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为了完成我的杀人计划,我先是去偷了酒店房间的备用钥匙,随后又返回现场,打开了碓冰律子的房门。”
“而我也是进去之后才发现:”
“碓冰律子已经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喝得酩汀大醉,人事不省。”
“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地想到了用枕头将碓冰律子闷死,再设法伪装成‘急性酒精中毒’的计策。”
“就这样,我杀了碓冰律子,又用那些小机关设置好了密室,最终就此离开了现场。”
佐久法史这一番讲述颇为详细,让人不知不觉地都相信了他是凶手的“事实”。
但林新一却是眉头一挑:
“也就是说,你是0点左右进入碓冰律子房间,趁其酒醉不醒,用枕头把她闷死的?”
他只是把佐久法史说过的话又简略重复了一遍。
但不知怎的,听到林新一那饱含质疑的语气,佐久法史的表情却悄然变得心虚而迟疑。
在纠结片刻之后,他才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是。。。情况就是这样。”
林新一一阵沉默。
随后,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佐久先生,你这是在撒谎。”
“而且一句话里就说了三个慌。”
“第一,你不是在0点到达的现场。”
“第二,你来的时候碓冰律子已经死了。”
“第三,碓冰律子不是被你用枕头闷死的。”
“因为。。。我一开始的推测是错的,她根本就不是被闷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新一的这番话颇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佐久法史愕然立在当场。
在场众人也个个面露惊讶:
“林先生,你在说什么。。”
“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而佐久先生,他,他是在。。。”
“他是在为某个人‘顶罪’。”林新一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真凶的亲属朋友主动替真凶顶罪,这种情节在刑事案件里一点也不新鲜。
在场的几位律师都能理解林新一的这个猜测。
但是。。。
“如果佐久先生的目的是想给某个人顶罪,那他应该根本不怕被警方抓到吧?”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一直藏到被毛利先生发现证据的时候,才被迫站出来认罪?”
“直接向警方自首不行吗?”
“当然不行。”
“第一,一个被警方用证据从人群里逼出原形的嫌疑人,比简简单单投案自首的嫌疑人,看上去肯定更像是凶手。”
警方抓凶手,就像是男人追女朋友。
这女孩子如果是自己费尽力气追到的,男人肯定会觉得自己对对方知根知底,不会有过多的怀疑。
可如果这女孩子明明和自己没什么交情,却一上来就嘘寒问暖、投怀送抱。。。
那就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仙人跳、杀猪局。
“所以,佐久先生才特别设下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密室杀人现场。”
“这样显得他有反侦察的心理,让他更加像是凶手。”
“而这种拙劣的密室手法,又正好特意地为我们警方,留下了能把他指认为凶手的关键证据。”
“证据加证词,加自身在调查中‘被动曝光’的案情,足以让佐久先生的凶手身份变得板上钉钉。”
林新一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众人的疑问: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佐久先生和他想要帮忙掩护的那位‘真凶’之间,根本就没有进行过有效的交流。”
“那个所谓的真凶,甚至都不知道佐久先生为他做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佐久先生的自作主张。”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案发的具体过程。”
“而凭借他耳濡目染得来的法医知识,他也没有信心,去准确地判断碓冰律子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
“所以佐久法史根本没办法自首。”
连自己的杀人时间和杀人方式都讲不准确,一问就要露馅,还怎么自首欺骗警方?
佐久法史必须先隐藏下来,通过暗中观察林新一的调查情况,间接地确认碓冰律子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
“所以,有趣的事发生了:”
“我推测死亡时间是0点,他就说自己的作案时间是0点。”
“我推测死亡方式是闷杀,他就说自己的作案方式是闷杀。”
“但问题是。。。”
“我一开始的推测是错误的,碓冰律子不是死于闷杀。”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终结佐久先生的谎言。”
“而碓冰律子的死亡时间的确是零点左右。”
“但我却有证据证明,佐久先生进入房间、发现尸体的时间,至少也在碓冰律子死亡的1、2小时之后。”
“也就是凌晨1、2点之后。”
林新一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现场鸦雀无声。
包括脸色难看的佐久法史在内,大家都在等着他给出证据,证明这些听着有些匪夷所思的结论: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尸斑。”
“我刚刚仔细检查过死者的体表,发现她身体前后两侧都有尸斑。”
“前胸侧尸斑较淡,后背侧尸斑较重。”
大家还没什么反应。
跟着林新一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毛利兰,却是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前后两侧都有尸斑。。。”
“难道说,死者在死亡之后,尸体还被人翻面移动过?”
碓冰律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以仰卧姿态,平躺在床上的。
而尸斑说白了,就是人在死亡之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形成的皮肤斑痕。
水往低处流,血液因为重力的作用,自然也只会往低处淤积。
这尸体就像是一个装水的瓶子。
正着放,水肯定会堆积到瓶底。
倒着放,水肯定会堆积到瓶盖。
所以,如果碓冰律子在死后尸体始终没有移动,一直都是以仰卧的姿态,平躺在床上的。
那尸斑应该只会出现在尸体低下部位,也就是碓冰律子的后背一侧。
可她的前胸一侧却偏偏也有尸斑。
只是颜色淡了许多,浅得几乎分辨不清。
这说明。。。
“说明碓冰小姐在死亡后的最初一段时间内,应该是脸朝下,以趴伏姿态卧着的。”
“那时她的前胸侧才是尸体的低下部位,所以才会有血液淤积到这里,形成肉眼可见的尸斑。”
“而‘这段时间’还不短,至少在1~2个小时。”
“没有这1~2个小时,尸体还来不及出现尸斑。”
换言之,碓冰律子在死后至少1~2小时以内,都是趴伏着的。
但在那之后,有人动了她的尸体。
还顺手给她翻了个面,让她从趴伏变成了仰卧。
就这样,碓冰律子又以仰卧位度过一夜,直到尸体在早上被人发现。
而在人死后的1~12小时之内,也就是尸斑刚刚形成的“坠积期”,尸体内的血液尚未凝固,流动性强。
所以,在坠积期内,如果翻动尸体位置,则原来的尸斑逐渐不明显,甚至消失。
于是,在这一夜之间,碓冰律子的尸体就像是被倒过来放的沙漏一样。。。
原本淤积在前胸侧的血液,又在重力的作用之下,慢慢地向下淤积到了后背侧。
所以其后背侧血液越积越多,尸斑颜色不断加重。
前胸侧的尸斑渐渐消退,颜色变浅,浅得几乎要完全消失。
“那么,问题来了。。。”
林新一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佐久法史:
“佐久先生,如果你是凶手。”
“你为什么要在0点杀死碓冰小姐之后,隔上至少1个小时,又特意跑回她的房间,移动她的尸体?”
“而如果移动尸体的人不是你。。。”
“那又能是谁?”
第423章 自作多情的献身
佐久法史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新一已然通过碓冰律子身上的尸斑证明,她在死亡至少1小时后,尸体曾经被人移动过。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揭穿佐久法史的谎言。
因为这跟他之前的供述产生了严重的冲突:
他说自己在0点左右杀完碓冰律子,设置好了密室机关,就直接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移动尸体的事该怎么解释?
难道还会有个神秘人,半夜三更莫名其妙地跑过来移动尸体?
他做完这些,离开房间之前,还费劲帮佐久法史设下的密室机关给还原了回去?
这从逻辑上就解释不通。
“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佐久法史先生。。。”
“你不是凶手,而是那个在半夜来到碓冰律子房间,因为某种原因移动尸体的神秘人!”
佐久法史:“。。。。。。。”
他一阵沉默,表情越发显得复杂。
最终,在林新一那铁证如山的指征面前,佐久法史还是轻叹着承认了自己说谎的行为:
“没错。。。我不是凶手。”
“碓冰律子的尸体,也是我移动的。”
林新一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他紧接着又不解问道:
“佐久先生,你为什么要半夜来碓冰律子房间?”
“又为什么要移动她的尸体?”
“说来话长。”
佐久法史轻轻一叹,语出惊人:
“我半夜,准确的说,是半夜2点左右。”
“我那时候去找碓冰律子,为的就是杀她。”
“别惊讶。。。”
他语气认真地强调道:
“我之前说的那个动机,不是我胡编的。”
“因为村子和三井化学的官司,我是真的想杀了碓冰律子,让三井化学在这场关键的诉讼里输掉。”
“可你知道我在这。”林新一出声反驳:“你怎么还敢作案?”
“哈哈。。。”
佐久法史笑得很是坦荡:
“林管理官,你的名头虽然响亮,却也只能吓到那些妄图逃离法律惩罚的胆小鬼。”
“可我不一样。”
“我在想着杀掉碓冰律子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在作案后去自首了。”
“这。。。”林新一无言以对:
谁能想到这位靠法律吃饭的佐久律师,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外狂徒?!
他根本就没想过逃避法律惩罚,因为他根本就不怕!
“所以即使知道林管理官你在。”
“在半夜2点的时候,我还是按照我一开始的杀人计划,去到碓冰律子的房间。”
“之后的事跟我之前说得大致一样:”
“敲门没反应,于是我偷了酒店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她的房门。”
“可是,我进去之后才发现。。。”
佐久法史的声音悄然变得凝重:
“碓冰律子已经死了。”
“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
“而就像林先生你说的那样,凭我那点半吊子的法医知识,没把握准确判断她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他杀。”
“因为碓冰律子酒量很好,身体也很健康,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地自己死在房间里。”
“最重要的是。。。”
他微微一顿,像是不太想说接下来的事:
“我在碓冰律子尸体旁边的地面上,找到了一枚扣子。”
“那枚扣子属于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而这枚扣子当时就掉落在碓冰律子的尸体旁边。。。”
“这简直就像是留下了死亡讯息一样。”
“我继续在尸体附近小心寻找,很快就又找到了‘那个人’留在现场的头发。”
“那个人的头发比碓冰律子的长,而这次旅行的几位律师里只有她有这样的长发,所以我不会认错的。”
话说到这里,情况就显得很明了了。
佐久法史抱着杀心半夜袭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被人截了胡,他想杀的碓冰律子已经死了。
而紧接着,他又在现场发现了“某个人”留下的物证。
所以他下意识地把那个人当成了杀害碓冰律子的凶手。
“而为了给‘那个人’脱罪。。。”
“你就选择伪造现场,把自己打造成本案的真凶?”
“没错。”
佐久法史深深点头:
“我本来就打算要杀死碓冰律子再自首,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怕承担犯罪的后果。”
“但那个人不行。”
“我不想她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所以,在意识到她可能是杀害碓冰律子的凶手之后,我就顺水推舟地把罪名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微微一顿,详细解释道:
“我不能直接向那个人询问案发时的详细情况,因为我了解那个人,她肯定不会同意我这么疯狂的举动。”
“所以我只能依靠自己那半吊子的法医知识,来推测碓冰律子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
“就跟林先生你一开始的推测一样,我在简单观察了她的尸体征象之后,也觉得她像是死于闷杀。”
“而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