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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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簪云-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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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个传言。

    直到今天又遇见了长平郡主,萧昱溶才感觉到,那应该不仅仅是个传言。

    因为今天长平一见到他居然就想抱上来,亏得萧昱溶眼疾手快用大袖挡住了脸——在此他非常感谢进宫面圣的礼服需要是大袖的,又控制住力道推开了她,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他好不容易甩脱了这姑娘,带着一肚子火回了宣国公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封信。

    容宣?

    少年冷冷地笑了起来。

    第46章 红叶

    袅袅的香烟被盒子盖下,渐渐地散了踪迹。萧齐肃看了看衣角处不慎落下的一小撮白色的灰烬,眼中划过一丝嫌恶,声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关心:“怎么会想到向顾家提亲?他们是清流,我们去提亲十有八九会被打回来,到时候你好好的一个国公府世子爷,就成了那小姑娘声名的踏脚石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巧妙,很好地抓住了萧昱溶本性中的心高气傲和少年郎的那一点叛逆。若是放在六年前,只怕萧昱溶当下就会放弃此事。只可惜,那是六年前的萧昱溶,现下的他早已不会这么冲动鲁莽了。

    更何况,他早已对元元情根深种。

    只是萧齐肃这态度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不动声色地看了萧齐肃一眼,萧昱溶扬眉一笑,应了声“好”,随后懒懒散散地往椅背上一倒:“那长平郡主呢?与我们萧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又同为权贵。”

    “长平……”萧齐肃摩挲着手中的白瓷划花茶盏,沉吟了片刻,“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她吗?娶回来相看两生厌,家里少不得要闹得鸡飞狗跳的。”

    萧昱溶抿了抿唇,又问了几家,或是权贵或是清流,但都是有权有势、与萧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无一例外地都被萧齐肃否定了。

    他微微一笑,不再提起此事。

    …

    是夜,问松堂。

    繁星璀璨,月隐云端。萧昱溶负手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前数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有空的话,让长平郡主和他见一见。还有……”

    长久的沉默。

    “好好查查……萧齐肃。”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只是吐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艰难异常,像是从心口剜出了什么东西,刺得他鲜血淋漓。

    面前的黑衣人一抱拳,随后四散离去,很快就淹没在深沉的夜色中。空旷的庭院里,只有萧昱溶一人安静地站着,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今晚的星空很漂亮,让萧昱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

    长宁公主对他虽好,但对萧齐肃却向来不假辞色,甚至不让萧昱溶与他过多接触。于是幼年的他在庭院中玩耍的时候,常常能发现萧齐肃在花架后、假山旁,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打小就聪明,见得多了自然会好奇父亲为什么只在远处偷偷看着他,便时不时旁敲侧击的,慢慢地就从奶娘丫鬟们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事,不由得对父亲分外同情。于是有时候,他会趁着大人都不注意跑去萧齐肃那儿,借此来安慰父亲。

    在这些难得的相处时间里,萧齐肃会拉着他的手走过放了许多孩童和女子物什的房间,温柔地说这都是自己亲手为他们母子挑选准备的,眼神缱绻又深情;也会放下所有公务,只为了把小小的他抱着坐在膝上,给他讲讲故事,或是指点着天上的星星教他看。而每当说到牛郎星和织女星的时候,萧齐肃的眼神就会一点点暗下去,看着悲凉而又寂寞。

    他曾经以为,萧齐肃是个爱而不得的好夫君、好父亲。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变了。还是说,从一开始萧齐肃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过就是被引导着形成的?

    萧昱溶忽然觉得可笑。

    如果真是那样,萧齐肃的心机也未免太深沉了些。

    夜里风大,吹动了萧昱溶高高的马尾和颊边的一点碎发,鹅黄的袍角在风中飞舞。

    他垂下眼睫,轻轻笑了起来,一向张扬明丽的少年神色间竟然带上了一丝冷冽。

    但是不论如何,元元他都娶定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顾簪云婉言拒绝了顾大夫人的提议,只说自己还想在家中多留些时日,要考虑考虑,暂时拖了一段时间。而也不知是怎么的,正好长安侯府那边的一个子侄也托了顾老夫人替他求亲,虽然长安侯府如今没落了些许,却也不过是从顶级变成了一流,何况提亲的这位公子乃是已经定下来的世子人选,只等长安侯一封折子上去,再加上长辈的面子,倒是与容七公子不相上下了。

    一边是容家的金龟婿,一边是老夫人的面子,顾大老爷夫妇一时间也犯了难,只得说要先好好想想。至此,顾簪云总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拖得越久,对她就越有利。因为如今她已及笄,那么往后来求亲的只会越来越多,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和容宣相提并论的——毕竟顾家的家世、她的才情和容貌都是摆在这儿的。

    五日后,京城来信。

    “元元,见信如晤。日前接到消息,言称容家七公子向顾府提亲,便将此人着意打探了一番。此人虽形容尚可,然身单力薄,毫无势力,恐需依附妻族,惹人耻笑,若得志猖狂,则更苦不堪言……”其后洋洋洒洒数百字都在数落容宣的种种不足之处,之后又隐晦地将自己夸了一番,“闻说宣国公世子萧氏,形貌昳丽,少年得志体贴入微,不好女色,又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乃婚嫁的不二人选。余每思及此,难免长嗟短叹,唯恐夫人移情别恋,倾慕萧氏。”

    后半段的表述有些奇怪,顾簪云有点儿诧异,她一列列看过去,直到看到落款才明白过来,羞得面染红霞。

    落款是“夫君萧昱溶”?

    “夫君”“萧昱溶”,她缓缓摩挲着这五个字。最寻常不过的五个字,组合在一起却是她眼中天底下最最动人的情话。

    顾簪云不用摸都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烫得很。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取出妆奁,就压在了阴阳盘云佩的下头。

    拿起信封的时候,里头掉出来一枚红叶。脉络分明,叶红如火,像是用上好的紫毫沾了天边最绚烂的晚霞,细细地描绘其上。红叶上题了半句小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她想了又想,不解其意,只能把红叶也一并放入妆奁里。

    不过等到了九月十五那天,顾簪云就知道了这半句诗的意思了。

    九月十五,顾老太爷六十大寿。顾簪云忙了一上午帮着准备寿宴,午间又陪众人吃了一顿饭,实在是身心疲惫,幸好下午不用陪人,她便忙里偷闲,歇在眠霞居里。

    今年的江州比往年要暖和不少,桃树的叶子这会儿还只是零零散散地落了一些。顾簪云看着外面日头正好,便叫人在树下摆了小桌和茶点。

    秋日里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让她舒服得几乎快要睡过去。雨过天青色茶盏里,龙井茶绿中一点微黄,浑然天成,悠长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而一旁的白瓷描金盘子里,芙蓉糕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上头一点娇嫩的粉,下头一点诱人的黄,糕点的香气也渐渐地散发出来。顾簪云坐在树下,用糕品茶,舒服而又慵懒,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首先听见的就是上方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带了点儿笑意:“你倒是好眠。”

    顾簪云诧异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院墙上的少年。乌黑如墨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在未时最好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他穿了身鹅黄的衣裳,暗金绣线绣出雅致又明媚的银杏,自袖口蔓延,一路漫过了领口肩头,而那条兽口暗纹的腰带也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深沉的黑,勾勒出少年郎劲瘦的腰身。

    “萧昱溶?”有那么一瞬间,顾簪云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这个场景实在太像萧昱溶和她的初遇。可是手边茶杯犹烫,梦中的感觉绝不会如此清晰。

    “是我。”他朗声应道,细细地、甚至有些贪婪地把顾簪云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一别九月,她出落得越发清雅了,当真是宛若仙子落入凡尘,让他几乎想要抓住她再不放开,唯恐一放手,她就回去了。可是目光落到桌上,萧昱溶又忍不住笑了。

    顿了顿,萧昱溶双手撑着墙沿坐在顾簪云的墙头,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阳光落在矜傲的眉眼上,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出来小憩也要带芙蓉糕?像你这样的仙子,就该放在那云山庙里一日三炷香地供起来啊,怎么能吃芙蓉糕呢。”

    顾簪云:“……”

    萧昱溶还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萧昱溶一直留心着她的神色,这会儿见她面色稍变,就知道不好,一撑墙就跳了下来,一面找补:“元元我错了!”

    “嗯,”冷冷淡淡。

    “我新买了很多厨子,南北口味都有。”

    “嗯。”态度稍缓。

    “我学会做冰碗了!还有别的很多小吃!虽然……丑了点吧……”

    “嗯。”似乎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萧昱溶扬眉一笑,干脆一把抱住了她,惊得顾簪云险些叫出来:“你干什么!”

    萧昱溶专注地看着她,清贵的眉眼里盛满了认真,风拂动了他的发梢,也吹落了几片枯黄的叶子,飘飘荡荡地落在他身后,他的声音干净得像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澄澈明净的秋水:“元元,我很想你。”

    第47章 凤仙花

    或许是时间静止了,或许是空气凝固了。顾簪云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昱溶正轻轻地摘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

    这是一片落叶,却不是那种颓败的衰黄,而是漂亮的金色,像是此时此刻璀璨的秋阳。萧昱溶把落叶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笑了:“聘礼里还应该再加上一对蝶钗。”

    顾簪云羞得轻轻推了他一把,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奇道:“你怎么忽然跑到江州来了?”

    萧昱溶扬眉一笑,得意的,还带点少年的小狡猾:“不管怎么说,顾家好歹也教育了我六七年。顾老太爷寿辰,我自然是要来的。”

    口里在这么说着,萧昱溶的眼神却沉了沉。

    回京后一开始还没什么,但过了几日萧齐肃似乎是觉得他如今这副模样不大好,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把他和江州顾家割裂开来。这次的前往江州,他也是先说同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平昌伯世子出去玩几日,实际上偷溜到江州才成功的。不过他也留下了密信,免得到时候萧齐肃大发雷霆气坏了身子。

    只是……萧齐肃为何会对他如今这副样子不满意呢?

    萧昱溶顿了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灿烂又干净的笑容——他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不能叫元元担心。

    顾簪云敏锐地发现了他一瞬间的不自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吟吟地拉着萧昱溶的袖子,要他和自己走:“你走了以后,我在院子的西南角移植了一片凤仙花,打算拿来染指甲,去看看吗?”

    院子的西南角,一丛丛的凤仙花开得正艳,其色如霞,其花如蝶,美不胜收。

    顾簪云松开萧昱溶的手,拢了拢衣襟裙裳,半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掐了一朵花下来,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帮我染一下指甲,可以吗?”

    日光明亮,少女手中的那朵大红色的凤仙花便显得越发艳丽起来。她将它放在颊边,映着清亮得像一泓秋水的眼,透着微微粉色的脸颊,娇嫩得像花瓣一样的唇。

    少年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抿了抿唇,低低应道:“好。”

    顾簪云欢喜地笑起来,一双杏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她半蹲着仔仔细细地采着凤仙花,一朵一朵地挑过去,但凡有一丁点儿瑕疵的都不肯要,像是在做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一样认真。

    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采好了一小捧。

    萧昱溶替她拿了块干净的细棉布来,本想接过她手中的凤仙花,顾簪云却怎么都不肯,执意要自己拿着。看她兜着凤仙花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萧昱溶只好迈着小步跟在她身边,一面替她注意着路,唯恐她摔着了。这样一路走到了树下坐下,萧昱溶连自己都没发现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取来石臼又放入红花和白矾,这回这种力气活萧昱溶说什么也不肯让顾簪云接手了:“你力气小,坐在那儿看着就好。”

    顾簪云:“……”

    “从前难道不是我自己捣的吗?”她有几分哭笑不得,可是心里却像是湖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小,却慢悠悠地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似乎只要有萧昱溶在,她就变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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