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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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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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阵风,闯来时连带着他的心都不得不跟着悸动。

    是钟衡。

    他气喘吁吁,满脸是血,鼻青脸肿地赶过来送祝深最后一程。

    祝深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钟衡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是一个混着血渍和汗液的拥抱,祝深第一次被那样强有力的臂膀束缚住。扑面的血气令他有些目眩,却因这一个拥抱带得心也变得温暖柔软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钟衡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衡在他耳畔大口呼吸,半晌,才主动松开他。

    祝深一瞧他这刚刚打完了架的样子,皱眉:你怎么了啊?

    其实高中这三年祝深和钟衡的交情并不算深厚。若说深厚,祝深与发小薄梁的感情是最深厚的,钟衡只是薄梁的表弟,两人的关系千丝万缕,却又齐齐错开。

    钟衡高中就沉默寡言得很,祝深与他只知他大自己一届,成绩很好,常在排行榜上见他高挂榜首。

    祝深总觉得钟衡不该是随意和人逞凶斗狠的人。

    钟衡不说话,甚至退了两步,凝眸看着祝深胸前被他印上的血迹,暗暗有些懊悔。祝深不在意这个,只觉自己从他那里得到了莫大慰藉,轻轻对他说:谢谢你来送我。

    祝深。钟衡垂眸,似是想说什么,可他抿了抿唇,却只是轻声对祝深道:再见。

    眨眼时一滴鲜血从他额角滑落,应当是跑来太急了,黏合风干的伤口又裂开了。

    祝深一惊,眉头皱得更深,从背包里找出常备的创可贴,为他贴上,然后挥手对他说:再见。

    那创可贴太小了,几乎包不住钟衡那正流着血的伤口,可钟衡却摁着那创可贴不住地笑。

    那是祝深第一次见到钟衡笑。

    那也是祝深出国前的那一天,关于钟衡的所有回忆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那次受伤居然还是和阿鲁有关的。

    喂?深深?你还在吗?李经夏在电话那头唤了两声。

    祝深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应了一句:在。

    嗓音里带着些哑。

    李经夏踌躇开口:阿鲁他真的反省过了,他当年不该找人打钟衡的。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吗不是?再说了,钟衡不也年轻气盛,还和薄梁动过手

    听到这个名字,祝深狠狠地皱了一下眉,道歉。

    什么?

    叫阿鲁给钟衡道歉。

    如果年少做错的事情不加反思,只一味推托于年少轻狂四字,那又有谁能给钟衡的年少一个交代?

    又有谁能心疼心疼年少的钟衡?

    不至于吧,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了,钟衡现在可是

    祝深紧握着手机,声音发寒:我不会再重复第三遍。

    回想起那个浑身是血是汗,朝他奔跑而来的身影,祝深心脏不由得狠狠地缩了一下。

    李经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也没想到祝深会有这么大反应。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本以为能借祝深的情面与钟衡说道说道,没有想到祝深的态度却比钟衡还坚决。

    道歉?

    说来好笑,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什么时候真正对人低下头过呢?

    若非钟衡现在得势,碰不得了,他连和他们吃饭的资格也没有。

    之所以找祝深,也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从前的过节都说成是年少轻狂。可没想到祝深反应竟如此激烈,一定要为钟衡讨一个说法。

    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恣意张扬又护短的祝深了。

    一瞬间,李经夏突然想到,大概祝深护着的短已经另有其人了,沉思片刻,他道:好,我会和阿鲁说的。

    祝深挂了电话,凝望着窗外发呆。

    时隔七年,他都还能回忆起那一个凝着血的拥抱。

    因为太紧了。

    皱着眉,祝深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人从小就喜欢打破牙齿和血吞,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呢?

    第 11 章

    钟衡晚上十点半才下班回家。

    方姨见他又忙得这样晚,立刻心疼地嘟哝起钟氏的不是来。方姨护犊子,嘴又碎,唧唧歪歪一番,和说单口相声似的,骂着骂着,见钟衡不语,倒把自己给逗乐了。

    可说归说,方姨知道,钟衡这几年一直都这么忙。

    钟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钟衡几乎是钟家唯一的指望了。他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大的尚未大学毕业,小的才刚上小学。钟衡得替钟氏养着一帮只知道指手划脚地享利的董事会,确实要比别人辛苦许多。

    吃了吗?方姨拍拍围裙,正欲去厨房: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什么夜宵? 不用麻烦了。钟衡叫住方姨:我在公司随便吃了点。

    钟衡换好鞋子走进了屋内,眼睛粗略地扫了一遍客厅。

    方姨看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甜品盒子,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见她伸手往上指:深深在上面哦。

    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深深晚上也没吃什么,是不是我做菜不好吃啊?

    钟衡一愣,没想到祝深才来没几天,就已经和帮佣阿姨这样亲近了。

    回想起祝深堂姐今日邮给他的祝深的病例,钟衡皱眉说:他现在胃很小。

    深深胃怎么了?方姨问。

    钟衡摇摇头,眸光有些冷。

    他都不知道这些年祝深是怎么把自己身体折腾成那个样子的。

    脱下了外套,只见钟衡提着蛋糕上楼,敲开了祝深的门。



    第10章

    彼时祝深正坐在飘窗上看书,翘着腿,两只脚一晃一晃的,足尖虚虚地在地上轻点着。

    钟衡进来时,他正好在翻页,捧着书抬起了头,正好对上钟衡的视线。祝深的眼角和嘴角含勾,撩人不自知,飘窗边的一束光斜斜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在光影之中将头抬了起来,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用艳丽形容一个男人未免有些女气,可祝深的颜色却是敞亮的。

    见钟衡走来将手中的蛋糕放到了小桌上,他扫了一眼包装纸上的印花,随口问:冯记甜品?你也喜欢吃这个?

    室内很暖和,钟衡抬头松了松领带,解了两粒扣子,只道:助理随手买的。

    你助理还挺合我口味。祝深笑说:我高中还挺喜欢吃校门口那家冯记的芝士蛋糕的。

    钟衡忽然问他:现在不喜欢了么?

    现在不吃甜了。说着,祝深合上了书,看着他,一双腿还在不沾地地晃啊晃:你知道我去N国待过半年吗?

    钟衡知道。

    岂止钟衡,几乎全世界油画界的都知道。

    十七岁的时候,祝深的母亲自杀去世,他意志消沉地逃避了祝家给他的安排,独自出国散心。各国辗转了约有一年之久,然后停在了N国的某个小镇。那一年多,谁都找不到他,祝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但他所在的小镇不幸发生了炮火袭击,小镇被夷为平地。当时他看到的一个红衣小女孩坐在废墟之上轻声哄着还在哭的弟弟,十分动容,得救后祝深把深刻于脑海中的那个场面给画了下来。

    那幅画不是他原来的风格,也没有过多炫技,仅是灰黑与红的鲜明对比,让他上了一个艺术巅峰,举世瞩目。

    那幅画叫做《废墟》。

    那一年,祝深十九岁还不到。

    N国的人不喜欢吃甜食,他们迷信的神灵告诉他们,如果嘴巴能吃苦,那么生活就不会那么苦了。

    钟衡沉默地将祝深看着,看见祝深在昏黄的灯光下笑得有些寡凉。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钟衡一语不发地拆了蛋糕盒,他的动作太过慢条斯理,祝深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指端,却不愿再看那蛋糕盒一眼。

    曾经有人也总爱给他送他喜欢吃的蛋糕,往事总是不可追。

    钟衡。祝深突然叫住了他,问道:你和阿鲁发生过什么事?

    钟衡的手一顿:没什么。

    许是看到祝深投来的目光里写满了怀疑,钟衡又说:一点误会罢了。

    只是误会?

    嗯。

    祝深低下了头说:谢谢你。

    钟衡一怔,为什么谢我?

    已经过去很久了,也许你都已经忘记了。但我一直都没有和你道谢,谢谢你之前去机场送我,我很高兴。

    我没有忘钟衡扬高了声音,握紧了手指,却又放松开来,压低声音说:那没有什么。

    良久,又听钟衡轻声问:我送给你的盒子你打开过吗?

    经他一说,祝深这才想起来,当时他出国前,钟衡还送了一只盒子给他。不过他连拆都没有拆开,就随着自己的行李一同寄回祝宅了,而自己也改签了别国的机票,辗转各地去流浪,似要彻底与过去割裂。

    没有祝深侧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里面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钟衡敛眸,声音又回到了平日的冷淡:没有,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祝深的腿终不再晃了,踩在了地面上,人也随着站了起来。他身高腿长,摸摸自己因垂头看书而僵硬的脖颈,然后十分苦恼地回忆着那些东西后来究竟辗转到了何处。

    钟衡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指点了点桌面:记得吃。

    还没等他回答,钟衡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祝深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总觉得似曾相识。心里甚至于还无端端地生出了一丝懊悔。

    他弄丢了什么东西啊?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没过一会儿,祝深赤足走到了桌边,打开了盒子,里面静躺着一块芝士蛋糕。

    祝深终是于心不忍,拿叉轻轻地挑起一角,送到了嘴边。

    入口滑嫩,甜而不腻。

    还是从前的味道。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中,钟衡已经走远了。

    祝深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

    夜深,祝深吃了药上床睡觉,终于没再做那个溺毙的噩梦。

    他的梦天马行空,反差很大,而且还是时断时续的上一刻还在L国的天堂湖写生,下一刻就在N国的炮火中躲藏。

    在纷飞的炮火里,一切都仿佛失了真,他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空洞而苍茫。

    他的感官迟钝得可怕,连疼痛都很难体会,但他胸前有血,一滴两滴,他抬起头,却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钟衡。

    钟衡背对着炮火,顶着一身血气,抓紧了他的手,带他跑出了可怖的噩梦。

    陡然间祝深从梦里惊醒,天光已然大亮。

    他后知后觉地触摸着自己的胸膛,猛烈跳动,经久不息。

    真是太奇怪了。

    祝深摸着被子想。

    第 12 章

    周末。

    两人得回钟宅一趟。

    车上,祝深有些心不在焉,不住回想起昨晚那个惊心动魄的梦。

    梦境都已经破碎不清,只余几个碎片残影,但光是捡起一两帧,都足够令他胸口发闷。

    整场梦境之中,最心悸的好像还不是炮火,而是钟衡拥抱他的一刹那。他的脑海忽然轰鸣,只剩下心脏机械地跳动着,一下,两下。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偏头打量着钟衡。

    许是今天他看钟衡的次数太多了,连一向沉稳的当事人都有些忍不住了,握紧的手心里隐有薄汗冒出。

    怎么?钟衡低低问他。

    没。祝深迅速将头移到一边:你走太慢了。说完还欲盖弥彰般快走两步,走到钟衡前面去:你爷爷还在等我们。

    钟衡有些无奈,只好跟上他的步伐。

    今天他们去钟宅是要送别出国疗养身体的钟老爷子的。

    临走前,钟老爷子还不忘拉着钟衡和祝深,嘱托他们要好好的。

    祝深一脸乖巧,与钟衡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终是把老爷子哄得放下了心。

    他这一走,钟宅便只剩下杨莎和她六岁的女儿钟玉言了。

    上去学习吧,杨莎拍拍钟玉言的脑袋,把书放在她的手里,妈妈和你哥哥有话要说。

    家庭教师轻声哄:言言,和我上去吧。

    小姑娘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原地,直溜溜的眼神看看祝深,又看看钟衡,最后脚一跺,任家庭教师把她牵上楼了。

    祝深瞥了眼小姑娘手中的书,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了。

    小姑娘才十岁,字还认不全,就被逼着看管理学的书,换谁谁能高兴得起来啊。

    祝深不禁轻摇了下头,只道这位婶婶望女成凤的心太强烈了。他以前读书时也常随长辈来钟家走动,但熟识的只是大房,二房的婶婶是他出国以后才过门的。

    杨莎嫁来钟家之前是个影星,以清纯玉女形象示人,演过几部苦情哭戏,反响很好,至今还有不少影迷记得她。只是她的命不算太好,刚嫁过来一年,丈夫就去世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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