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点头,哑声说:是。
王秘书忽然笑了,一推眼镜,恍惚看见那城墙庇护下的树枝渐渐伸到了城墙之上,展开碧绿的叶子遮住了城墙顶上的风雨。
原来啊,这不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故事。
每个人的视角不同罢了。
我来接您。
有劳。
一路风驰电掣,王秘书带着祝深到了疗养院。
这里做成了一座林苑,专为滟城富贵人家所开,无论是医资还是风景俱是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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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此时暴雨不歇,庭中也颇有几分雨打芭蕉的苍郁美感。只是祝深却不愿移目半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桃源还美。
泊了车,王秘书撑伞带着祝深走入这深深林苑,走进那风雨连廊,走到钟老爷子的院落时,廊中已围了不少人。
都是钟家的人,许多远方亲戚都来了,眼下正好奇地打量着祝深,窃窃私语着。
祝深目不斜视地穿过攒动的人潮,不笑时,微扬下巴笔直走去,眸子里便多了几分上层社会浸淫下的高傲与冷漠。
即便他的发丝凌乱,衣服被雨淋得皱巴巴,可他还是天之骄子。
他知这里的人的眼里都好似带着隐秘的审视意味,就好像目送着他参加一场审判。
那么今天究竟是谁的审判?
偏头望着涨水的庭中,钟衡就是在这里淋了一个上午?
想到钟衡的那句不必回去,祝深不由得心头一紧,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准备背着自己孤注一掷了。
可他不许。
走廊很长,忽然听见室内一声脆响,那是钟老爷子摔杯子的声音。听王秘书说老爷子后来晕倒了两次,眼下应当是醒了,怒声叫钟衡给他个解释。
里面想来应该也是围拢着不少人的,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大伯啊,当初我就说,不该叫这个私生子来管钟氏,是您一意孤行提拔的。您看看,您看看,现在好了?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上位的!
是啊,我早就说这个私生子阴得很。当年我就看出来了!我们来祖宅作客,阿立还知道同我们问好,偏他像个阴死鬼一样死气沉沉地盯着我们,人也不会叫,话也不会说。
堂哥,我看就是他蓄意图谋钟氏财产的。幸亏小莎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依我看,他这样的不肖子孙就不该留!
对!除他族谱!
我看也是这个杂种留在我们钟家还了得?
可不是嘛,还有他那个妈,又是什么好货色
祝深握紧了拳头,再也忍不了了,拨开冗杂的人群,就像在擦干强加在钟衡身上恶毒的脏水似的。
老爷子缓了缓,朝地上又扔了一只杯子:都给我闭嘴!
众人一停,只听老爷子问:你有什么可说的?
静默了几秒,一直沉默的钟衡开口道:祖父,其实我和祝深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祝深推门进来。
也许说推不大准确,祝深是踹门进来的。
只听一阵剧烈的声响,坚固的门随着祝深的动作晃了晃,所有人都噤声提气看向门外。
祝深的嘴角倒是扯着没有温度的笑,趿拉着步子走到了钟衡的面前,一副随意率性的样子,小指勾上了钟衡的指头,轻轻地晃了一晃。
钟衡皱眉:你怎么来了?
门口正伸着头的王秘书瞬间把头收回。
祝深眯着眼睛轻慢地扫视了周围一眼:我来看看有哪些米虫在诽谤我丈夫。
围在病床边的一大群人脸色登时就不是很好了,三堂叔最是按捺不住:祝家的人就是这个教养?一帮长辈在这里说事情,你连门都不会敲?
第42章
祝深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说事情?说什么事情?我只听见你们骂阿衡是杂种。祝深慢悠悠地踱步走到了三堂叔面前,若说钟衡是杂种,您又是个什么东西?凑近了,他的眉眼倏地锐利了起来:下梁若是歪了,大概只能怪责上梁不正吧。
三堂叔还要再说,却被边上的长辈用眼神压住了。
祝深还要说话,却被钟衡拉住了手,一回头,他便撞进了钟衡漆黑的眸。
粗粗扫了他一眼,竟未料到钟衡看起来这样狼狈。
他的发间湿漉漉的,身上的布料也好似是湿的,正贴合在皮肤上,黏黏腻腻,想来一定是难受极了。
这里这么多个人,就没有人想着给他一身干净衣服吗?
还没等他说,钟衡却锁着眉头开口先问了:你淋雨了?
祝深一怔,低头看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钟衡冲门外道:修远,带他回桃源。
王秘书低头走了进来,面露迟疑。
祝深松开他的手,我不走。
钟衡低声哄他道:听话。
祝深鼻尖一酸,看着卸下冷冽的钟衡,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般,酸酸涩涩,还有些疼。
深吸一口气,他扯出几分笑意:听话?我什么时候听过话?
只见他朝病床走去,两指轻轻夹起桌上的那几张纸,随手一翻,上面不仅有他们的结婚协议,还有钟衡签署的离婚协议和财产分割合同。
祝深回望钟衡一眼,后者握紧了拳头。
老爷子没说话,身边站着的杨莎却适时插语:深深啊,这些东西你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众人点头应和。
祝深笑了一声,放下了合同:好啊,我给你们。
钟衡走上前去拉住他,刚要说话,却见祝深朝他伸手,指腹用力抵住了他的唇瓣。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紧紧锁住眉头,忽见祝深凑近了他,扯住了他濡湿得能掐出水的领带。钟衡被这么一带,不由得将头一低,却正中祝深下怀。
祝深带着得逞的笑,将唇印在了钟衡滚烫的唇上。
钟衡的整个人都好似火燎过一般烫。
唇齿贴合的前一秒,祝深仿佛听见钟衡在叫自己小拾。
小拾不许闹?
小拾别玩了?
小拾结束吧?
全部被他堵住了。
房外下着不知何时能收的雨,房内两个落汤鸡交换了一个戛然而止的吻。
俱是心跳如鼓,不过都是各自在镇定着罢了。
祝深含笑强撑,耳尖滴血:我想我并不需要解释,从小到大,我不乐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我做。
顿了顿,他低头看向钟老爷子:我的态度,就是祝家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3=深崽!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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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分量; 众人不敢明着议论,只得暗暗交换着眼神。
几番交错,意味深长。
他们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 这次被召集过来; 也不过是以为钟衡这堵墙能推。
如果钟衡果真签署了离婚协议,并将自己名下财产两年之后自动赠与祝深,那么则代表他们头先得到的婚后协议是真,两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诓骗长辈罢了,钟衡多是半得不到祝家的支持的。如此一来; 这堵墙便算是真推了; 又有什么要紧。
钟老爷子虽重自己这脉的传承; 可推倒了钟衡,那位置还是只得从旁系里来找。这么一来; 便算是人人都有指望能露头了。
今日他们过来,要的便是煽风点火,将局面给扰乱,可未曾料到; 祝深的态度竟这样强硬。
实在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莎先前和他们说过; 这两人不过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可咂摸着祝小少爷这态度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祝家本来就是根基雄厚; 如今更是蒸蒸日上。反观钟家,七年换了三个继承人,整个家族净是些离心离德的; 非要认真计较,这桩婚事祝家还是吃了亏的。
何况祝深又是祝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孙子; 滟城无人不知他的分量。老爷子何必拿自己的心头肉填钟家的烂窟窿?祝深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如他所言; 他不乐意的事情,的确是没有人能强迫他做。
于是此刻大家的态度又渐渐地暧昧了起来,不再像原先那么咄咄逼人。
祝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算是镇住了。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勾连到一处了,祝深紧紧握着,钟衡也没有松。
那吻滚烫,仿佛能化坚冰,卸去一身冷冽的钟衡看上去温情了许多,轻捏了一下祝深的手心,对着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像是在说,你不该来的。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大力气才将那份协议签好。
像是被人活活剜去心脏一样。
他实在没什么东西可给祝深的了,那份协议是他揣摩着祝深的心意送出的最大手笔的礼物。
送得很艰难,却是尽他所有。
他送给祝深的是自由。
他不洒脱,他只是善忍。一见祝深,防线便瓦解。
此刻祝深却抓住了他的手,五指勾缠,紧紧发力,执拗道:就要来。
钟衡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没法放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打算向钟老爷子承认合同的事了。他的确不该乘虚而入,在祝深最悲伤的时候趁他喝醉了,利用一段荒唐的婚姻来绑缚住他。
可那晚,祝深在哭,他就好像吞了一千把刀子。
他本就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祝深哭着说要和他结婚,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祝深醉醺醺的模样像是说和谁结婚都可以。那么他呢,是不是也可以啊?
之前还以为只要能每天见到祝深他就能心满意足,可人的欲念却远不止于此,事实上他其实越陷越深。
是该放手的,可是他做不到。
凝望着两人合握的手,钟衡情不自禁地也攥紧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被当成了什么人了。
钟老爷子浑浊的目光在两人面前来回巡视着,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杨莎见他意有松动,忙道:可是爸,钟衡那个新能源项目如果继续下去,公司可能会亏损啊。
这么一提醒,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三堂叔点头附和:是啊,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一意孤行,钟氏只怕是岌岌可危啊。
祝深忽然一怔。
是了。这才是今天他们来的主要目的。
钟氏的老股东们不思进取,向来不赞成改革变动,守着一点家业坐吃山空,不想承一点点风浪。然而长此以往,钟氏势必会陷入僵局。新能源项目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使钟氏摆脱现状,却又触及了大多数人的痛点。
在他们看来,钟衡根本就是借新能源项目的名头在集团内部重新洗牌,安插自己的眼线,动摇他们苦心经营的根本。祝深和钟衡结婚的真假根本不是他们此行的重点,他们要的就是把钟衡扳倒,废止新能源项目。
祝深瞥了杨莎一眼,这就是她给他们的允诺么?
杨莎站在老爷子身边,目光炯然,中气十足,看上去哪里还有半分娇弱的影子?
这位婶婶,原来也不如他见到的那样简单啊。
祝深恍然大悟,她当初那样迫不及待地撮合他和钟衡蜜月,又插侄女杨锦绣到钟衡身边,其实是为了钻他们空子。
那么这几份协议的泄露想来也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
只是她膝下无子,只得一个十岁的女儿,又为什么急于要在今日翻出这场浪来呢?未免太早了些。
祝深沉思着,见钟老爷子也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细细考量得与失。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又好像助长了室内剑拔弩张的火焰,一时间众人议论的声音又渐大了些。
议论来议论去,大家又将话题扯到了钟衡身上。
钟衡身上最为人诟病的便是他的出身,于是一众长辈都往他是私生子上扯,旨在说他名不正言不顺。
祝深竟不知都是些土埋半截的常年在上流社会圈层里打交道的人,说起话来也能如此难听,忍不住回讽两句,钟衡拉都拉不住。
旁边有个年轻的小辈道:祝深你自己不看报吗?看看你在国外都做了什么好事?薄家那个私奔的一回来你就贴了上去,报纸上说的果然没有错!你既然和他余情未了,怎么最后又进了我们钟家的门?
他的长辈听后心头一颤,脸都发白,小声拉着道:这话你都敢乱
可是已经晚了,钟衡的拳风又急又快,那人当场便被打倒在了地上,哀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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