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陆征河架起阮希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想带着人往前走。
一被连人带刀地“拎”起来,阮希眯了眯眼,清醒一点了,嘟哝道:“宋书绵呢?”
“他在后面的,”陆征河说,“他被保护得很好,你放心。”
阮希几乎是连回个头的力气都没了,点点头,侧过脸,弯了点儿膝盖放低重心,将头暂时靠在陆征河的颈窝里。
陆征河的手干燥、温暖,战术枪套虽然粗糙,但是厚实,一下一下地,在磨蹭他的脸。
他放松肌肉,忍着想要倒吸凉气的冲动,低声说了句:“陆征河。”
“怎么了?”陆征河双眼直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阮希是omega,体型相对于他来说没那么壮实,他伤也没好完,走得还是有些吃力。
“谢谢你……”
阮希很小声,攥紧了陆征河的前襟,“你伤都没好完,我自己又拖了后腿……”
“我们只是需要互相保护罢了。你处在发。情期,战斗力自然会减弱,不要自责。”
说完,陆征河摸摸他的脸,空出手来按压他的后颈,感受到那一处腺体还在发热、发胀,隐隐约约有要消退的前兆。
腺体被按一下,阮希闷哼出声。
他拽着陆征河作训服的前襟不放了,抖得厉害,小雁翎刀刀刃铮铮作响。他后颈根部的头发软软地、黏糊糊地贴在一处,汗水越流越多。
“亲一下,”阮希昏头了,仰着脑袋讨吻,“你亲我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不会。只会更糟糕。”
文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干脆伸手把阮希接了过来。
陆征河也被勾得难忍,正想就解渴似的吻一下,没料到阮希一下被文恺拽着衣角牵了过去,陆征河差点儿一口亲到文恺手上。
文恺一怔,无奈道:“少主,控制一下。”
陆征河:“……”
这要怎么控制?
“少主,现在暂时没人过来杀我们了,你就离阮希远一点。抑制剂不够,现在也没条件……没条件交。合,只能等他自己熬过去。”文恺说。
竹林边安静一瞬。
阮希被说得脸色爆红,“交。合”两个字更是直穿耳膜,羞得他不由得往陆征河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不行不行。
靠完,他又想起文恺说的“保持距离”,忍痛,不把自己的视线再集中到陆征河身上。
“……”
天色还昏沉,在一片摇曳的树影下,阮希看不清陆征河的表情。
他似乎是没什么意见,垂下眼,清点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朝厉深招了招手:“走,我们打头阵探路,阮希暂时交给文恺。”
说完话,陆征河就动身了。
厉深答了一声“是”,从文恺身后窜出,疾步跟上了已经先走一步的陆征河。
因为背伤,陆征河走路的姿势还有一些别扭,肩膀微微倾斜,想要减轻枪。支。弹。药带来的重量。
阮希微微垂着眼,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力气。
他没怎么被利器这么伤过,那种疼痛像是被带毒的蚂蚁啃噬到了心肺。他喘着气,缓缓抬了抬胳膊,想要克服这种痛感。
因为如果一旦有敌人近身,他还是需要抽出武。器,一刀命中。有时候战场上不讲实力,只讲时机。
道路上阴影斑驳。
风在竹林间旋转起来,叶片萧萧飒飒,抽泣在午夜梦回时。
·
文恺领着剩余不多的人,悄悄然在竹林中行进着。
被发。情。期折磨得脑子一片混乱,阮希双眼充血似的红。
他被文恺扶着走在队伍的中间,回头望了望,发现前后都是余留下来的“战友”。
这些从南方其他城市汇聚而来的人们,有的并不会什么武器,也不会打架,完全是靠运气躲过了一些刺杀,才平平安安走到了迷宫的中心。
离开中心点后,他们选择了右转的路。
右转一路走到底,又是往前,等走到了迷宫的最西北角,天已经完全亮了。
西北角是个直角,只有一条向东的路。
文恺掏出地图涂涂抹抹,划掉了好几个岔路口,笔尖从纸上划过,“往南走。”
“又右转吗?”有人问他。
“对,迷宫的出口是在东北角方向。”
文恺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抹掉脸上的血渍,咬着笔,指着地图上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小路,笃定道:“我们一直在连续右转,说明我们离终点不太远了。”
路边蹲着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粗犷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他质疑道:“你确定?”
“信不信是你的事。”
文恺扶好阮希,示意后面的顾子荣朝身后靠拢,“反正我要带我家里人朝那边走。”
那男人虽然说话是对着文恺说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地朝阮希身上瞟。
他的注意力似乎是被阮希斜掉在身侧的手臂吸引住了,“哎呀”叹一口气,唇间咬上一颗没点燃的烟,继续说:“这一步走错可不得了了。我们这儿二三十号人呢,后面也陆续再过来人,年轻人,路不能乱走……”
怎么会被注意到?
阮希的信息素味道扩散开了?
可是阮希的味道应该只有陆征河能辨析到才对啊。
文恺想不明白。
但他不能放松,只能又把阮希往身后挡了点。
他眯起眼,眼底有警告的意味:“话也不能乱说。”
那人猛地跳起来,把手里的烟摔在地上,“你什么意思?”
气氛突然紧张。
旁边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着急了。
经历过生死威胁,大家都比较累,大多采取一点观望或者口头劝告的态度。
“唉,别吵,我们现在不能内讧!”
“对啊,是得需要一个指路的人。如果分散开来走,说不定……”
“我们一直都是这个年轻人在指路!”
剑拔弩张间,已经有人主动往文恺所说的方向走了。
文恺没听这些话,环视一圈周围,看到了不远处灌木丛旁陆征河和厉深的影子,突然来了底气。
“没什么意思,”
文恺朝前走两步,弯腰,指尖一抖,捡起这彪形大汉扔在地上的烟,再上前一步,将沾满土灰的烟塞回他嘴里,“不要那么大火气。”
Nether·70 保持持安全距离!
第七十章
最先站不住的是厉深。
厉深伸手向后; 稳了稳想要上前的陆征河,插上实。弹。匣,用手指拉住套筒滑块; 止住他:“这种事就让我去。”
在众人的围观下; 竹林的这一处道路中央似乎被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
有的人顾不上看热闹; 已经惊慌地奔着出口方向去了;有的人不敢擅自行动,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劝架,希望文恺尽快回到继续指路的队伍中。
晨曦的第一抹光洒到地面。竹林摇曳,形成碧绿的波浪。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与景色格格不入。
清凉的风钻进背脊; 阮希被冷得打了个寒颤。他哆哆嗦嗦地抖了一阵,在领口里瑟缩着脖子; 逐渐清醒了不少。
“啐!”
那人猛地吐出沾有泥灰的香烟,挥起拳头,“谁知道你是不是maze城的奸细?!你带我们走了那么都没走出去!一个晚上过去了,才走了一半路!”
“你乐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不信就自己带路。”金色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文恺的半边脸。
他不愿意过多争执,心想着节约时间为重,何况身边还带着个阮希。
阮希被文恺牢牢地护在身后; 半阗着眼; 疼痛劲儿过了; 说话有点力气了。
他遮着脸,附在文恺耳畔,低声道:“……像ablaze城口音。”
文恺一震。
如果是路上的陌生人盯着阮希看就也罢了; 总有一些习惯使用下半身思考的人胆儿比较肥,不会考虑做事的后果——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ablaze城人,那出发点就不一样了; 很有可能是认识阮希、或者怀疑是否遇见了阮希的人。
阮希刚说完悄悄话,文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不料那大汉狞笑一声,像故意想要引起注意似的,指了指文恺身后被挡住的影子,朗声道:“你在挡什么?挡了个omega吧!看你这么宝贝他,该不会是……”
他话音未落,又一声枪。响将气氛推至高。潮。
“退后。”
是厉深。
他从不远处跑来,先是抬起手臂,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周围的人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几乎都在后退着躲他。
厉深前脚刚到,陆征河后脚就“不听话”地来了。他行动不便,跑得稍微要慢些。
他一来,厉深自动退到侧面,警惕地观察四周暗处的情况。这可能也是厉深的职业病,他需要保护陆征河的所有安危。
陆征河没看其他人一眼,只是挡在文恺与阮希的跟前,伸直手臂,将还在散发余温的枪。口顶在那个大汉的前额。
他单手握着枪。支握把,卡。宾。枪通体乌黑,此时像一管来自暗夜的必杀榴。弹。炮。
他每前进一步。
那大汉就倒退一步。
直到对方退得踉跄,陆征河眼球发红,犹如已经涂抹上了凝固的血。
他冷声道:“不要在迷宫里找事,你会把自己绕死的。”
那大汉似乎是被他唬住了,手心手背拼命地在衣襟上磨蹭着,面色呈现出一种恐惧至极的潮红,故作镇定道:“你……你,你又是谁?”
“不重要。”
陆征河转开眼睛,目光扫过一旁的人群,像是想再抓一个蠢蠢欲动的人出来开刀。
他把目光挪回大汉身上,大汉下意识偏开脑袋,想要躲开枪。口,陆征河抬手又抵上去,依旧抵着对方的额头。
陆征河说:“从现在开始,你自己找路,眼睛也不要再往这边看。我和我手下的子弹可以瞄准要伤害我们的maze城人,同时也可以瞄准你。”
厉深的眼神也挪过来,紧锁在那人身上。
虽然气氛很危险,但阮希乖乖躲在文恺身后,还是在想:陆征河好会装得自己很厉害!
他的作训服是很厚的一层,里面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当然看不见。
可是应该已经因为过量的活动而渗出血了,光一个举枪的动作都疼得够他受的。
表面刀枪不入的一个人,脆弱的时候,还是会躲在自己omega的怀里说伤口疼……
哦,作为堂堂一方军。队领袖,还会撒娇,还会喊老公……
会在路边捡漂亮的珍稀石头,说回去要给你描眉,会想要听你讲陆地另一端的故事。
“咳。”
被风呛得嗓子眼儿干涩,文恺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他的胳膊肘朝后,捅了捅逐渐有了精神的阮希,悄悄耳语道:“他们两个人凶起来还是挺有威慑力。”
阮希抿着唇角,没做表态。
不过看陆征河为了自己“仗势欺人”,心里怎么这么爽啊!
这边的“骚。乱”刚刚平息,竹林间又有了动静,人群尖叫起来,厉深和顾子荣迅速补上陆征河的空位,左右一边一个。
厉深原本没想开。枪,但已经有敌人提着刀往人群里来。
顾子荣作为塔台兵,用。枪不太灵活,于是端着。枪。一顿扫。射。
“这些人,不赶紧逃命,还在这里守城,”陆征河的视线穿过内红点瞄准镜,一枪连连狙。击下好几个从竹林间了望台上下来的人,“还顾着自己的家,认不清现实。”
这话说得阮希哭笑不得。
陆征河这人,一旦恢复了点儿战斗能力,就开始装。逼了。
“有的人就是把家看得比较重要嘛,”厉深语气懒洋洋的,子。弹打没了来不及换弹。匣,直接往后抓一把弩。箭搭上,“我们只是路过。”
又解决完一批。
人群徐徐散开,形成一个继续前进的队伍。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密集了,特别是对陆征河一群人,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吭声,不猜忌,默默地跟着他们走。
周围路人隔得远了,文恺也稍微放下心。
阮希把连帽拢得更紧一点,只露出一双四处打量的眼睛。
虽然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但他还是觉得,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乱窜,小腹处的感觉特别明显。
他微微侧过头,豆大的汗珠如雨下,靠帽檐遮挡一小半眉眼,不愿意将那种被情。欲折磨的表情让陆征河看见,也害怕有陌生人看见。
他怀疑这发。情期根本不能熬过去。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解决,只有熬到下一城再找机会。
文恺选了一条朝东边走的路。
站在这条路的开端,文恺的眼神变得稍稍有一些不一样。
这条路比之前走过的路都要深、长。尽管现在已经是白昼,但它依旧一眼望不到尽头,比之前的路更加宛若深渊。
抬头,文恺往遥远的天际眺望,北方群山的轮廓在天光中明晰地被描绘了出来。
“离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