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的笑容一滞,改日还要登门拜访?夏侯召莫不是真想争取他们沈家?沈家门人满天下,也只有成帝那不着调的一家子才回想着往外推。
实在论起来,夏侯召比起成帝还有新帝要好得多。
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总要与夫君商议才好。
便只是客气道“夏侯将军少年英才,府上自然是欢迎他来做客。”
沈家门楣不低,不至于因为夏侯召强势而低眉屈膝,只是淡淡客气应了便好。
夏泺忙得摆手“夫人实在客气,唤晚辈名字即可,晚辈来的时候,将军还叮嘱了,只让夫人把他当做小辈一样看待,切莫生疏了。”
江氏与沈晰酩都不解其意,一时读不懂夏侯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若是沈家有女儿的话,夏侯召这样的示好行为,多半看来是打算与沈家结亲,可沈家这一辈并无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儿,他这样表示亲近友好又是为了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江氏想要留下夏泺用膳,夏泺想着他们文人家繁琐的规矩就觉得头皮发麻,赶忙摆手,匆匆拒绝
“时候已经不早了,晚辈也该回樊门关去给将军复命,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江氏不强求,抬手示意下首坐着的沈晰酩“融光,你去送送夏小将军。”
沈晰酩字融光,但凡亲近些的人都唤他的字。
夏泺抿了抿唇看着站起身来的沈晰酩“有劳了。”
自打进了沈家,夏泺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丝毫不敢出现偏差,现在稍稍松了口气,脑子开始活泛起来。
怨不得宛姑娘生的那样好看,天上仙儿一般的人,她母亲的娘家都跟那天宫上来的一样,仙气飘飘的,她可不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沈晰酩将夏泺送出府,卸下来唬人的那套端方如玉,又变得懒散起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后背却挨了重重一巴掌。
沈晰酩一回头,瞧见正是江氏,不高兴的扁了扁嘴。
“大庭广众之下伸腰展腿的多不雅!让人看着不丢人?”江氏板起一张脸,教训着沈晰酩。
沈晰酩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复又问道“夏侯召送来的礼物,母亲你拆开看了?”
“送来送去无非就是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有什么新奇了?哪里值得看!”江氏不以为然,方才命人将东西收进库房了。
沈晰酩却有了兴趣“我倒觉得能是个不同寻常的好东西,想要瞧瞧,母亲,您拿给我瞧瞧行不?”
“你要看就找了人去给你拿出来瞧瞧,就像我不同意,还能拦住你一般?”江氏无奈,只得教人取了钥匙开库房,给沈晰酩瞧瞧夏侯召到底送了个什么稀奇玩意。
“你大哥要将阿宛接回来了,我替她收拾了一处院子,照着她旧时闺房摆设的,你改明儿去瞧瞧,可缺些什么。我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什么,你看着添置一番,府中出银子。”
江氏拦住了沈晰酩,一拍脑门,又继续叮嘱了他“务必尽善尽美,让你妹妹住的舒坦些。”
沈晰酩因着木宛童要住进来心里欢喜,嘴上却打趣“往常给儿子花钱也没见这样痛快,母亲倒是舍得给妹妹花钱,到底是疼妹妹多于疼我们兄弟三个。”
江氏嗔他一眼“就你贫嘴!”
夏泺快马加鞭,赶在樊门关城门落锁的之前赶了回来。
夏侯召脸上留了一道暗红色的伤疤,是躲避御林军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伤口不只是擦破皮那么简单,恐怕要留疤,他也不多做理会,未曾上药。
“今日去沈家可顺利?”夏侯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夏泺刻意愁眉苦脸“将军,他们不肯见我,还把我连带着礼物都一起扔出来了!你看这可怎么办?”
夏侯召淡淡瞥他一眼,只看着他演戏,却不置一词。夏泺现在跟方副将学的,唱念做打样样精通,真是不去说书唱戏都可惜了。
夏泺见夏侯召半晌都没有反应,知道是骗不过,便一五一十道了今日的见闻“沈家不愧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瞧着底蕴丰厚,恐怕十个宁臣侯府都比不上。
规矩也是极为森严的,府中小厮都极有礼数。沈夫人待人和善,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言下之意,将军你想要娶宛姑娘恐怕困难重重。
夏侯召当然知道沈家不好糊弄,看沈晰和就知道了。
夏侯召掐指算着,现在是三月,童童最快的话,怎么也要四月里才能到陵阳。
就算她到了陵阳,他也不能时时刻刻见着,不说沈家会不会轻易放他进去,就说陵阳与樊门关有一段距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只是他必然要将她留在沈家,樊门关这里实在太苦,他舍不得童童受一点委屈,也舍不得她受一点伤。
待到四月中旬的时候,迎春花已经要开了,木宛童与沈晰和才抵达陵阳。
路途过于遥远,行程又颠簸匆忙,沈晰和实在怕木宛童身体遭不住,便强行在小镇上落脚休息了几天才继续赶路,这才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又要推迟更新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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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沈晰和带着木宛童回沈家的那一天; 天已经晚了; 火烧云红了半边天; 城门马上便要紧闭; 好在沈晰和及时递了沈家的令牌过去; 若是再晚一刻钟,恐怕就过不去了。
沈家家风素来清正,恪守礼节; 若是城门关闭,也不会以权压人; 让其重新打开。
规矩就是用来守的,若是人人都不守规矩,那这规矩定了就毫无作用了; 沈家世代教书育人,自然要为天下读书人表率。
江氏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沈晰和要带着木宛童入城,便早早带着人在正堂等候,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着家的三公子沈晰遥都在。
马车入了府; 便被马夫牵去,木宛童改乘一顶小轿; 绕过抄手游廊入了正堂; 便又下了轿。
她手里攥着帕子,紧张的将手握在胸前,手心里沁出细汗来,不免心绪有些激荡; 眼眶也红红的。
江氏又何尝不是,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起身抬头张望一眼,见着木宛童进来,忙不迭的迎向前,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湿了眼眶。
木宛童的母亲沈王妃是沈老太爷的老来女,江氏嫁进来的时候,沈王妃才刚出生不久,算是江氏一手带起来的,都说长嫂如母,二人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江氏捧着木宛童的脸细瞧,从上头见着了沈王妃的影子,不免悲从中来,连平日里的端庄都顾不得,声泪俱下,捶着胸口悲痛欲绝。
“舅母。”木宛童抱着江氏也一起开始哭,她如今回了沈家,心里所有的惶恐和不安才全都散了,她现在找到家了,也找到家人了。
一旁的人也不劝,都跟着默默湿了眼眶,沈王妃是府中太爷的老姑娘,因着身子骨弱,是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却因为皇帝猜忌,活生生病没了,如何能不叫人悲痛。
许久,还是沈晰和将两个哭得难舍难分的人劝好“你们这个样子,就是姑母泉下有知,也不会开怀的,姑母最是不高兴旁人因她而劳神伤烦。”
江氏这才哽咽的用帕子抹了抹眼下,脸上精心化的妆都哭没了大半,忙得点头“是是是,阿骊恐怕不高兴。阿宛也别哭了,省得哭花了一张小脸。”
江氏爱怜的摸摸她的脸和头“阿宛怎么瘦成这幅样子?在邺城定是吃了许多的苦,可怜见的,怎么不往家里传个信?好让家里去接你。”
江氏看着木宛童远没有上次见的时候气色好,也瘦了许多,语气又哽咽起来,心里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
木宛童自小常在沈府和广平王府两个府之间来回住,两边都当作是家,沈府还特意给她留了个院子,人家有一份月例银子,她却能得了沈家和王府两份月例银子,可见宠爱。
听着江氏问她是否受苦,木宛童就想起了夏侯召,免不得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摇头道“没有,我在邺城过得很好,舅母不要担心!是邺城太远了,我回来的时候路上颠簸,这才清减许多。”
江氏只当做她是在安慰自己,心疼于木宛童的懂事,又怕再提起邺城,勾她回想起被罚官奴的不堪过往,便再也缄口不提。阿宛这样一个美人,落在那些权贵手里,什么下场简直不敢想象,好在今日一见精神还好。
沈晰和沉吟,夏侯召对阿宛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去的时候阿宛比以往倒还好一些,脸上有了肉,气色也更好,只是沈晰和不方便说,还是选择闭口不提。
“予南呢?怎么没随着你一起回来?”江氏像木宛童身后张望了一眼,开口问道,心中却一紧,难不成予南是出了什么事?
木宛童迟疑半刻“予南去游学了……”旁的倒是什么都未曾说。
江氏不清楚情况,只当做是沈晰和将木予南赎身后让他去游学,也不晓得木宛童与夏侯召的关系。
江氏替木宛童擦了擦脸上尚未风干的泪痕,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拉着她的手“一会儿去见见你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都想你的紧,前一阵子你外祖母才晓得你广平王府……”
江氏顿了顿,不欲说全,唯恐勾起过往,再伤了木宛童的心“她坐在窗边吹风,染了风寒,断断续续几个月都不见康健,今日执意要来接你,到底还是被我们劝住了。”
当初沈老夫人知道沈王妃没了,两个乖乖巧巧的外孙儿被收没为官奴,哭得昏天黑地,险些瞎了眼。沈老太爷嘴上不说,却一夜都未曾合眼,眼底都是通红的。
两个人都埋怨木宛童怎么不传信来陵阳,好让他们早早派人去接了回来,就算皇帝将他们沈家贬谪了,将孙儿们接回来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木宛童心里一个激灵,免不得挂念,外祖母已经七十了,平素身子硬朗,这缠绵病榻几个月……
“大夫看过了说了什么?说了无碍吗?”木宛童拉紧了江氏的手,忙得问道。
江氏安抚“无碍,只是心里郁结,挂念着你,所以迟迟不愿意好,今儿听说你要来了,立刻就精神了,早饭也用得香,现在巴巴的等着你过去给她瞧瞧。”
外祖父和外祖母四十多岁才得了母亲一个女儿,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爱,自然爱屋及乌对她和予南也当做心肝肉一样,乍一知道这噩耗,就如山塌了一样。
木宛童顾不上一路风尘仆仆,急着要去见沈老太君,江氏拗不过她,只得带她去。
沈老夫人住在荣文堂,木宛童多年未曾见过,逢年过节却都能收到礼物和书信,都是极为用心准备的,可见拳拳爱意,所以多年不见也没有丝毫生疏,只是不知道沈老夫人这么多年,容貌有没有变化。
一进院子,就瞧见个年长的嬷嬷,秋香色衣裙,腕子上一对银镯子,面露焦急的朝外张望,一见木宛童,赶忙上前请安,又朝里头高声道“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刹时,门帘子便被挑起来,出来几个丫头婆子,又哭又笑的将木宛童簇拥进去。
绕过前堂,转过便进了内室,见着一酱色袄裙的妇人,老态龙钟的端坐在榻上,慈眉善目,花白的头发被简单绾成发髻,额上戴着福寿双喜抹额,嵌着绿松石。腕子上挂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莹润光滑,可见佩戴多年,又及其珍重。气色不怎么好,大约是久病的原因。
她一见着木宛童,说不上是哭是笑,只是赶忙将人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喊着。
木宛童的生日在四月二十三,掐指算来已经没有多少天,沈老夫人一直记挂着,生怕木宛童回来的时候赶不上十五岁的生日。
按照常理,南齐的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木宛童马上就要行十五岁及笄礼,沈老夫人想替她大办,不愿意让木宛童人生中这样重大之事草草带过。
沈老夫人见着木宛童心疼的不得了,木宛童与沈王妃生的像,就像是见着沈王妃还小的时候,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只能拉的木宛童更近些,去端详。
“那玉髓可还戴着?”沈老夫人围在榻上,拉着木宛童的手。
木宛童自小就随了沈王妃,身子不怎么健壮,有个云游道士说她易招惹邪祟,最好是用珍宝玉器镇压,方才能保得平安康健。沈老太爷这才四处寻了一方极珍贵的玉髓,戴在了外孙脖子上,沈老夫人担心那玉髓不在,对木宛童不好,这才担忧的问了一嘴。
木宛童将那拇指肚大小的莹润玉髓从衣服里扯了出来给沈老夫人看。
沈老夫人摸着那玉髓,忍不住又流泪,抬头去道“改明儿再打个璎珞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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