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仿佛意有所指一般,声音中的低落惋惜便是中原中也也能听出。
尤尼担忧地与中原中也对视了一眼,“院长……”
虽然刚刚那场是演给有心人看的戏,但大仓院长话中的意思仿佛是有那么个孩子,在他的眼前走上了歧路,他却无法把他拉回来。
……
从大仓院长手中得到了重要的消息,接下来的任务就着重交由安室透和苏格兰明面上去调查,至于中原中也则开始暗中收集圣歇会这五年中在横滨留下的痕迹。
只要存在过,就必然会有痕迹。
之前只是因为中原中也以为圣歇会已经覆灭,才没有去在意,但现在他有心想要收集信息自然能多少找到些蛛丝马迹。
不说是他,就连羊的孩子们也不会忘记五年前把他们追赶得如此狼狈的圣歇会。
“异能者?圣歇会的人吗?”白濑被中原中也问到的时候还诧异了下,他努力回想着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
五年前的人别说中原中也了,就连白濑都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当初被圣歇会撵着跑的日子他还记得,那份心惊胆颤与时刻伴随的恐惧。
“……好像是有那么个孩子,比我们大上些许,但是却很恐怖。”白濑渐渐陷入沉思中,对方脸上面具般的笑意,时刻笑眯起来的双眼,以及那特殊的耳坠。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白濑你以前见过他?”
白濑有些不耐烦地道:“肯定是见过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仅仅是回想都会让他的身体陷入恐惧的颤抖和心慌意乱,白濑在房间里反复踱步,焦躁的神色充斥在脸上,瞳孔不时剧烈收缩。
他啃了啃手指用以缓解心中的烦躁不安,转头恶狠狠地问中原中也:“做什么突然要提起圣歇会?”
中原中也皱了皱,认真地看着白濑回道:“……因为致使收容计划暂停的就是圣歇会。”
顿时恐惧袭上白濑的心头,他紧张急切地问:“圣歇会?!怎么会、不可能他们不是不存在了吗?”
看着中原中也的神情,白濑不得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中也你会保护好羊的对吧?你说过能力越大的人就应该肩负越多。”白濑艰难地扯着嘴角,急急地问道。
中原中也认真地承诺,“这次我会把圣歇会彻底消灭,但这也需要白濑你给我提供那个异能者的信息。”
关于圣歇会背后的少年干部,中原中也他们不是没想过问大仓院长,但是他却并不愿意告诉他们关于那个异能者的特征,只说了他是个天生的盲人。
但是却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异能。
白濑听后微微松了口气,他小心地瞥了中原中也一眼,“……我想起来了,他的发色很特别,白发的发尾处有些浅浅的红色,右耳上戴着个铃铛样的耳坠。”
“还有吗?”中原中也接着问道。
白濑猛地摇了摇头,抱怨着道:“那么可怕的家伙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啊。”
要不是那家伙性格恶劣,把他们抓了放放了抓,白濑也连这些都不可能想起来。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拍了拍白濑的肩膀,仿若随意地问道:“白濑,如果圣歇会被解决了,你们会去福利院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白濑看了他一眼,“我们都走了羊剩下的孩子怎么办?”
他低声嘀咕了句,“擂钵街确实很危险,但是羊只有这个容身之处了,要是连羊都不在了,那些流浪儿就连最后的可去之处也没有了。”
中原中也脸色缓和下来,语调温和,“白濑我跟你保证,圣歇会我一定会解决,到那时候你就带上羊的孩子们一起去福利院吧。”
白濑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那羊就不在了啊!”
“羊成立的初衷就是未成年互助,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也应该带他们一起去才对。”中原中也看着他,少年气的脸上满是正色。
白濑忍不住问道:“要是我们都走了,那你呢?中也不打算去福利院吗?”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神情柔和平淡,嘴角勾起个带着些许怀念和温柔的弧度,“你当初不是一直都想要当羊之王吗?”
白濑这么多年一直用羊之王的名头和他的话,迫使他行动,中原中也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也清楚那是白濑心中对于他那点微妙的不甘以及小小的不服气。
中原中也确实是羊所有人心中的王,即使是白濑也不会否认。
不过羊之王并不是组织中最重要的存在,与懵懵懂懂生活在羊的孩子们不同,评议会的孩子们心里更清楚,中原中也是羊的王牌,但是与羊的存活相比,羊之王却也是可以舍弃的一个存在。
与羊之王相比,羊的存活才是最优先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手段。
“八年前羊那么艰难的时候,你都能说服同伴们把我带回羊,现在羊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也能带着他们一起去的吧?”
白濑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看着中原中也离开。
“……什么啊,帅都让你小子耍了。”
把他们推去更好更光明的未来,自己一个人留在黑暗之中。
。
尤尼被送回家里时,兰堂已经回来了。
“兰堂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吗?”尤尼歪了歪头,她还以为兰堂今天出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兰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出去找了点东西,拿到了就回来了。”
“今天的风有些大,外面好冷啊。”戴着毛绒耳罩和厚手套的兰堂这么抱怨道。
尤尼把大衣挂上衣帽架,回头好奇地问道:“是去买了什么吗?”
“并不是需要买的东西。”兰堂的话让尤尼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尤尼,能帮我泡杯茶吗?”他这么缩在炉子前,轻声说道。
尤尼乖乖地应了声好。
与尤尼脸上相差无几的苍白肤色,让人毫不怀疑他们的生活习性相同,都是一样的虚弱才会导致这样的肤色和畏冷。
但是偏偏兰堂的体检却很健康,除了无理由的畏冷以外,查不到任何的问题,相比较尤尼的体检报告来说可谓是健康百倍。
而体检报告显示体虚的尤尼却并不怎么怕冷,反倒是容易犯困和疲倦。
“兰堂先生?”尤尼端着茶放到兰堂手边,歪头眨了眨眼。
她目光落在兰堂放在腿上的圆礼帽,略显惊讶地问:“这个帽子是……?”
兰堂眉目微收敛,他声音飘忽却温和道:“我想起了些许事情。”
手指在帽檐上拂过,他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这个帽子是我想送给某个人的。”
是某个有些浅金色发,在他记忆中若隐若现的朋友、搭档。
“……最后我却杀死了他。”他声音低低的,有些许落寞。
“我忘记了我们为什么会决裂,”他看着尤尼担忧的小脸,轻声地叙述着,“但是我记得跟他相处时的感觉。”
“那是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就连兰堂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太过畏冷,所以才向往那段温暖的记忆,还是因为他想探究过去的搭档。
“我想找回最后决裂的记忆。”
即便从找到的资料中推测得知他们是因为争夺荒霸吐而决裂的,甚至魏尔伦还是主动背叛了他的那个,他还是想知道魏尔伦这么做的原因。
背叛了他们的国家、背叛了他这个搭档,就为了夺取荒霸吐。
尤尼从抽屉里拿出梳子,站在兰堂身后,握住一段黑发,轻轻梳了下去,“兰堂先生是想念他了吗?”
海藻般柔软微弯的黑发在少女的指间滑过,她眼帘轻垂下来,落在手中的黑发上。
“……嗯,我想念他了。”
“所以即便只能在记忆中看看他,我也想找到那个答案。”长发被温柔安抚地梳过,兰堂缓缓闭上双眼。
即使是被背叛了,他也生不起气来的人。
总感觉那是个很孤独的孩子,他想带他走到更好、更光明的地方,但是却失败了。
第94章
尤尼嘴角微微弯起;轻声道:“兰堂先生可以跟我说说那个人的事吗?”
有些事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一个人闷头调查要好,正好现在Reborn和三花猫老师也不在;兰堂也不必忌讳什么。
手试探性地碰了碰耳罩,见兰堂并没有反对;尤尼才轻手轻脚地拿了下来,一点点把略显凌乱的黑发梳顺。
“说说他的事吗?”兰堂低声地喃喃。
他苦笑了下;闭着双眸轻声道:“我想起来的事情并不多;只记得我们当年一起在法国搭档的事。”
垂落下来轻贴住皮肤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映照着兰堂此刻不平静的内心;“保罗的年纪比我要小些;我隐约记得是我把他带进当时的组织。”
兰堂可以说得上是魏尔伦的领路人;虽然同为搭档;他们之间也相处的很好;但他总能感觉到魏尔伦心中有个化解不去的心结。
“欣慰和担忧的情绪会交杂在一起;让我没办法责怪他的背叛,即使我当时为了自保;还是选择了杀死他。”
说实话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再说那么多意义也不大;但他就是想找回那段真相。
那段埋藏了最重要真相的记忆。
尤尼的手顿了顿;眼帘微微垂落下来。
“觉得我虚伪吗?明明是我亲手杀死了对方,现在却在假惺惺的怀念。”察觉到尤尼的动作,兰堂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身边人会有的反应。
他甚至还以这样好听的名目想去找回记忆;听起来还蛮讽刺的。
尤尼摇了摇头,手指挑起几缕黑发,动作轻柔地编制;“是真实的,兰堂先生一切的情感都是真实的,没有在骗我也没有在骗自己。”
他的温柔、他的怜惜与他的怀念,一切都是真实的。
指尖捏着编好的发挽到耳后,双手拢起所有的黑发,用发带松松地束住在颈后垂顺下来,尤尼把手持的小镜子递给兰堂,“要看看吗?”
兰堂迟钝地睁开双眼回头看了她一眼,尤尼秀美的脸上笑意盈盈,金绿色的眸子收回目光顺着她的意思落在镜子上,他微微一怔。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惊喜,但是我看到了兰堂先生和保罗先生。”尤尼歪了歪头,凑到他脑侧跟他一起看向镜子中的样子。
她弯起眉眼,小声笑道:“是这样子的发型吧?很好看哦。”
兰堂怔怔地看着镜子中把黑发梳起来的他。
“我的预知梦没有办法看到从前发生过的事,”她这么笑嘻嘻地说道:“有什么想说的话,就一股脑地在那时候告诉他吧。”
金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兰堂神思不受控制地飘远,也就是说……保罗还活着吗?
那他为什么不来横滨,不管是为了再次杀死他还是夺走荒霸吐,他也会来横滨的吧?
“这次好好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他吧。”
“想要传达的心意如果无法传达过去,真的非常可惜。”
……
良久,兰堂才收敛起脸上的失神,神情舒缓下来,轻声道:“谢谢你,尤尼。”
“但是预知的事,我跟Reborn君都说过的,尽量保存体力不要再使用预言的能力了,”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些许严肃和无奈,“至少这样的事并不值得你使用能力。”
既然他和魏尔伦之间还会再见,那他原本的备用手段也可以暂时放缓。
尤尼无奈地笑了下,“但是会不会做预知梦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啊。”
基里奥内罗巫女的预知分为主动与被动,其中主动就是尤尼选择想要看到的方向去使用能力,而被动则是在睡梦中浮现出与她相关的人未来或是她在意的事。
“但是你昨晚没睡好吧?”兰堂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尤尼脸上淡淡的倦色。
与当时跟中原中也说的并不完全,尤尼昨晚没休息好不单单是因为电台的恐怖故事,或者说恐怖故事在其中只占了比较小的成分,真正让她没睡好的其实还是那个预知梦。
梦中的兰堂神情带着她从来没见过的许许难过,称呼那个浅金色发的青年为“保罗”。
他们之间的对话尤尼其实没听清楚,但是相谈不欢甚至大打出手的样子,她却是看到了。
直到刚刚兰堂提起,尤尼才想明白那个人原来就是兰堂的搭档。
“抱歉,兰堂先生。”尤尼乖乖地低头道歉。
虽然这并不是她能控制的事,但她确实让兰堂他们为她担心了。
兰堂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在指责你,尤尼。”
作为预知梦的受益人,这话由兰堂说来或许不那么恰当,但是要在为三个阿尔克巴雷诺供给火焰的同时,再消耗精力去应付预知梦,这对尤尼的身体负担是极大的。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住吗?”他这么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