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用自己的话给虞生微写了封情书……还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
总有种黄泥巴掉到了裤裆里头的感觉……
“以渐哥。”虞生微突然说话。
“怎么?”薄以渐转过头。
“我出去一下。”他说着,又对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露出歉意的微笑。
另外两人都说没关系。
薄以渐还能说什么,只能咽下一口唾沫,独自苦涩:“好的,去吧……”
虞生微走出了房间。
他轻轻替屋子里的人关上门,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房门之外,思考着。
左笑蓝长得不像以渐哥形容过的模样。
但她和以渐哥高中同学的关系符合众人的猜测。
左笑蓝已经结婚生子了。
但她手中有以渐哥给她的情书。
虽然以渐哥说这只是代写。
但在访谈之中,他提到过这个句子……
“呜——呜呜——”
几声低鸣,一辆玩具车驶过走廊,撞到虞生微的鞋子。
虞生微先转头看去,看见左笑蓝的女儿elsa正用遥控器操控小轿车。
虞生微弯腰拿起玩具车,将其递给摇摇晃晃走过来的elsa,看着小女孩可爱的模样,他想着的却是去年薄以渐关于十年女友的最后一次正面访谈。
“她结婚了,我死心了。”
去年结的婚……
虞生微鬼使神差:“elsa,你妈妈和你爸爸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是……去年吗?”
elsa看傻瓜似地看着虞生微,奶声奶气:“爸爸说了,他和妈妈结婚六年。”
***
恐怖的宴会终于结束了。
但宴会结束,恐怖并没有结束。
驱车回家的路上,薄以渐不止一次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朝坐在旁边的虞生微看去。
可虞生微至始至终,都只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明亮的光照着虞生微的脸,将他的脸烘得雪白雪白的,一丝人气也无。
“小虞,你在看什么?”
薄以渐一路上第三次试图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安静。
“没什么。”虞生微淡淡说。
“你听我说,那封情书的前因后果就是之前在席上说的样子……”薄以渐解释的话没完,背后传来一声喇叭响。
虞生微也提醒:“红灯转绿灯,可以走了。”
薄以渐:“……”
他无奈闭嘴,在身后车辆的催促之中,继续前进。
虞生微再度垂眼,默默地看着手机上的采访消息。
薄以渐×北极鸟的录制视频出来了。
他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循环着薄以渐和采访人的问答,听见他们对话:
“初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独特的,对于薄老师而言,它也非常独特吗?”
“是独特的。你永远也没法忘记。”
夜色之下,灯火曲折。
一如虞生微曲折的内心。
***
这一采访视频的放出,当然不止虞生微一个人看见。
夜色下的一所房子之中,毕晨正和自己的经纪人坐在一起,拿着之前从代拍手中买到的关于薄以渐的照片,相互讨论。
毕晨的经纪人是位三十多岁的时髦女性,姓舒,名心。
之前的一段时间,毕晨曾和自己的这位经纪人闹过不愉快,主要是嫌弃对方资源不行,甚至想要跳槽到虞生微的经纪人汤来手中。但随着汤来的不冷不热、拖延时间,毕晨看出端倪,迅速与自己原来的经纪人,如今两人再度亲亲我我,宛如一体。
“薄以渐的照片都在这里。”
舒心从茶几上散落的照片中挑出两张。
左边的一张,有薄以渐、左笑蓝、elsa、还有拍照片的记者;右边的一张,只有薄以渐和左笑蓝。
红彤彤的指甲在围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的薄以渐身上点了下,又在左笑蓝脸上点了上,接着,舒心皱眉:“你真要把这些照片放出去?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薄以渐和你不是一个路子的,你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走他的门路,不要到处树敌,这圈子里没什么秘密的,别到时候被爆出来了,你不好做人。”
毕晨笑道:“你放心,我没有疯,薄以渐和我无冤无仇,我不会凭着一张照片就去搞薄以渐的。我的主要目的……”他弹了弹手中的照片,“当然还是通过薄以渐,去搞虞生微。”他又解释,“现在时机正好,薄以渐自己参加访谈承认他对旧情人恋恋不舍,而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又是在访谈出来之前。此时放出去,大家肯定会联想,薄以渐是不是见了旧情人之后,旧情复燃了?”
舒心:“那这和虞生微又有什么关系?”
毕晨:“直男还炒cp,多low啊?倒贴也要和直男炒cp,更low了吧?”
手下的艺人太上进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种很头痛的感觉……
舒心不着痕迹地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打起精神问:“你准备把薄以渐这些照片当成跳板?但我看所有照片都没有亲密举动,分量不够吧?”
毕晨仔细端详着照片,回答舒心:“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本来就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有亲密举动才奇怪呢。虞生微的唯粉和cp粉之间,本来就放满了火药桶,我们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引子,当然,这个引子必须精巧诱人一点……”
舒心:“你有什么想法?”
毕晨:“巧了,我还真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你看,我让人写了一个模板,投给了微博上的营销号@大地球吐槽君。”
他把内容发给舒心。
舒心打眼一瞧,看见长长一段话:
“今天知道了闺蜜做的一件事,想和球球吐槽吐槽。我闺蜜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褒义),她在高中的时候就拿了很多奖状,大学考入某专业领域内的top学府,大学毕业了通过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然后和个富二代闪婚了,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基本到这里为止都是人赢模板。
但有些时候,她的行为真的让人觉得……她一面和老公天天秀恩爱,一面和高中一位对她痴情不改,宣称她结了婚也爱她的同学保持长期不间断的联系。比如这次,她带着女儿回国,大晚上的还特意让这个高中同学过来接机,接完了再发朋友圈感谢这位老同学。
emmmmmm……
我不知道这位高中老同学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她的老公并不知道她的高中老同学……
不等舒心把吐槽看完,毕晨再度开口,智珠在握,顾盼得意:“等这条吐槽被众人关注之后,我就再放出这张照片。照片结合访谈,不愁薄以渐的粉丝和虞生微的粉丝撕不起来!最好让他们直接把《大律师》给撕糊了!”
***
令人窒息的一路终于结束了。
薄以渐和虞生微回到了家里。
这个时候,沉重的气氛似乎又因为地点的转换而消失了,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薄以渐也放松了一点,他决定和虞生微好好谈谈:“小虞,关于今天晚上的事情……”
虞生微:“什么事情?”
薄以渐看着虞生微的脸色试探:“情书的事情?”
虞生微神色很平静,语句也挺普通的,还冲薄以渐笑了一下:“之前不是说清楚了吗?你只是替人代写。”
薄以渐:“没错,就是这样子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问问,我可以回答。”
虞生微摇头:“没什么其他的,以渐哥,你先去洗澡吧。”
虽然现在一切普通,但薄以渐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不,我们还是先聊聊吧?”
虞生微又笑了一下,他见薄以渐不动,索性自己上前去推薄以渐,把薄以渐一路从客厅推到浴室,还替薄以渐拿了睡衣,打开热水开关:“好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你先洗个澡吧,我去收拾一下客厅。”说着,虞生微出了浴室,关上门。
砰的一声关门响,像木板拍在薄以渐的心口,闷得发慌。
薄以渐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但他在这种情况下,执意违抗虞生微的要求好像也不对。
薄以渐思考几秒钟,快速脱掉衣服,来到喷头底下,冲了个战斗澡。
就算是战斗澡,也感觉冷冷的水胡乱拍打在身上……
十分钟后,薄以渐洗完澡,整理完思绪,打开浴室的门,重新回到客厅。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
客厅的灯被关了,也没有其余的声音。
但虞生微还坐在沙发上,他一个人陷入黑暗与寂静之中,举着杯子,喝着酒,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的光亮之中,孤独又冷漠的坐着。
薄以渐倒抽了一口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从虞生微手里夺了杯子:“别喝了,晚上已经喝了那么多了!”
他说完没有停下,又去开灯,开灯的过程之中,他看见了虞生微的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边显示的是……他参加的北极鸟的访谈?
薄以渐正自惊讶,安静的客厅突然响起虞生微的声音。
虞生微缓缓说话,声音里染了平常没有的酒意:“以渐哥,有时候,我真的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敛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瞳中的神色。
让坐在沙发上的人,安静如雕塑。
薄以渐坐在了虞生微身旁。
他看着对方的脸:“小虞,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吗?”
虞生微默不作声。
薄以渐抚了抚对方的脸,一丝丝的凉意透过对方的皮肤,传递到他的皮肤。
“那为什么不问我呢?”
“既然是关于我的事情,你分辨不清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分辨。”
第八十九章
难过忽然袭上虞生微的心头。
千丝万缕的感情; 在这寂静的夜里; 根根浮现; 在他的血肉里交织成网,束缚着心脏; 勒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大抵人就是这样,没有人爱的时候什么也不在意,坚强得让人害怕;可一旦有人爱了; 又变得什么都在意,脆弱得也让人害怕。
以渐哥说的没错。
我有什么不满,有什么顾虑; 都可以开口问他。
他都会告诉我的。
但虞生微的嘴唇,就像是被胶牢牢黏合了; 怎么也张不开。
细丝放开了他的心脏; 可恐惧又化成了潮水; 一下下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他如此害怕。
薄以渐越温言细语,他就越害怕。
他害怕薄以渐说出自己对初恋的脉脉深情; 他害怕得知自己比不上初恋在薄以渐心中的位置; 他害怕薄以渐心中有更重要、更重要的任何东西。
归根到底,他真正害怕的不是薄以渐的十年女友。
他害怕的是自己和薄以渐的距离; 是过去那个呆在角落; 阴郁的; 可怜的,被人拾起,又被人丢下; 踮起脚尖伸长了手,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依旧距离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的孩子。
孩子想要独占太阳。
而太阳均匀地普照他和他的同伴。
太阳是他的唯一。
他只是太阳的之一。
然后,太阳离开了。
如水的灯光之下,薄以渐发现虞生微的眼皮猛地抖了一下。
他以为会看见对方的泪水,但并没有,那纤薄柔软的眼睑连颤了两下之后,又扬起来了,对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仅仅注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沉默之下,依稀藏着山岳一样重的东西。
薄以渐碰触到了这份沉重,他的心也跟着倏然一落,但他的手没有跟着落下,他的手抬起来了,放在虞生微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打破了肆无忌惮的沉默:
“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回答。
“为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还没有资格知道你心中的秘密吗?”
虞生微终于出了声,声音有些破碎和凌乱:“不是,不是这样,以渐哥——”
薄以渐:“那是什么?”
虞生微:“我……”
薄以渐耐心等了一会,没有后续,他说:“小虞,这段感情是由你主动开启的,我在和你的相处之中发现了你的优点,我接受了你,不止身体,还有心。但是我现在发现,一直在主动的你其实并没有将心完全对我敞开,你始终保留着一块地方,将我割据在外。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薄以渐没有生气,没有发怒,甚至没有紧迫追问。
但那一句句平静的话却比任何含怒的质问都来得有效,它们轻而易举地将虞生微迫入死角。
虞生微无法再逃。
他的嘴巴被撬开了一丝缝隙:“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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