,可我仍能敏锐的捕捉到他们完美教养背后总也忍不住泄露出的,那一星半点可以称之为“厌恶”的情绪。
  他们与我那些同学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一方起码还维持着可怜的表面功夫,而另一方已经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了吧。
  朱璃被他的朋友们包围着,他们谈天说地,从金融局势说到国际动态,简直不像是一群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也是到这一刻我才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权利财富乃至未来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参与这场party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beta永远别想挤进他们之中。
  我自觉融入不了,黯淡地走开,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直到聚会结束。
  这或许就是朱璃带我去那里的目的,让我认清现实,知道与他们的差距。
  嘈杂的音乐声中,我被突如其来的强硬力道从背后袭击,压倒了墙上。
  我受惊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alpha,他戴着明亮的琥珀色的隐形眼镜,止咬器像是黄铜制成,造型犬牙参差,十分可怖。
  “你身上的气味很干净啊。”他嗅了嗅我,醉醺醺地笑了一下,“要和我玩吗?”
  party上端着托盘的beta穿着暴露的服装,化着妖娆的妆容,与ao们调情打闹,与其说是服务生,更像是“服务行业的”。我甚至怀疑这些beta就是他们找来的“乐子”。而没有朱璃在旁的我,显然在他们看来也是可以随意取乐的对象。
  “我不想玩……”我用力推开他,蒙头蒙脑拐进一条走廊。
  身后的alpha不紧不慢追着我,似乎以为我再跟他玩欲擒故纵。
  “别走嘛,慢点……”对方歪歪扭扭靠在墙上,“小beta,让我标记你吧……”说着被自己逗笑,在那儿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磕了什么药。
  我不断回头,又转过一道弯,绝望地发现是条死胡同。所幸走廊两边有几扇关着的房门,我病急乱投医,选了其中一间拧动把手,想不到竟然拧开了。
  我急忙闪身进屋,轻声关上房门后,额头抵在门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还没等我一颗心完全放回原处,身后传来的异常响动瞬间又让我紧张起来。
  进门时我只匆匆瞥了一眼,只瞥到月色与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屋内,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倒影,并未发现有其他人。
  我猛地回身,就见灯火余晖未照射到的黑暗角落,一张松软凌乱的大床上,赤裸着上身的alpha捂着额头缓缓坐起。过了会儿,他身旁娇娇柔柔又坐起一个同样赤裸的女性beta。
  看到那个alpha下半张脸戴着的黑色栅格状止咬器,我心中一动,有了个模糊的预感。果然,当对方将手挪开后,我发现对方我认识,或者说我见过,是宋柏劳。
  他也看到了我,不知是宿醉还是不悦被人打扰,眉头紧紧拧着:“谁让你进来的?”
  这个状况我也很尴尬,可让我再出去我又怕再遇到那个奇怪的alpha。
  我急忙向他解释:“我是……我们见过你忘了吗?那天在实验楼后门,你翻墙进来。”我试图勾起他的回忆,“我是朱璃的弟弟,外面有个alpha一直缠着我。拜托你,借我躲一下。”
  他挑了挑眉:“朱璃的……弟弟?”他看向身旁那个beta,冲她抬了抬下巴,“你,出去。”
  女人拢了拢自己一头卷发,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但仍然听话地下床穿好衣服,不敢有一丝怨言地离去。
  经过我时,她还冲我翻了个白眼,像是在怨怪我打扰了她的好事。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宋柏劳两人,我局促不安地抵着门,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宋柏劳先开的口:“朱璃竟然有个beta弟弟?”
  他眉眼轻慢,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抿了抿干燥的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一点也不像。”
  他话语里似有深意,我不太喜欢他的口气:“我怎么能和哥哥比……”
  背后的门板突然被哐哐砸响,我惊惧地盯着那扇门,退后着远离它,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跃出胸膛。
  背脊忽地抵上一堵结实灼热的人墙,我错愕地回头,宋柏劳站在我的身后,双手按在我肩上,将我推到了一旁。
  “让开。”
  我还在愣神,他已经走过去猛地拉开了门。
  “不想死就滚开。”他对门外的人发出恶劣的威胁。
  “宋,宋柏劳?”那人像是被吓住了,我甚至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一只小狗夹着尾巴从喉咙里泄出可怜呜咽的形象。
  宋柏劳那时候的名声就已经十分响亮,不管是家世上,还是打架斗狠上。
  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他的反叛众人皆知。就算身为同类,也不会有alpha轻易招惹他。
  门外很快安静下来,宋柏劳再次关上了门。而到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他完全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他大大咧咧站在我面前,像一尊活灵活现的大理石雕像,肌肉的纹理乃至室外光线投射在他身体上所形成的光影,都透着一种不真切的美感。
  下半身虽然隐在阴影里,但模模糊糊看着也十分可观。
  我别扭地移开视线:“嗯……谢,谢谢你。”
  “这里不是你这种beta该来的地方。”
  我一愣,话是没错,但他说得也太直接了,让我脸上很不好看。
  这一晚我无所适从,我格格不入,我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他算是撞我枪口了。
  我对上他的双眼,问他:“那我应该在哪儿?”
  宁诗让我加入他们,他们却不接纳我。我也不想装作他们的同类,但我确实无处可去。
  那时候我还很幼稚,觉得大家都是人,凭什么beta就要低人一等?我可以自己走,但他们不能赶我走。
  “在你们beta该在的地方。”宋柏劳伸手揉了揉后颈,绕着圈子,避重就轻,“反正不是这里。”
  我隐忍许久,对待宁诗都不曾爆发,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以一种诡异的英勇反驳了他。
  “说得真轻巧,你不是beta生的吗?既然你体内也有一半beta的基因,是不是也不该待在这里?”
  这话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我说完立马就后悔了,可也来不及了。
  我不仅戳了宋柏劳的逆鳞,还戳得死死的。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掼到墙上。
  我脚尖堪堪触到地面,呼吸困难,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在了脸上。我费劲地扒着脖子上的手,可alpha的力气并非我能抗衡,他的手就像一把牢不可破的铁钳,根本无法撼动。
  恍惚间我甚至看到宋柏劳眼中闪过一道暴虐的血光,仿佛要置我于死地。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他是真的想掐死我。可渐渐的,脖子上压迫气管的力道一点点变小,我又可以顺畅呼吸了。
  我大口大口吸着珍贵的空气,因为太急切,甚至呛咳起来,眼角都咳出泪花。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你又知道什么?觉得听说我一两件八卦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自以为是的beta,我才会在这里。”他看我就像在看一只蚂蚁,“真是扫兴。”
  他收回手,将我丢在那里,转身推开一道浴室门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我捂着脖子,心有余悸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直到耳边响起隐隐水声,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拉开门逃离了那间卧室。
  派对结束后,朱璃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找到了我。
  他无奈地问我为什么要藏起来,我冲他笑笑,说自己不习惯喧闹的环境。他的目光在我脖子上流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回到家后,照镜子我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有道明显的扼痕,横在肌肤上狰狞刺目,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第六章 
  【一次次被背叛,到底是因为轻信,还是因为我是beta?】
  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同样也在乎我的人屈指可数。师父算一个,可惜我命不好,与他只有五年的师徒缘分。
  如今我要结婚了,手里攥着几张请帖没处发,想了想,带上一瓶二锅头去了墓园。
  按着记忆找到师父师娘的碑,我将开了封的二锅头摆在师父墓前,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昨天做的曲奇饼摆到师娘那一边。
  师娘去世时才二十多岁,师父为了让人看起来两人仍旧登对,特意在生前嘱咐了,墓碑上的照片要放他20岁时的。
  倒的确很登对,就像一对小夫妻。
  师父去世的时候,我和向平正在法国比赛,闹得很不愉快。回国后,向平直接没让我参加师父的葬礼,说我不配。师父落葬时,我只能远远看着,等人都走了再上前祭奠。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却无端觉得很冷。似乎太阳再照不到我,余生只剩阴云惨淡。
  后来想想,可能是老天将赋予我身上的那点“温情”又收回去的关系。
  我跪在墓碑前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下太过用力,眼前都磕出重影。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力压着我,要折断我的脊骨,将我按进泥里,让我再起不来。
  我跪在那里,额头贴着地面,说:“师父师娘,对不起,我打向平了……但我不后悔。”
  又说:“师父,之前我答应您要拿奖杯回来,我说大话了,对不起。”
  “没有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对不起。”
  “让您走得不安心了,对不起。”
  “对不起……”
  到最后,满口只剩空洞而沉重的“对不起”三个字。
  我忘了自己说了多少遍,只记得再抬头时,原本的明媚阳光,只剩夕阳余晖。
  “师父,我要结婚了。”我点燃手上请帖,慢慢看着火焰将喜庆的红一点点吞噬,“给你和师娘烧张请帖,来不来随你。我这里还有多的,也一齐烧给你,你看还有没有朋友要来。”
  一连烧了四张,烧得坟头烟雾缭绕。我用手在眼前扇了扇,被浓烟迷得忍不住要流泪。
  初春尚有些寒凉的空气中,灰白的雾霭飘飘荡荡,犹如一截拥有生命的绸带,忽而凝聚,忽而消散。
  呛咳两声,泪眼朦胧中,我瞧见远远有道身影走来,视线一凝,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冤家路窄,我烧个喜帖,竟也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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